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七年春二月丙戍,邟乡忠侯黄琼薨。将葬,四方远近名士来会葬者六七千人。

    初,黄琼教授于家。徐穉(ti)从之咨访大义,及黄琼贵显,徐穉断绝与之交往。至是徐穉前去吊唁他。沥酒上香哀哭而去,别人没有知道的。诸名士推问主持丧礼的人。主丧人说:先时有一书生来,衣着单薄,哭之甚哀。但没有记下他的名字。众人说:这一定是徐孺子啊。于是选能言者陈留茅容轻骑追赶他。追及于半途。茅容为其沽酒市肉,徐穉只好留下一道吃饭。茅容问以国家之事,徐穉不答。更问稼穑之事,徐穉于是答之。茅容回去告诉诸人,有人说:孔子说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然而孺子难道真的失人了吗?太原郭泰说:不然。孺子之为人,清洁高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为季伟(茅容字)饮酒食肉,这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季伟之贤的缘故。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因为其智可及,而其愚不可及的缘故。郭泰博学善谈论,初游洛阳,时人莫识。陈留符融一见嗟(jie)异,因将他介绍给河南尹李膺李膺与他相见说:我见过的名士多了,但没有比得过郭林宗的。他的聪识通朗,高雅宻博,今日之华夏,难见能与他相提并论的。遂与他为友。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辆。李膺唯与郭泰同舟而济。众宾远望,以为是神仙之属。郭泰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周游郡国,茅容年四十余,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茅容独危坐愈恭。郭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明日,茅容杀鸡为馔(zhuan),郭泰以为是为自己而设,茅容分一半送给母亲。另一半放进饭厨,自己与客人同食草蔬之饭。郭泰说:先生之贤能超过常人太多了。郭林宗犹减三牲之具,以供宾旅。而先生如此,真是我的挚友。起身对他作揖。劝令其从学,以*德。

    巨鹿孟敏客居太原,手中拿着的碗掉落地上,不顾而去。郭泰见了问他为什么不低头看一看,孟敏回答说:碗已经破了,再去低头看它有什么意义呢?郭泰以为此人有主见,能决断事,和他交谈,了解了他的德性,因劝令其游学。遂知名当世。陈留申屠蟠家贫,在别人家做漆工。鄢陵庾乘年少在县衙做守门人,郭泰见到他们以为他们都有奇才,其后皆为名士。其余的人,或出于屠沽卒伍,因为郭泰奖进成名的还有很多。陈国童子魏昭向郭泰请求说: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愿在左右供给洒扫。郭泰答应了他的请求。郭泰曾经身体不适,命魏昭做粥。粥做好了呈给郭泰,郭泰呵斥他说:为年长者做粥,不加敬意,使粥不可食。说完以杯掷地。魏昭另盛粥更进,郭泰再次呵斥他。如此者三次,魏昭姿容无变。郭泰于是说:我刚见你的面,不知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从今以后,我知道你的为人了。于是友而善之。陈留左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郭泰在路上遇见他,延入酒楼为他设酒肴宽慰他。对他说:昔日颜涿聚,梁甫之都是巨盗,段干木是晋国的大商人,卒为齐国的忠臣,魏国的名贤。蘧(qv)瑗,颜回尚不能无过,何况其他平凡的人呢?希望不要因此恚恨,能够直面自己的过错就行了。左原听从了他的劝告,告辞去了。有人讥刺郭泰不能与恶人划清界限,郭泰说:人已做了不仁之事,如果过分的敌视他,反而使他更怀为乱之心。左原后来更怀忿结客,想要报复诸生。这天正好郭泰在学。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来其事暴露,众人这才谢服郭泰。

    有人问范滂说郭林宗是怎样的人?范滂说: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可得为臣子,诸侯不可得为挚友。其它我就不知道了。

    郭泰曾举有道,不就。同郡宋冲素服其德以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其匹。曾劝其入仕。郭泰说:我夜观天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是无法重新支撑的。我将要悠闲地渡过安逸的岁月而已。然而犹周旋于京师,诲诱不息。

    徐稺写书信告诫他说:大木将颠,不是一根细绳可以维系的。为什么还要栖栖遑遑的不到安宁的地方呢?郭泰感寤说:谨拜斯言,以为师表。

    济阴黄允以雋才知名,郭泰见到他后对他说:先生高才绝人,足成伟器。年过四十,就会著名于当时。然而至于此际,应当自我节制,不然将会失去一世英名。后来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婚,见到黄允叹息说:得婿如此,我也就满足了。黄允听说后就回家准备休掉结发妻子。其妻子请求大会宗亲与之分别,因当众数说黄允隐匿的十五件私事而去,黄允因此声名废于当时。

    初,黄允与汉中晋文经并恃其才智,扬名远近,徵辟不就。托言疗病京师,不通宾客,公卿大夫遣门生旦暮问疾。郎吏杂坐其门,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之人,都前来拜访。二人随所藏否以为与夺。符融对李膺说:未听说二人的行业,却以豪杰自持,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我恐怕他们以小道破义,空誉违实,应当特加实察。李膺也这么以为。二人自此以后名论日衰,宾徒渐少。旬日之间,惭叹逃去。后并以罪废弃。

    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人知其才行者。年四十为蒲亭长。百姓中有一位叫陈元的人,与母亲独居。有一天母亲去仇香那里告儿子陈元不孝。仇香吃惊说:我近日经过陈元家门,见其庐落整顿,耕耘以时。这一定不是恶人,应当是教化未到罢了。母亲守寡养孤,苦身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废弃历年之勤呢?况且母养人的遗孤,不能够使之成为有用之人,若死者有知,百年之后,当以何面目见死者?

    母亲涕泣而起,仇香于是亲到陈元家,为其讲论人伦孝行,譬之以祸福。陈元感悟,卒为孝子。

    考城令河内王奂署仇香为主薄。对他说:听说你在蒲亭使陈元不罚而受教化,你是不是少了一点鹰鹯之志呢?仇香说:愚以为鹰鹯不如鸾凤,因此不愿为之。王奂说:枳荆之林非鸾凤之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于是以一月俸禄资助仇香,使他入太学。郭泰,符融通刺谒见。因留宿。明旦,郭泰起身下床拜之说:先生是郭泰之师,非郭泰之友。

    仇香学毕归乡里,虽在宴居必正衣服。妻子事之若严君。妻子有过,免冠自责,妻子庭谢思过,仇香冠,妻子才敢升堂。始终不见其喜怒声色之异。不应徵辟,卒于家。

    三月癸亥,陨石于鄠(hu)。

    夏五月已丑,京师雨雹。

    荆州刺史度尚招募诸蛮夷击艾县贼。大破之。降者数万人。桂阳宿贼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度尚穷追数百里,攻破其三处兵屯。多获珍宝。卜阳潘鸿党众尤盛,度尚将要进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度尚考虑当今形势是缓之则不战逼之必逃亡。于是宣言卜阳潘鸿作贼十年,习于攻守。如今兵众寡少,不可轻进。应当等待诸郡兵都到了再并力进攻。申令军中,可以恣听射猎。

    兵士闻令喜悦,大小皆出。度尚于是密使亲兵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涕泣。度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说:卜阳之财宝足富数世,只怕诸卿不能并力。今所亡极少,何足介意。

    众人于是踊跃请战。度尚敕令秣(mo)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卜阳潘鸿等自以壕堑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平之。群寇悉定,封为右乡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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