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英和堂姐的一再挽留下,我在乌鲁木齐逗留了二天。

    阿英陪着我在校园里,一同看望了我俩一同种下的两棵小树,由于,得到悉心的照顾,现在都有碗口粗了,当初在上面刻下的我俩的名字,已经变得模糊不堪,非得靠猜才能勉强认得。

    “小树都快要把我们忘掉了。”阿英被离别的沉重,折磨得有些阴郁,脸上总是笼罩着一股散不去惆怅,情绪很低落。

    “哥,我不想念书了,我想嫁给你,从此不再分离,我真的很怕分离,一刻也不能忍受了。”情到深处,连眨眼都不愿自已所爱的人离开自已的眼晴,爱是一种非常贪婪的占有,它会让你的影子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更何况分离。

    “万里长征,我们都走到了毛尔盖,还怕这一星半点的等待吗?”我轻松地安慰她。其实我也怕分离,我不敢想象离开阿英的日子该怎么过。虽然,我们曾经有过短暂的分离,但那是为更加快乐相聚而做的铺陈。而最长久的分离正在等着我们,我们是否经得起这长久的考验?

    我们又来到了我们初次相识的公园,来到了那张长椅旁。

    秋天的公园,树叶潸然离开了相依为命的枝干,在萧瑟的秋风中孤独地飘零,那一刻的缠绵肯定是锥心的疼。没有尝到过生离死别的人,你是不能体会的。分别的秋天,分别的心情,一切都在一种低回宛转的氛围中演绎着离愁别恨的忧伤,仿佛要生生撕碎那原本脆弱的心。

    长椅上的梧桐树叶所剩无几,无奈地迎风摇曳,象挥别的小手,在雾雨中久久不肯放下。

    “哥…..”眼圈又红了.

    “莫哭,”我把她揽在怀中,象个婴儿一样.”你说,你那晚上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故作轻松地逗她。

    “没找你,谁找你了!”她打不起精神,好象根本不愿意说起这事。

    “可是,我们不是从那个月光明媚的夜晚才开始的么?也许,那天晚上,你不曾在这儿出现,我们又会各自另有一番你我都看不见的光景,也许,不会有这么痛苦,这么多伤感!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我对我心中的那个你,不是这样勾画的,那是另外一个你,也是一个好姑娘!只是另外一种存在,同样令人心驰神往。可是你出现后,我却再也想不起我从前在心里刻画的那个抽象的你。是我太过健忘还是那个虚象,经你这么一出现,就全部和你重合了呢?”

    “你在梦中梦到过我吗?”她说的很轻。

    “没有!”我很老实地回答。“最爱的人是梦不到的,她和你已经是连成一体,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和你同呼吸共命运,如影随形,形之不存,影则无踪。”

    “相爱的人是一体的?我对分离过敏,一提到分别,或感受到一点分离气息,我就会透不过气来,特别的压抑,我有时真的感觉到自已快疯了。看到你熟睡的时候,我心里最踏实,因为,这时候你不会离开我,可你一睁眼我就觉得你会立刻离开我,我很怕这种感觉,我只好整夜地看着你!害怕,我一闭眼,你就会跑出我的眼里,让我找不到你!……其实,你和安妮挺般配的,你说呢?”

    “也许,你一次也未曾在我眼里出现过,可能我会和安妮在一起,可是,你出现了,那一切就不再有可能了!我也想安妮,可那种想不是象我想你一样,那是一种亲切的感觉,家人一样的。可想你不是,那是一种甜蜜和苦涩的混合,是一种遥远到天边又近到你心里的感觉,那是距离生长出来的思念,那是一种切肤之痛,可痛死你的痛,让你却甘之若饴的痛!”

    “想我,可以痛到这么深刻!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放走呢?”她闭着眼晴,毫无知觉地小声说,象在说梦话。

    雾雨凝结在她的脸上,冰凉。她翕动着嘴,仿佛在品味这雨的滋味,在品尝这离愁的浓淡。

    凝望着这张精致的面容,我在心里感谢我从未相信过的上帝,感谢他对我格外的仁慈和恩惠,给了我这么一个甜到梦中的好姑娘!如果,我信他的话,可能会谁便给我一个便把我打发走了。想到这,我心里窃窃地笑。

    “你笑什么?”她好象能感知到我的心思。

    “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在笑?”

    “你的心跳,告诉了我!”

    嗯哼,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必要去求证什么,因为,我们手相握,心相连,情相牵。

    “那天晚上,安妮看你走了,也就没有热情再去跳舞了,到我跟前,问我走不走,我说:我本来就不想来的,你说要见一个人我才来的,那个人来没来,你也没告诉我,早就想走了。看到你们兴致很高,才没有打扰你们。

    安妮就笑了,说:想着你们都认识,原来真不知道谁是谁,热闹!想见你的,就是刚走的那个野人,我把你指给他看了,他就不高兴了,生气地走了。

    哦,看见我就生气了?挺奇怪的,还在怨我用米汤泼他?可他脏得很,从来不洗衣服,没见过这样的人哎!”

    她翻我一眼,继续说道:“刚入学的那一阵儿,每星期在广播里都能听到你的名字,心想这个啥人呢,脸皮厚得城墙转拐,咋不改呢?女生们都说,那个人野得很、歪得很,不要招惹他,够开除几回了,害群之马一个!

    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本来,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喜欢安静,有几次见你也一个人在树荫里看书,不象个楞头青,咋这么坏的名声!本想和你搭讪的,一想到你的恶名声,不敢!

    可是常看你和安妮在一起说话,她说啥,你都点头答应,蛮好的样子,说不上来,奇怪得很,每天都想这个问题,就越想了解一下,这个野人究竟是个什么人,所以看到了就不陌生,好象认识好久的一个朋友。

    还有阿东、阿西在追和我同屋的两个女生,把你糗事都给她们说,她们就学给我听,时间长了,觉得这个人不坏嘛!都是阿东、阿西他们拿人当猴耍,欺负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就说过那两个女生,要她们给阿东、阿西说,再要让你去干个什么坏事,我下次就不让他们进我们宿舍的门!不知阿东、阿西给你学了没有?”

    “这么有爱的事情,他们不会学给我听的!”我终于明白了,早先,我在阿英眼里也不是什么好鸟!真失败!

    后来,那俩个小女生回来给我学,说你看上一个穿蓝衣的女生,每天都失魂落魄的!我刚好也有一套,会是我吗?我当时在想,不会这么巧吧?所以后来没有再穿,期间,也没有听说你和哪个蓝衣女生的传闻。直到,阿东、阿西说告诉了我的名字给你!但你好象并没把我对上号,我只好泼你了.”

    “嚯!看吧,就说你是故意的!你直接告诉我你喜欢我就好了,害我洗这么长时间衣服!”我搂紧她说。

    “第一次是无意的哎!要是你那次发飙,我会认为你就是个混蛋!可是,你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后来,你衣服脏了,我就泼!就让你换,就让你洗!”她笑得很甜。

    草原上的男人不欺负女人,这个传统真好!应该继续发扬光大。

    “我们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朝校门口走着,我就对安妮说,我要问一下你,见了我就生气,我是有多么让你反感?象我这样的小女生,想见一个人,那人不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才怪,还有见了我就生气的,闻所未闻!”轻蔑地看我一眼,又抓紧了我。

    “安妮就说,你自已问去吧,莫起冲突,情绪很低落地回去了。我尾随着你,看你买酒就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想看你和谁喝?没曾想你一个人又疯又傻就喝完了,躺在那儿不动了。我试着走过去,看你咋样了,打呼噜还喊阿英呢!

    这是一见我就生气的样子吗?太没出息了,唉,我只好陪着了。后来,你就醒了,都知道了。”

    “你就一直陪着我?也不怕?”

    “我不觉得你可怕,醉鬼有什么可怕,倒是觉得你可怜,象我一样一个亲近的朋友也没有。还号称大哥,可真是!”

    “我就恶名声,让你奇怪?也太单纯了吧?”我原本想我多少有一些优点,比如我特别仗义,特别有同情心,特别腼腆,从没到过女生楼上去,等等,也找些个在我看来多少是个正经人的优点,想让她想起来,提出几条来,也好让我有点脸面。

    “你的头发又长又卷,我们女生都说,你糟蹋了一头好头发。你从没剪过吗?”她揪着我的头发问。

    “从入学那天,就没剪过。后来,不就是用你的皮筋,扎一下就行了,不比高中,每星期都要理!”

    “你倒省事的很,不过我觉得挺好的。”她用手指绞着我的头发,“看你这样,就知没人敢惹你!不过你还算老实,没有惹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否则,我也不会搭理你!看到别克、木拉提他们也是这样的装扮,才知道你们那儿的生活习惯就是如此,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工作了,就不该这样了,该剪了。”她有些惋惜。

    “你给我铰吧!”我看她在用手比划着剪。

    “好,回去,我就给你剃度!”笑着起身。

    雾雨早就停了,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秋天味道,象痛哭过后的心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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