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王朝虽建朝短短二十三年,但底蕴深厚无人质疑。老皇帝赵忠嬴虽已年过半百,但却身体越发硬朗。这要归功窝在太乙院的张淼天。

    除了每月初头,张淼天端着金龙封箱里的三十枚丹药呈给皇帝。其余时间很少有人能见他一面。

    老皇帝今日亲临太乙院确实让张淼天出了一身冷汗。眼看这皇帝岁数越来越大,这用药的剂量也越来越大。是药便三分毒性,就怕哪天太医院的那些郎中扣个慢性弑君的帽子。他张淼天就算不死也要脱去一层皮。

    太乙院是朝阳十二年由老皇帝亲自选址北安南院,并亲自挥毫写下的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也是唯一能在宫外见到的皇帝真迹,可谓是太乙院一众人的免死金牌。

    当然,也是老皇帝心中的免死金牌。

    “张卿家,本月已至中旬。仙丹炼制出了几枚?”

    战战兢兢的张淼天顶着一脑袋冷汗道:“回陛下,虽已到中旬。但雨季已到,连天南风不断,湿气过重。炉中火没往日的灼热,所以仅出十枚。”

    老皇帝皱了皱眉,屁股在椅子上挪了一挪。双手揣袖猛地吸了一口气,毫无帝王之像。若是脱掉了一身龙袍,该是为蹲在墙角晒日头的老汉。

    张淼天伴君十一年,这老皇帝的性格早就摸得透彻。当年老皇帝封地北夏,匈奴人每至冬天就要来中原扫荡一番。老皇帝每每亲自带兵出征,碰上大雪连天帐篷里也是遇水既冰。这让堂堂一名藩王养成了市井百姓的习惯。

    张淼天知道老皇帝发愁了,也顾不上什么天师形象。猛地跪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胸口大喊道:“陛下息怒,臣定赶在下月初如数炼好仙丹!”

    老皇帝出了口气,双手敞开散了散浓重的香火味道:“朕知道近日柴火潮湿,并未怪你。朕愁在他处。罢了,将那十颗仙丹装起,朕要带走。”

    张淼天听了这话,身体抖的更厉害。后心的汗早就透了一身灰白袍子。

    “陛下,炼丹之事非是人为。需天时地利人和才可起炉,还需观火计算时辰。短则个把时辰,长则十多个时辰。余下十五日,臣万不能炼出仙丹三十颗啊。”

    老皇帝不耐烦的站了起来道:“这十颗算进下月,朕没要你多炼一颗!”

    张淼天来不及喊上一句恭送的话,丹房的门已被老貂寺关上了。

    “徒儿,快。你跑的快。将十颗仙丹赶在老貂寺上车前送到他手里。”

    一旁跪着的小童猛地趴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金龙封箱跑了远了。

    “这老皇帝沉不住气了。哎,我张淼天大限也将至了。罢了,罢了。我自幼立志改天命修自德。没想到到了还是逃脱不掉。”张淼天边自言自语,边拿起炉旁的蒲团给三清真君上了一炷香。

    近日江湖上出了两件大事,这头一遭便是安禄山吴家剑堂一夜间全堂上下全部被杀,无一幸免。就连吃奶的孩童都未侥幸活下来。

    最惨的是吴家剑堂堂主吴兆身体支离破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吴兆死在自己的剑下了。

    吴家剑堂自唐以来便定堂安禄山,堂主一脉相承。到了吴兆已是第五代堂主。吴家剑堂最为人称道的便是繁花六剑,剑气似繁花落目。虽短短六剑,可剑气若狂风卷花一般携着六剑斩在人身,瞬间便可将其削成万段。

    吴家剑堂自上代老堂主横扫北方剑派后便一直屹立在朝阳江湖中端门派。虽说是比不上江南剑冢的顶级门派,但也是夺只脚整个北方江湖也要颤一下的狠角色。

    如今落得此间下场,不知是该悲还是该泣。可怜那马上就要进入清灵吴兆更是被人惋惜。仅仅三十岁便如此境界,放任其再二十年。恐怕江南剑冢都要正眼相视了。

    第二遭是南海巨派海王殿殿主海洲及两位副殿主周于泽和魏先建。另外还有海洲的六族之人三天内皆被屠戮殆尽。

    如此一来,江湖传言魔教又入土中原。逼得老剑仙黄柏林连日寻觅,发现仅为一人所为。追及三百里断其一臂膀后却陡然停剑任其往西蜀方向逃走。

    此事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批骂老剑仙的人如若牛毛。都说是老剑仙真的老了,已经狠不下心来匡扶正义。这朝阳江湖也是时候重新洗牌。

    话虽如此,但老剑仙作为朝阳江湖仅有的三位指神高手。别说其他两位懒得理这些凡夫俗子,就连朝阳王朝都敬为天人。这些江湖好汉也就做做口舌之争,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李怀安进了蜀王府之后便被安排在后院,已经两日有余。蜀王这两日也未曾前来,仅仅是李秋莲陪伴身边。可终究是女子,李怀安心念父亲也不想与这初次谋面的义姐有过多的言语。

    李秋莲也识趣,头天晚上就找来一个年龄相仿的侍女负责照看李怀安的起居。还有一位比李怀安略小的书童住进了后院的侍人房。

    虽说是后院,但是蜀王府的手笔可不是寻常官绅家比的上。园中一池汪洋荷湖,李怀安绕着湖畔走了两个时辰才绕回。湖中设有一亭,赐名荷锦。出自蜀地诗人李慕白的《后亭》。

    “湖光荷色映天霞,万尾锦龙遮碧芒。”

    李怀安久居凉州,湿气较重。李秋莲怕李怀安一时不惯成都的天气,所以刻意将自己住的那一院堂房让给了李怀安。

    李怀安从屋中走出,慢慢走到湖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往东望去,茫茫天边黑红分明。一到夜里蜀中就要落雨。听闻东越山林横野,瘴气肆意。在中原戎马半身的李悍不知能否依旧摧枯拉朽。

    李怀安心中牵挂,两日里进进出出就是不见叔叔的身影。就连母亲也不知在忙碌什么,寥寥敷衍几句便将李怀安送出屋子。

    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将李怀安拉回了现实,转头一看是哪个书童站在身后埋着头。

    李怀安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书童虽是个男孩,但是羞怯的像个女孩。扭扭捏捏的小声道:“回公子,小的没名字。大家都叫我二狗。十岁了。”

    李怀安笑了笑,市井的名字大都是听柴房的黑老头所说。这倒是新鲜。

    “父母呢?”

    “回公子,小的父母去年被山洪卷走。王爷宅心仁厚赏了小的一碗饭吃。”

    李怀安一时忘了忧愁,这二狗出口规矩,言辞也颇有文化。完全不像是黑老头所说的市井样子。

    “你出口成章,想必是读了几年书吧。”

    “回公子,这都是王大人教的。进王府前规矩都要熟记,不然就要挨板子。”

    李怀安点了点头继续说:“若是如此,你把熟记得规矩给我背上一遍。”

    二狗扑通一声跪在李怀安的面前,磕着头道:“公子饶命,小的天生愚笨。很多还未背会,求公子开恩,别告诉王大人。”

    “你说的王大人可是府上的管家?”

    二狗不敢抬头,只得把头往胸口顶了顶。

    “你平时是怎么背的?”

    二狗埋着头道:“王大人曾给过小人一本册子。”

    李怀安将手伸出道:“给我看看。”

    二狗埋着头从胸口慢慢掏出一本泛黄的线布书,发抖着将书举过头顶。

    李怀安站起来将书拿起,书中所讲都是一些日常用语。还有夸赞李易的诸多句子。李怀安和李悍一个脾气,对这种表象的样子及其排斥。一时对李易有了一些看法。

    李怀安敲了敲二狗的后脑勺,示意二狗站起来道:“你起来。我问你,这十几页的书为何一年都背不会?是不愿阿谀奉承故意不背?”

    二狗那知道阿谀奉承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了李怀安说他不愿背。一时后脑发昏,晕死过去。

    “怎么了?”

    李秋莲刚好过来,见二狗倒地不起。半蹲着在二狗的脑门前轻轻一拍,二狗猛地又跪在了地上。

    “李大人,小的不是不背。是小的不识字,后面的都不知写的啥。而且王大人…..”

    “多嘴!”忽然出现的李秋莲打断了二狗的话。然后面目表情的道:“自己去府刑院受罚二十大板!”

    二狗愣在了当场,瞪大了眼睛实在不知如何求情。

    “还不快去?”

    李秋莲怒视而喝,二狗猛地一激灵撒开了腿往前院跑去。直到二狗消失在院外,李秋莲才道:“公子,朝中来旨。义父让我请你过去。”

    李怀安皱了皱眉,本想问问二狗因何受罚。话到嘴边也强忍了下去,点了点头道:“走吧。”

    堂中李易与携旨而来的总管太监闲聊,见李怀安走进堂中。总管太监贺西川赶忙站起道:“既然世子已到,那事不宜迟。下官还是早些宣读吧。”

    李易心中暗不自在,即使老皇帝身边的那位大貂寺来了再知个暗地的礼数。将这圣旨递过来看上一遍即可。区区总管太监竟如此傲慢,可真欺我李家没落?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李悍将军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如今东征吴越,黯然陨落。实乃我朝阳之损失。特追爱卿李悍忠勇将军。特赏赐其妻仁慈公,其子可世蜀王之位。以勉我朝阳之众臣百姓。另蜀王连年治理蜀地劳苦功高,赏寡人御丹十颗。锦缎万披,黄金万两。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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