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天女曦只看段九目光如炬,脸中满是坚定之色,心中只觉略是莫名其妙与吃惊,先前方才有生气责备之意,如今竟又突如其来的表明决心,这是为何意?

    这个男人,脑子一天天的究竟转到了哪里去?

    段九把《水华经》取回,拖到自己身前,笑道:“曦姑娘,我并非五行驭师,其实你方才所言,我皆是听不明白的。”

    天女曦怔怔然。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就是我白读了?不知者不怪?听不明白等于没有听?没有听便算没有算违反规矩?

    段九把《水华经》放入怀中,起身道:“曦姑娘,房内呆久了,我们还是到阁下走走吧。”

    说罢,他自己率先走出了门。

    灵儿过来拉住天女曦,抬头望着她,笑道:“小曦姐姐,我们是不是都被哥哥耍了?”

    天女曦轻笑,道:“灵儿为什么这么说呢?”

    灵儿歪了歪脑袋,道:“哥哥之前见到小曦姐姐你就脸红,不敢说语,现在都可以把小曦姐姐说糊涂了。”

    天女曦一怔,这灵儿丫头虽是年纪轻轻,可看事情却如此通透明白,真是了不起。

    天女曦认同道:“你哥哥确实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灵儿拉着天女曦一同出门,答道:“灵儿看谁都是捉摸不透的人。”

    “嗯?”

    天女曦心头又一怔,对啊,天底下哪有人心易懂?即便是最直言直语之人,也有他猜不透的一面。何况,段九这样心思缜密,逻辑清晰,能运筹帷幄之人?

    只是,天底下许许多多的人,再难懂,也不会令你苦恼。会令你苦恼的,恐不是难懂的人心,而是想懂的心绪。

    天女曦和灵儿一同下了阁楼,见段九正站在令剑仙和柳望春身旁看两人下棋。心知男人下起棋来,向来不愿有外人插嘴,天女曦便同灵儿一起到阁外去了。

    令剑仙举棋不定,一边斟酌,一边说道:“小九啊,你看我这棋,该怎么下?”

    段九指了指右上角,道:“这里可以一赌。”

    令剑仙也不犹豫,直接便按段九说的落了子,往棋盒里又抓一子,抬头瞧了瞧段九,道:“小九,看来你这一个星期,气色恢复的不错啊。”

    段九笑道:“承蒙柳老前辈医术高明和连日款待。”

    柳望春和蔼可亲的嘿嘿笑道:“还是段小兄弟与小猪有缘啊,你们两人的气血能融为一体,这是天的功劳,与我无关,实在不敢邀功。”

    段九笑道:“柳老前辈过谦了,没有你妙手回春之术以及夏兄弟输血相救,便是一百个老天爷, 也就不会我这薄命。”

    柳望春捋着白须,摆了摆手,笑道:“我不与你争。这赞扬和感谢之类的言论啊,那是越推越多,要继续推脱下去,便天黑了也说不完。”

    段九不禁失笑,道:“柳老前辈所言极是。”

    柳望春指了指身后,道:“去搬张竹椅过来坐着吧,等我下完这盘,便换与你。”

    段九遂去把竹椅搬来,坐下,道:“我只是无聊想看人下下棋,柳老前辈要下便下,我无妨的。”

    柳望春摆了摆手,笑道:“段小兄弟何时学会了世人这标准的客套话?要下便下,不要下便不要下,切莫说谁人要下便下,自己无妨之类的话,这话无非就是我要下,但可让给你的意思罢了。我不用你让,我下了一早上了,要歇息歇息。”

    段九顿时哑言,随即笑道:“好。”

    令剑仙捋着须笑道:“柳老前辈怕也不老实吧?你这身体硬朗着,有意要让小九,何以说要歇息歇息这样的鬼话?”

    柳望春顿时嘎嘎的笑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笑道:“哎呀,这人啊,好像你要认定别人另有它意,好像总能找到道理说圆它。哈哈,罢了罢了,我这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活在世故里啊。”

    段九不禁觉得这两个加起来已经百多岁的人,像小孩子一样互怼起来,亦是那般风趣可爱。

    柳望春落下一子,起身让座道:“成了,段小兄弟,你来会会令友吧,我出去看看小猪忙的如何了。”

    说罢,他负着手离开了座位。那挺直着腰板背影,仿若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般,丝毫不显瘦弱和佝偻,仙风道骨四字形容其再适合不过。

    段九坐到位上,收好了棋盘上的棋子,他是黑棋一方,故而紧接着先落了一子。

    下完一子,他问道:“怎么不见林大哥?”

    令剑仙听了,笑了起来,道:“那个小子,说怕你挽留他,不好脱身,今早趁你没醒便离开了。还托我告诉你,如果想要见他,可以去方正楼里找他。”

    段九心知方正楼事务繁多,他能陪自己一个星期,已然不易。心中暗自笑道:“我哪是那等会挽留人的人?林大哥实在多虑了。”

    令剑仙道:“我听说你这今日没事便看着《水华经》发呆,可是有什么心事?”

    段九笑道:“心事谈不上,只是闲来无事理理思路罢了。”

    令剑仙捋着须,往门外瞄了瞄,低声道:“小九啊,我有一事想问你,你可得老实告诉我。”

    段九道:“令前辈但问无妨。”

    令剑仙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说道:“你可是喜欢那叫小曦的姑娘?”

    幸亏此时段九并未喝茶,不然便要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脸色一红,怔道:“没……没有。”

    令剑仙听了,朗声笑道:“那便好。那小九你多考虑考虑我家雪晴。”

    段九听到这些事情,便是苦恼。只有花心的男人,才会觉得拥有三妻四妾是种羡煞旁人的幸福。但凡专情的男人,如若有两个女人同时看上了自己,那便是最为难最头疼的事了。

    段家顾左右而言他,道:“令前辈怎么改称“我”了?”

    令剑仙笑道:“昨夜与柳老前辈下棋时,柳老前辈言道:“六十曰耆,七十曰老。这“老夫”是为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谦称,你何以称“老夫”耶?”,我便自觉惭愧。五十岁时,我便留着长须,颇有老态,便狂傲自称“老夫”,更显辈高。不想柳老前辈耄耋之年,尚觉“老夫”二字在口,太显老了,犹然有青年之心,老骥伏枥。我实在无地自容,故而从昨夜起,立志改口称我。虽是将死之人,但不可失志在千里之心啊。”

    段九听罢,顿时更为佩服令剑仙和柳望春两位老者。这心态精神上的修炼,实比驭术武功上的修炼难上千百倍。柳望春与令剑仙,能在江湖如此具有盛名,绝非仅仅因一个天赋异禀,一个医术过人,而是他们为人处事,皆带着强烈的个人魅力。

    段九拱手道:“令前辈一席言语,段九受益良多。”

    令剑仙捋须笑道:“同一个师父出来的,有一事无成之徒,亦有成王为将之徒,这受益良多还是浅薄,全赖你的悟性。”

    段家听出令剑仙这席话,并非只是推功致谦,还别有深意,遂问道:“那令前辈以为,当今天下,谁的悟性最高?”

    令剑仙端详着棋盘,道:“我以为,小九你悟性最高,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段九略显失望,不想这深意便是对他的谬赞,道:“苏朝大陆之大,天赋异禀者甚多,我一个阳灵体,先天残缺之人,怎敢称悟性最高?”

    令剑仙笑道:“我谈的是悟性,又不是说修炼驭术的本事。如果要谈修炼驭术的本事,这赴无崖的鱼子离和琳琅宫的东方丠,他们比我更为厉害,如今皆是五十一二岁之人,却都已达到巽灵境第七层的高度,恐不到五十五岁,便可达到八品驭师。只是他们处事低调,不似我风流惹事,落得一身虚名罢了。”

    段九遂问道:“那令前辈所言的悟性是为何?”

    令剑仙捋须哈哈笑道:“小九啊,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说的悟性,自然是聪明才智,他日,这苏朝大陆,必然是你的。”

    段九大惊,摇头道:“令前辈不可乱说,我并无那等野心。”

    令剑仙望天,天上苍穹朗朗,万里无云。

    “你是天选之人,由不得你选择。”

    段九更觉疑惑,道:“我若是天选之人,何以没了任务,便如同失了方向的鸟儿,不知飞往何方?”

    令剑仙答道:“因为你还没有找到真正想做的任务。”

    说罢,他望向段九,眼神严肃而坚定,道:“小九,我与你打赌,如果你依旧联系你那所谓的“寨主”,不出一个月,你便会获得自由了。”

    段九深吸了一口气,他隐隐中,似乎也认为令剑仙说的是对的,但是既然是打赌,那便得有一方意见相左。

    段九道:“令前辈为何如此肯定?”

    令剑仙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竟有些凄惨悲伤,眼神中充满苦衷和可笑。

    “因为,小九,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太残忍了。”

    段九不言。

    那夜的雨水打落在心头的悲凉,依旧刻骨铭心,那是永远不能忘却的痛苦。

    “所以我在想办法平和这段残忍。”

    “不,有一天你会发现,还有更残忍的事在等着你。如果你想终止这些残忍,仅仅终止心头那份恨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这个世界其他人的悲欢与我无关。”

    “不,与你有关。这世界有人因为喜,而接近你,有人因为悲,而靠近你,怎么能说与你无关?”

    “……”

    “万事万物皆摆着棋盘,你需驭天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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