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昺意识到自己失言惹她不快,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过了一会儿又笑起来,说:“你猜,那队长去调查到了什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跑回来?”

    冉盈说:“我也不知道。这里离长安近,我只是在赌,广阳这里的地方官,知道宇文泰的小字罢了。”

    “阿盈。”李昺收起笑,问:“你张口闭口宇文泰宇文泰的,你和丞相……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那样的人物,高高在上,我们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无比敬畏了,谁又敢直呼其名?那次在子卿的婚礼上,我只是同他说了两句话,已觉得荣耀至极。阿盈,你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说你和他之间没事,我一点都不信。若不是他给了你某种特权,或者你们之间有某种默契,你为何居然一点也不怕他,还敢当众喊他的小字?以我们的身份,这是多大的冒犯啊。”

    冉盈心里承认,他对她表露了好感。刚才她不过是利用了他对她的好感,借了他的势脱困罢了。至于什么某种特权,甚至某种默契,那的确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

    冉盈转头看着李昺,板着脸一脸不悦:“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在广阳休息了半日,备足了干粮和水,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出城往城后的山上去了。

    好在这片并不是荒山,一路都有行人踩出的山路,骑马而行,倒也丝毫不费力气。中午时分,两人就到了半山腰。

    山腰上有一处天然的空地,两人便在此处休息片刻。

    坐下后,李昺见冉盈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冉盈在寻找画上的那座小屋和那片竹林。

    天下的山峦起伏大同小异,要看出差别,只能从这些人造的痕迹着手。

    李昺问:“我都舍命陪君子,同你来了这里,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你来做什么吗?”

    冉盈看着他,想,这人无故非要随我同来,也不知有什么样的目的。若他的目的是传国玉玺,便必是知道我的身份和我的目的,此时也不必发问,只须跟着我便行了。反过来说,即便他的目的是传国玉玺,眼下有他一起帮着我找,或许也不是坏事。等到找到了玉玺,他若想偷抢,再见机行事。

    打定了主意,冉盈从身上将那幅山水画取出来,递到李昺面前,说:“我在找这个地方。”

    李昺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困惑地说:“这画……一点提示都没有,天下的山川除了五岳昆仑壮观一些,其他的大多一样,这可要怎么找?”

    冉盈也一筹莫展:“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这片山离长安最近,我就先来看看。天下那么大,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这里。”

    李昺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找到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在这画上的屋子里等着你?”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冉盈。

    她一直以为玉玺是在这幅画上的山中的某个地方。

    可是,也有一种可能,是这幅画上,隐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握有玉玺的秘密。

    这个人,就在这间小屋里!

    “阿盈!”李昺见她愣愣地出神,轻轻推了她一把。

    冉盈回过神来,随口说:“对,这个人,和我的家族被灭有关。”

    “哦……”李昺若有所思,“原来是你的仇家。你是去寻仇的。”

    “不。”怕他被自己的想象带得太偏,冉盈否定道:“并不是仇家,而是一个高人。祖母曾告诉我,找到他,我就有复仇的办法。”

    “原来如此。”李昺恍然大悟,“难怪住在这种不知名的山里的小屋里,原来是个高人。”

    正在说话间,两个山民砍柴经过,李昺连忙叫住他们,询问是否知道这山里有一间后面一片竹林的小屋。

    山民一听,笑着说:“有啊。我带你们去!”

    两人喜出望外,连忙跟着山民一起去了。

    走了半个时辰,拐进一片山坳,视野忽然宽阔起来。原来这山坳里错落分布着约莫二十来座大大小小的屋子,竟是一个小村子。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是一片密密的青竹林。

    两人一见到这情景,心里一凉。

    分明是那山民会错了意。这哪是一间屋和一片竹林,这根本就是一片屋和一片竹林。

    那热情的山民说:“喏,这就是我们村子。你们是要找谁?”

    李昺纲要出声埋怨,冉盈抢着说:“我们误会了,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这山里,可还有其他的住人的地方?”

    那山民听说误会了,脸色有些失望,又仔细想了想,说:“没有了。这片山我最熟了,就我们这一个村子,再没其他人了。”

    “再没了?你不会记错了吧?”李昺大失所望。

    山民有些不高兴,声音也大起来:“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对这片山最熟悉不过了,哪能有错?!”

    另一个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山民开口说:“这片山里看着草木茂盛,其实没有任何物产,打猎都打不着。所以除了我们村子,再没其他人了。”

    冉盈好奇起来:“那你们村以何为生?”既不能打猎,看着又不能种庄稼,村民吃什么?

    第一个山民说:“我们都是靠村子后面那片竹海。我们都是篾匠。”

    “篾匠?”李昺觉得这个词很陌生。

    “我们把竹子砍回去,劈成竹篾,再编成竹篮竹筐,拿到山下的广阳去卖了换钱。”

    两人都有些失望。看来,这片山里,是不会有任何发现了。

    冉盈对李昺说:“那我们下山去吧。”

    李昺正要点头,第一个山民说:“天快要晚了,你们现在下山来不及了。不如就到我们村子里凑合一夜,明天天亮再走。”

    李昺摇着手说:“不必不必,怎么好意思叨扰。”

    第二个山民说:“下山路上有个天坑,怕你们天黑看不清路,对路又不熟,掉到天坑里去。”

    第一个山民接着说:“那天坑又大又深,见不着底,掉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的。”

    李昺一听,赶紧对冉盈说:“那我们还是住一夜吧。”他只是一时贪玩偷跑出来游历的,才不想把自己交代在这儿。

    冉盈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两个村民欢欢喜喜地在前面带路,将他们引到村子里。

    这晚冉盈和李昺二人住在那第一个叫做阿焦的山民家中。阿焦家中有一个妻子和一双儿女。家中难得来了客人,他们都非常高兴,忙着给他们生火做饭,腾挪空地。

    很快,村子里都知道来了两个外面的客人。山民淳朴,这山坳村落又鲜少有外客来访,村民们都欢欢喜喜地送来各种食物招待他们。

    阿焦性情豪爽,干脆召集村民们一起,在村子中间的空地上架起篝火,一起迎接远客。

    夜幕降临,熊熊的篝火燃烧着,村民们都一家一家地带着各种食物来了。还有人带来了酒,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地来给冉盈和李昺敬酒。

    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李昺十分兴奋,对冉盈说:“这样的宴会真是十分过瘾尽兴,比那种在厅堂中高燃红烛、歌舞助兴的宴席有趣太多了!”

    冉盈喝了酒,两腮坨红,也很兴奋。此刻看着红彤彤的篝火,看着那一张张开心的笑脸,她忍不住想,若是宇文泰来了这里,他也会很喜欢吧。整日正襟危坐,连宴会上都得装模作样,他大概没有什么能完全放松的时候吧。

    此时,宇文泰还在营中看着探马送来的各种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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