范采清看着眼前这个大约才十三四岁长得一脸娇气的小姑娘,能来镇国公府做客的人家庭背景在京都自然不低,她向来懂事隐忍,因此虽然对这小姑娘的话也不爱听,但也不想多生事非,便转身走开两步不想理会。

    谁知她这副不想生事非的模样,落在那小姑娘眼里便成了孤傲的不理不睬,这对于自峙自己身份高人一等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莫大耻辱,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世家姑娘在旁看热闹呢,她若是就这般算了,岂不惹人家笑话她?

    便是恼怒地连忙伸手拉住范采清的披风,原本不过是想让范采清停下,谁知用力过猛竟将披风险些拉掉了,范采清连忙拿手拉拢着,饶是她多么沉稳忍让的性格,此刻被人这般无礼欺辱,也不能不当回事。

    “姑娘请自重,这般仗势欺人,岂是一个懂教养识礼的世家姑娘所为?”声音虽然清冷,却还是克制着的。

    那小姑娘见自己险些将范采清的披风拉下,性质无疑于在人前扒人家的衣裳,自己也是有些吓了一跳,可听着耳边那些姑娘对她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却忽然觉得有些羞愤并恼怒起来。瞪着范采清,若不是她的不理睬态度使她丢了脸面,她何至于去拉她披风?都是她害的!竟然还敢说她仗势欺人!

    “我就仗势欺你怎么了!”小姑娘忽然觉得理直气壮起来,反正再怎么样,也没有人会为了她一介低微的商女出面与她作对,索性挺直了腰板:“谁让你家中没有权势呢!一个小小的商家之女,竟然也敢出席镇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你高攀得起吗?不瞧瞧自己这一副模样,穷酸得很!亏你还敢在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很清高孤傲的模样!也不知来与我们低声下气的作个样子!”

    范采清神色微变,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如此年纪轻轻竟……也就不再理会这样娇蛮的人,实在是道理也说不到一处去,徒增事非,便面色清寒地拢了身上的披风再次转身而走。

    谁知才转身,便看见了前天在镇国公府里遇到的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世家公子,她一怔,也不知怎么的,向来沉稳的心在这一刻竟觉得有些莫名的难为情起来,人都是爱面子的,她也不例外。但也不过是瞬间,她便垂了眉,内心叹了一声,她转身便想往梅园走去。

    柳量眉眼淡淡的,他远远的便看见她了。

    原本他也没想出来的,他一向都不出席这种宴会,柳易在他院中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可他的心却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有些不平静起来,事实上这两天也不平静。

    仿佛有些坐立不安的,茶饭也不思,柳量不是无知少年,想起那天的事情,那天忽然撞落在他眼里的那个温婉姑娘,柳量知道他应该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可他还是出来了。哪怕远远让他看一眼也是好的。

    谁知竟让他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柳量面色微沉地看着这着装虽然不俗却是长得娇蛮任性的世家女子,眼神微微打量,然后他垂了眉,静静坐着。

    “什么土包子!也配出现在镇国公府这样的地方!”

    那世家姑娘依然不依不饶,看了一眼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虽然他面色微沉,可是与她何干?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少年,腿脚不便还出门来赴宴,真够让人笑话的,难怪会同情像范釆清这样身份低微的女子,可不是恰好同病相怜么?便也不理,一个这样无用的人以她高人一等的眼光自然是无需放在眼里了,而对范采清不敢招惹自己的态度就更是得意至极。

    范采清脚步一顿,神色清冷,然后侧身看着她,声音淡淡的却自有一种高贵的姿态:“姑娘,做人还是要厚道一些好,你固然是出身比我好,可凡事要留一线,你焉知你现在的话不是在给自己闯祸?”

    柳量静静地看着范釆清,她身量高挑,姿容温婉,这种形势下却依然站得直直的,不卑不亢,据理力争,令他心神微微震撼。

    “这位姑娘,”就在那娇蛮的姑娘怒不可遏打算再出口不逊时,柳量属于男子低沉而显得磁性的声音响起:“看样子姑娘好像很善长于相人,那不知,你看我这个样子,将来会怎么样呢?有没有大富大贵安稳过日子的可能?我这腿是废的,可是很担心将来不知如何凄凉呢,姑娘何不也指点两句,让我也受益良多,早作准备!”

    “你?”那姑娘听了这话彷佛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也不理范采清了,将柳量轻视地打量了一遍,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略过脑海却没抓住,然后她掩嘴一笑,吐出的话却是令人吃惊:“像你这样的……自是只能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过生活了,还想大富大贵的,能不被赶出府去过活就是好的了,一个对家族一点利益都没有的,你还想过什么样的好生活?”顿了顿又讥笑道:“难怪,我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原来是想出席这样的宴会攀高枝,可是你这样的情况,谁会傻了才会嫁给你呀?”

    话音刚落,气氛顿时便是一片寂静,仿佛连梅园里的热闹人声也没了,那姑娘蹙了蹙眉,仿佛才觉得好像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那男子被她如此说面色自然是不好的了,可为什么旁的人都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那姑娘有些后知后觉的,刚才略过脑海的那一点信息终于被她抓住了,她的脸色因此开始变得煞白,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她似乎终于想起这个男子是谁了,而也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傻话后悔不已。

    范采清看着柳量,他的面色沉沉的,显然这些话已经伤到他的自尊了,就像那天她怎么扶他都扶不起,他会觉得很伤尊严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可以不必陪她受这个羞辱,他为什么要走过来,忽然出声去替她解围?范采清觉得想不通,而看着柳量很想将这个人在这一刻看透。

    柳量面色沉沉的,看着那世家小姑娘,缓慢地终于出声道:“姑娘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想让我柳量,请人来送你出府不成?那样子的话,恐怕姑娘将来也很难议亲事,另外,我希望以后不会在镇国公府的任何场合再看见姑娘您的身影,希望姑娘好自为之,以后做事情要三思清楚。”说罢,柳量再不看众人一眼,自己推着轮子转了个圈往来路回去。

    而剩下几个世家姑娘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煞白的,看着那得罪了柳量的世家小姑娘,都忽然地退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听说,柳量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世子之位才会给了他的弟弟柳易的,而也听说,正因为如此,镇国公夫人对柳量很是愧疚,因此对他的亲事更是紧张百倍,一直都在努力给他找一门好亲事,柳易更是对这个大哥敬重有加,现在这个小姑娘得罪了柳量,也就是等于将镇国公府的每个人都得罪了,她们不与她拉开距离才是傻呢!可别把她们都连累了。

    众姑娘们连忙使眼色,顾不得仪态如何了,脚步加快地便是全都往梅园进去了,而那小姑娘见了,更是怕得连身形都有些发抖,而眼眶也蓄满了泪水,她知道,不出半日,这里的事情就会传开了去,而她,也终会沦为众人眼中的笑话的。

    范采清怔怔的看着柳量的背影,明明是行动不便的一个男子,此刻落在他眼里却是无比的高大伟量,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焕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她的眼眶也渐渐地红了,而转过身,往梅园里去。

    三天后,今秀阁开张的日子到了,杨掌柜带着崔益与几个做工的在店铺里忙里忙外,生意红红火火的直惹得对面虞美人的掌柜蔡文展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人家生意多旺呀,他的店里却是冷清清的,因此看着阿呆,本想训斥两句,不想却得了阿呆的几句啧啧摇头叹气:“瞧瞧,瞧瞧,人家店铺出入的全是京里有权有势的人家,跟他们一比,咱们虞美人显得穷酸多了!跟他们怎么比!听说他们的少东家整日与些贵人来往,可掌柜的你怎么没跟哪个贵人交上朋友呢?”差点没把蔡文展当场气得当场吐血。

    而萧知秋与范家三姐妹并没有出现在今秀阁,这样的场合她们身为女子的到底不适合出席,况且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是杨掌柜的事情了,日后的经营也是要依靠杨掌柜与店里的做工了,她们该放手就放手。

    范谷敏并没有在这个重要日子出席,因为自上京以来,范谷敏几乎日日应酬,酒局不断,而又本来有些水土不服的,他又没有在意,拖着拖着,便成了大病,如今正在范家在京都购置的宅子里养病呢。

    “看来人呀,还真是不要说病,前些日子你们病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们姑娘家娇气些,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没想到这才几天,就轮到我病了!”范谷敏躺在床上,哼哼叽叽的,带着些病态,偶尔又带几声咳嗽,“大妹呀,非是大哥不肯离京,实在是病了,需要将身体养好了养全了,才能回去呀!不然呢,这路途遥远又奔波,大哥的这身体呀,可禁不起这一顿折腾!”范谷敏觑着范采清的神色,又咳了几声。

    范采清蹙着眉看着范谷敏,若不是大夫才走,而范谷敏看起来也有几分病态,她都要觉得范谷敏是装的了。不过说他装,却也不冤枉了他,范采清叹了一声,坐在他床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哥,年关将近了,如今已是十一月,咱们也该回去崔百城了,爹年纪大了,大哥该懂事些,别留恋这京都的繁华,都不过是幻梦一场,大哥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不懂这些名利场上的道理吗?”

    范谷敏听了神色一闪,露了几分不快。

    而范采情亦是一脸不是滋味的,说实话,她觉得这个屋里,除了范采清之外,就没人想着要回去崔百城的,不说她是为了宋楷,范采倩也是一脸心思的,也不知是看中了哪个世家公子了,偏生她又心思多较,问她也不肯吱一声。

    “大姐,我们就不能等到过完年才回去吗?”范采情觑着范采清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范采清闻言看着范采情,她焉能不知范采情的心思?看着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一副不愿离开京都的模样,饶是范采清平日里是个多么有条理万事都保持沉稳仪态的人,此时也不免有些心焦,抬眼看着范采情,她带了些身为大姐的威严:“二妹,咱们来京时可是说好的了,今秀阁如今的生意已经无须咱们多管,咱们留在京都做什么?大哥贪恋京都的繁华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理解大姐的一番苦心呢?这是个是非之地,咱们呆在这儿有害无益,二妹也收收心罢,跟大姐回去崔百城里过日子才是真的,你的亲事你做不了主,爹爹自会有安排!”

    严厉的话从未有过,范采情脸一红,看着范采清半点笑容也没有的脸,她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

    而范采倩眉不抬眼不看的静静听着,她知道自己无需多话,因为只要有范谷敏与范采情在,回去或是不回去,就是由他们来决定了,若是真回,那她就算不情愿也没有理由可以留在京都呀,而若是不回嘛,那就顺了她的意了,因此她正在琢磨自己的心事,而又不免看着萧知秋深思。

    那日在镇国公府里,她看见好几次了,柳易的视线时不时地就落在萧知秋身上,这是之前并不太明显的事情,若说是落到齐霁月身上,她能理解,毕竟整个京都的人不觉得他们是般配的呢,可是落在萧知秋身上,不是很奇怪吗?他怎么会在意起明明被他退了婚的萧知秋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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