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天扯掉了脸上的膏布。

    生血还肉散终究是凡药,止血愈合的功效固然强大,但要做到伤口不留疤却是万万不能的,南阳城西一战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颇具气势的刀疤,使得公子殿下看起来白白多了两分凶煞。

    断魂栈道是神断崖数十个连接中洲与天南的道路之一,栈道不过七尺来长,刚好是一个成年男儿的身高,从神断崖边弯弯曲曲的通向下方的中洲。

    自公子殿下重伤垂死的消息传出之后,徐云天第二天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南阳,考虑到人多眼杂,送行的只有安南大将军杨信和几骑武道高强的副将。

    断魂栈道的路碑前。

    徐云天转过身来,对着身后送行的安南大将军道:“杨将军,止步吧,前方就是神断崖,我们在此别过。”

    杨信目光依次扫眼前的一行人,公子殿下、齐云烟、严瘸子、香樟、苏老道以及安谷清,在安谷清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后又看向徐云天,道:“公子这一走,不知何时回来。”

    徐云天笑了笑道:“杨大哥,中洲一行,多则三五年,少则两三年我便回来了,好不容易去一趟,我总得玩个透彻不是?”

    又看了一眼神断崖下缥缈的流云,轻声道:“此去中洲,王府中诸多事宜还望杨将军多多斟酌,特别是老家伙,他身体越来越差了,受不得气。”

    杨信点了点头,两人四目相对良久。

    “保重!”

    “等我回来。”

    “驾!”随着一声轻喝,杨信驭马回身,徐云天钻上了马车,向中洲行去。

    一行六人、两辆马车,徐云天与安谷清一车,老瘸子当车夫,而齐云烟、香樟则是和苏老道同车,两个丫鬟皆是女辈自然是不可能安排当车夫的活计,苏老道倒是骂骂咧咧说一把年纪了还要干车夫的苦活,一点也不懂尊老敬老什么的,在被公子殿下笑呵呵的说了一句:“要不苏道长在后边跑,本公子去当这车夫如何”给堵了回去,当即老老实实的回到了位置上。

    中洲六千里,他是真信公子殿下能让他跟在马车后面跑完这六千里路。

    马车车轮碾过,将断魂栈道上的石子击落下悬崖,不知惊到了悬崖上哪只栖息的鸟儿引得发出一阵阵嘶鸣,徐云天坐在马车中拿出《知北》好一阵翻看,却怎么也不得要领,他当前的武道境界始终卡在小乘巅峰,离大乘总是差着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薄膜。

    左看右看终究不得要领的公子殿下干脆一把将书抛给一边闭目调息的安谷清,掏出另一本《沧澜山海志》看了起来。

    安谷清倒是施施然捡起怀中的书,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却又忽听得徐云天道了一句:“谷清姐姐,杨大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云里雾里的安谷清眉头微皱,不明白徐云天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翻看那本《知北》。

    见此情景的公子殿下暗自叹了一口气。

    安谷清却是拿着《知北》,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惊骇,惊骇到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啪得一下合上书道问道:“这书你从哪儿得来的?”

    徐云天看了安谷清一眼,没好气的道:“大风刮来的。”

    他自然是不可能透露出云姨的存在,《知北》又不是普通门派能有的秘籍,更不像那些大门派大世家的修行手段,便胡诌了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搪塞一下。

    安谷清一把将书丢了回来,闭上眼努力平复惊骇的心境。

    公子殿下不解,疑惑的问为何,安大小姐却只是眼也不睁的道:“书中所说无一不是天方奇谈,武道论述皆与当世主流修行功法不符合,说是妖书也不为过。”

    又道:“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本书的确是空前绝后的秘籍,应当是上古秘籍,只是我修的当世武道,若强行观看怕是要颠覆心境,倒退下大乘境界。”

    上古秘籍么?徐云天陷入了沉思。

    天底下真有那为国为民舍己求全的大侠?狗屁,都是一群沽名钓誉的跳梁小丑罢了。

    就像严瘸子说的,这个世界上但凡有那么一点侠义心肠的人都在初出江湖的时候被人啃的连骨头都没剩下,那些真正爬上高位被冠名“大侠”的人,都不是好心肠的菩萨。

    中洲六千里,但也不是处处有人烟,神断崖附近的中洲更是数百里人烟罕至,有的只是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密到人身难以穿行。

    好在下了断魂栈道便是平坦宽阔的官道,虽说大夏皇朝一国两君主,可终究还是一家不是,崖上崖下也并没有完全断绝往来,平日里这官道还是有少数来回倒腾货物的商贾会走上一遭的。

    公子殿下有些后悔选择马车出行,若是骑着风云驹,莫说这几百里无人烟的地段,就是上千里也就两三个昼夜的事,哪用在这荒郊野外受这蚊虫叮咬的苦。

    兴许是地处神断崖附近的原因,这里的夜黑的格外快,徐云天一行人就在官道近处点了篝火,掏出上好的干粮当做晚餐吃了起来,算算时间也才刚到亥时的样子,正好月上中天,清辉洒大地。

    丫鬟香樟胃口小,分给她的肉干足足可以喂饱一个壮年男子,在看着巨肉干拧巴了一会儿后干脆掰下一大半小跑到徐云天身边,递出手道:“诺,公子,香樟胃口没有这么大,吃不下,公子爷武道炼体正是需要大量肉食的时候,便给公子了。”

    徐云天正愁着手里肉食不够,但要再去割上一份又不太好,马车就这么大,存放的干粮还要渡过这么长一段荒无人烟的地段,一路上每人多少干粮都是计算好的。

    当即也毫不客气的接过来道:“香樟妹妹可真懂事,等回了天南我就召集整个南洲的才子俊杰,香樟妹妹要是看上哪个了直接挑便是。”

    一旁的安谷清却是笑出声来,道:“听过有挑小妾的,挑丫鬟的,乃至挑正室发妻的,你这挑夫君的倒是头一次见,南洲六百万年轻公子哥儿怕不是要个个吓得躲起来。”

    徐云天眉头一竖,道:“天南的地界本公子发话了还没有几个敢不从的,若是他们不从,我便派人去他们家一个一个给抓过来让香樟挑,这个不行就换一个,换了不行就再换,若是瞅着好几个都顺眼的话就让他们也按三妻四妾的来,有大有小一个都跑不了。”

    香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转过身去一阵小跑到齐云烟身边开始闷头啃起了肉干。

    见此情景的苏老道和严瘸子相视一笑,平日里不对付的两人却是多了几分默契。

    吃饱喝足,徐云天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银白匕首,走到篝火边开始施展刺杀的招式,几个月来他从未间断过,今日自然也不会间断,武学招式就是这样,只要一日未达到大乘,那武学境界便如逆水行舟,不进便退,若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大乘的境界,便不用日日修行这枯燥的招式了。

    大乘境,兵如自身,招式万变,是脱离死招的起点。

    徐云天负手而立,右手藏匕于袖,平心静气。

    而后刀刃疾出,步伐轻盈,左右回转。

    收刃,藏刃,再出刃,再藏刃。

    匕首在于凶险,险而不显,是为藏刃。

    不同于长刀巨剑的持在手中便有三分威慑,匕刃越是无影无迹,无处可寻,就越是危险万分。

    出招便是生死。

    有幸于苏老道闲暇时刻教习的一手逃命步伐《龙行流水》,徐云天或许是逃命这方面的天赋出众,苏星子的“龙行流水”不出一个月就被他学了个七八分像,剩下的两分不像还是公子殿下打心眼里认为苏老道是个交底发软的怂蛋故意不学会的,若是自己彻底跟他往着逃命去学,岂不是跟他一般无二。

    所以徐云天剩下的两分干脆糅合进了刺杀的步伐,也算是小有改动,就是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创造了一门新颖的功夫。

    犹记得前些日子和那湘北贾家的刺客搏命,便是趁了这新颖步伐的优势,不然即便赢了怕也是断胳膊少腿的。

    徐云天可不想变的和严瘸子一样,少个胳膊少个腿连姑娘都抱不了。

    “龙行流水”的功夫当真是了得,徐云天身法鬼魅,来回纵跃,带动的中间的篝火都暗淡了几分。看的苏老道是一阵咋舌,暗道自己使这功夫怎么就没有这般轻盈自在,难不成这小子的逃命天赋比自己还强不成?

    终究是不知脸皮为何物的老道士,立即就转过头笑眯了眼对老严头道:“瞧瞧,瘸子,这手功夫可是我教给公子殿下的,耍的多好!多了得!”

    句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一种;‘我教得出这么好的功夫,那我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意思。’

    老严头斜着个眼瞅苏老道一眼,又转过头对着地上“呸!”了一声。吐出一大口浓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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