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吗?你是家人,慧女小姐她是客人,哪里有对家人客气而把客人冷落一旁的道理,况且慧小姐还替大公子镇住了病,我们就更加应该好好款待她了。”小雨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燕灵想一想,倒也有些道理,便消了气儿,面绽桃花。

    “快进府去吧,小傻瓜!”小雨挽起燕灵右胳膊,径直往府内走去。

    但二人刚走了五六步,燕灵忽然停下了脚步道:“雨姐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凤凰说:‘基基哥哥’这个称呼小时候可以叫,现在长大了就不能叫了,叫了‘基基哥哥’很难为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叫‘基基哥哥’啊?”

    听闻此话,小雨略一思想就明白那促狭的话意来,刹时红潮泛面,甚不自在。

    燕灵瞥见此景,愈加好奇道:“为什么一问‘基基哥哥’,你们就都脸红啊?雨姐姐,你快说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

    “不用说不用说……将来你自己会慢慢明白的。”小雨讪讪然,不愿回答。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燕灵撒娇也似,紧紧挽住小雨臂膀不放。

    “好吧好吧……犟不过你,那我就说两句儿歌给你听听:‘小鸡鸡,翘翘翘;小鸡鸡,淅淅淅’,听懂了吧?”

    “听不懂……”燕灵头摇拨浪鼓一般。

    “听不懂?真是小傻瓜!那你就好好想想,想想小时候和大公子在院子里石榴树下撒尿的事吧。”小雨说罢,趁燕灵愣神之际,挣开手臂,夺路而逃。

    “小鸡鸡,翘翘翘;小鸡鸡,淅淅淅。小鸡鸡,翘翘翘;小鸡鸡,淅淅淅……”燕灵一边紧蹙翠眉,埋头细量,一边不停地吟颂着那两句儿歌。

    突然间,燕灵仿佛醐醍灌顶恍然大悟,顿时玉容恰如血泼发红,直从面颊羞红到脖子,浑身上下也宛如燃起了大火滚烫难忍,真个儿无地自容,恨不得即刻找一个冰窟窿钻将进去,原来“基基”谐音“鸡鸡”,而在江南地区,把小男孩撒尿的那话儿唤作“小鸡鸡”哩。

    ******

    此时幸好文基和管家进入府去,阿福也赶着马车进了侧门,门楼前四周寂然无人,那话才未被人听见。

    但燕灵仍旧害羞了好久,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感觉浑身上下都退了大火,面颊也不觉发烫了,这才挪动了脚步,一步一踟蹰一步一踟蹰地朝府中走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踩死了地上的蚂蚁一样。

    “灵儿,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快进来,让婶娘看看。”突然间,周夫人的话语传入燕灵的耳畔。

    她浑身打个激灵,抬头看,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到了谭府大厅的门口。

    谭府大厅里,周夫人、慧女和文基端然而坐,小雨站在夫人身旁,凤凰站在慧女身旁,大家已经聊了片刻,此时正都拿着眼觑着燕灵,皆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见到此景,唰地一下,燕灵的娇脸又羞红得像猴子屁股一般,仿佛别人都看见了她适才的窘境,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婶……婶……婶娘……灵儿……灵儿……灵儿没……没事……”

    “还说‘没事’,这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了,快过来……快过来……让婶娘好好看看。”周夫人坐在大厅正堂右边的木椅上,亲热地频频招手。

    “诶,婶娘,我……我来了。”燕灵弱弱的应一声,蹀躞着脚步进入大厅,走至周夫人面前。

    “看你脸红的……让婶娘看看。”周夫人伸手探试燕灵的额头,“怎么这么滚烫!八成是发烧了,还说没事?”

    “婶娘:灵儿没有发烧,灵儿真的没事。”燕灵越说越羞怯。

    “夫人:燕灵小姐没事,只是……只是……”丫鬟小雨欲替燕灵解围,但一时又不知如何说起。

    “‘只是’什么?你这丫头,怎么也和灵儿一样、说话吞吞吐吐起来了?”周夫人催道。

    小雨瞥瞥不知所措的燕灵,又瞥瞥茫然无知的文基等众人,遂就伏在周夫人的耳边嘀咕嘀咕了一通。

    周夫人听着听着,不免心中有了数。她看一眼燕灵,又看一眼文基,脸上渐渐浮现出会意的微笑。

    见此景,燕灵既已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更是垂低了面首,扭扭捏捏,无地自容:雨姐姐真坏,那话儿也能告诉婶娘?

    文基也被母亲周夫人瞧得浑身不自在,发现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站起身来道:“娘,你们慢些聊,我去和弟弟打个招呼。”

    “去吧去吧……你这作哥哥的,也要好好劝劝你那弟弟,便是喜欢佛经,也不能没日没夜的苦读,你父亲时常外出不在府上,这有客人来了,你那弟弟也不出来见一见。”周夫人挥挥手,示意文基退下。

    文基如脱大难,对慧女和燕灵施了一礼,匆匆走离了大厅。

    ******

    文基调整了尴尬心态,转东角,进后院,走游廊,便来到了文础的书房前。

    却才要进门哩,怀里忽然窜出那只白鼠,箭一般飞奔进去了。

    “啊吖!这是什么东西?”书房内传出文础的惊叫声。

    文基连忙紧赶几步,跨入书房内,却见文基蹦跳不停,两只手在乱拂乱打,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而那只白鼠不断地发出兴奋的吱吱叫声,一时落在文础的肩膀上,一时蹭在文基的鼻梁上,一时又跳在那部打开的《华严经》上,一时又窜到文基的头顶上,表现得激动而欢快。

    “弟弟莫慌……莫慌……只是一只白鼠儿,哥带它回来的,不咬人。”文基上前,一伸手,准备抓过白鼠,“白鼠过来!快过来……别吓了我弟弟。”

    这回白鼠却不听使唤,哧溜一声反而溜到文础的右肩后面,只露出脑袋,两只绿豆眼骨碌骨碌直转。

    文基暗吃一惊,想起文础与他一样的遭遇来,又想起麒麟所说过的话,不由心道:莫非我这弟弟,就是我要找的什么菩萨?

    于是文基试探道:“好!白鼠,你不过来,那就别动,否则你的主人就不高兴了。”

    咦吔?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果然那白鼠安静地抓伏在文基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乖巧可爱。

    文基震惊不已道:“弟弟,这白鼠与你有缘,要认你作主人呢。”

    “认我作主人?这不是天大的怪事!”文础若有不信,缓缓伸出手触摸那白鼠,果真乖然不动哩。

    文础遂将它轻轻抓离了肩膀,捧在掌心内仔细观看。

    但见那白鼠直身而坐,安然不动,鼻翼却急促地翕张,绿豆眼里竟渐渐地流出激动的泪水来。

    文础看见此景,忽然莫名其妙地鼻梁一酸,眼泪跟着掉落了几颗,脑海里轰隆一声响,灵识打开:模模糊糊地仿佛瞥见一头白象在火一般的红砂影里踊跃,挣扎,最终身体撕裂成碎片,散尽虚空。

    瞧见文础神情奇怪,文基慌忙问道:“弟弟,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文础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拭了泪珠,然后轻轻摩挲白鼠道,“伙计,我好像和你真有一场缘分,从今往后你就跟随着我吧。”

    话音刚落,那白鼠似乎听懂了人话一般,频频点头,忽而直起身,在文础的掌心内舞蹈起来。

    其实看官早已知晓:这白鼠正是白象元神的夺舍之体。

    当初普贤大士将白象元神封印于同光剑内,借剑灵润养白象元神。

    同光剑本是大成府圣宝,剑灵的灵力自然非同小可,并且普贤大士的封印也只有二九一十八年的愿力,如今十八年已至,封印的愿力也就渐渐减弱,因此白象元神在麒麟兽和同光剑的帮助下,夺了这白鼠之舍,脱离了封印,前来寻找主人。

    白象元神寻主也是受了麒麟兽和同光剑的嘱托,以这两件宝贝自修的法力,破普贤大士十八年的封印,那是易如反掌,但麒麟兽和同光剑均出自大成府,自然懂礼守规,不敢造次。最后合计:“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以只得叫白象元神夺舍来寻找普贤大士,然后去替它们解了封印,早日回归主人。

    而白鼠之所以愿同文基、慧女和凤凰亲热,是因为彼此都是旧相识,尽管流落红尘,依旧能够相互蚃应,但与燕灵却毫无昔缘,因此自然生份。

    虽然文基和文础本是风雪亭和普贤大士的转世之身,但此刻二人仍旧茫然无知,即便文础因专读《华严经》而渐渐打开灵识,也只能隐约想起当年都昂山初战、白象在“十会阵之红砂阵”中阵亡的影子。

    那白鼠(白象元神)寻找到主人,自然万分喜悦,遂在文础的掌心欣然舞蹈,一时左摇右摆,一时单脚旋转,却不是把兄弟二人都看得惊呆!

    却在这时,丫鬟小雨在书房外轻轻敲门,原来是晚饭时间到了,叫唤二人餐厅陪坐。

    文础慌忙将白鼠揣入怀内,叮嘱它不要蹿出来捣乱。那白鼠果然点点头,哧溜一声钻进文础的胸襟里去了。文础又去收拾了书桌,方才同文基一起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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