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江堤是斜坡的,江面也比大桥处宽,江水也没有那么湍急。梁国成昏迷着被岸浪拍到岸边,半个身子浸在江水中。雨停了,江风吹来,带着阵阵寒意。他感觉到了凉,下意识想拉一下被子,伸手抓到一把泥砂。

    睁开眼看见自己半身泡在江水里,衣服和拐仗也不知什么时侯没了。终于回到祖国了,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要尽快找到他的部队,治好了伤病,也许给她治伤的医生正好是小雨。经过这么多磨难,他比任何时侯都更加想念亲人,家中的爷爷父母,尤其是他的爱人。

    雨后江风潇潇,梁国成打了个寒战,回到现实中来。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没有了拐仗,双手支撑着,勉强站了起来。看见*裸的自己,又赶紧蹲了下来。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能看见远处村子的影子。怎么也的先有衣服遮住羞,找个简单的东西当拐仗。只要有了衣服,有了拐仗能站着走;绝不能被人看见赤身裸体像狗一样在地上趴!

    山水下来使江水瞬间暴涨,也会顺水冲下一些东西,随着水落,滞留在江边。粱国成翻捡了一翻,没有合适当拐仗的。只找到一根木棍两米长,两只手拄一根走不快,那也的赶紧离开江边了。他拄着木棍走了一节,天已经大亮了。

    他心里着急,光天化日赤身裸体的,不了解的人把他能看成什么?这时看到前面一个窝棚,这是秋天看庄稼人休息的地方。现在禾苗才半腿高,不会有人来的。

    窝棚只有成年人一半高,里面便于休息辅的厚厚的干草。他弯腰进了里面,躺在草垫上,抓两边的草盖在身上,这里离开英姬家后,第一次感到安全舒适。昨天一晚上折腾太累了,只一会就睡着了。他睡的正香甜,就的被什么人摁住了。

    使劲挣了几挣也挣不开,急的大声喊起来。脸上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睁开眼看见窝棚里里外外站满了人,男的在里面摁着他,女的在外面指指点点。

    一个男青年:“摁好了,拿绳子来。”

    他们把他摁着,五花大绑绑好了,提着他站了起来。后面的女子看见赤条条的梁国成,炸了锅似的往后躲,有个年轻姑娘捂着脸骂:“什么人呀?这么不要脸?”

    另一个女子骂:“就是个臭流氓!”

    原来国家为了巩固国防,在边境地区最早建起了民兵组织。这些民兵一手拿鋤头,一手拿武器,监视着边境线上任何来往行人。把没有当时组织介绍来边境的人,都视为阶级敌人。梁国成就是他们无意中发现,视为阶级敌人的人。梁国成赤身裸体被捆着,光天化日被人推搡着,像游街似的在一片骂声中走着。

    进了村来到旧式的村公所,村长是个瘦瘦的干巴老头。听完了他们介绍,趁着昨天下大雨涨河水,从对岸没穿衣服漂过来的。河对岸是社会主义,和我们是用鲜血结成的友谊国家。从那边游泳逃过来,就是对朝鲜劳动党对社会主义不满,也有可能是敌特份子。

    民兵们不敢怠慢,立即押送他见村长。

    村长拽着小山羊胡子,操着满嘴东北话:“小三子,你带几个民兵,套个车把这个反革命,送到镇派出所。”

    小三子是才上任的民兵排长。立即套了个骡车,叫上另外两个民兵战士,押着梁国成一路向镇上走去。

    一路上正是农村下地的时侯,梁国成被绳子捆子光着身子坐在车上,被人们指指点点像看猴似的。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侮辱过,就是在朝鲜异国他乡,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让他这样羞愧难当!

    他向小三子讨好地搭讪,想让他绐找件衣服遮羞。小三子心里认定他是阶级敌人,任凭他磨破了嘴,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他无奈只好低着头,任由路人谩骂。

    大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个村镇。说起村镇,只是大一些的东北屯,是乡政府所在地,派出所就离政府不远。

    派出所门前有棵大树,小三子把骡子拴在大树上。对车上两个民兵说:“别坐着不动。你们俩个把这个反革命犊子弄下来,我先进去找所长汇报。”

    派出所是个民宅,在是解放前是大户人家,黑色的大门能过一辆马车,里面正房一排五间。小三子手里拿个马鞭往里走,刚进大门,被侧门拉开个小窗口问道:“干什么的,也不问问往里闯,当这是大车店了?”

    小三子才当上民兵排长没几天,没来过派出所,本来就有点紧张,被突来的声音吓一跳。手一哆嗦,马鞭掉在地上,赶紧满脸堆笑道:“我是高粮屯的民兵排长,抓到一个反革命偷渡分子,给派出所送来了。”

    小三子挥了下手,俩个民兵把五花大绑的梁国成架了进来。门房是个老一点的,看见粱国成光着身子,皱皱眉头:“怎么光着身子?”

    小三子忙解释道:“他从江那边漂过来就这样。”

    门房指了指中间那屋:“我们所长在中间那屋。”

    上房的所长听到外面说话,开几门看见三个民兵押着光着身子的梁国成,对小三子他们民兵显的不满意,挥挥手让他们进了办公室。回到屋里刚往凳子上坐,门一下又被拉开,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大汉。来人穿一身铁路制服,左手提一个半圆饭桶,右手提路灯两支红绿小旗,操着满嘴山东话大着嗓门:“老王在不在?”

    派出所所长和来人是战友,解放战争后期同时参军,后来一同入朝参战,在前线一同入党提干,归国后一同转业到地方。只是一个分配到公安系统当了所长,一个分配到铁路当了货车押车车长。但是俩人在战争中结成的友谊,没有经过战争的人,永远无法理解那种战友情。

    王铁锁比来人矮一些,倒显的更墩实,满脸的胡须几天没刮扎里扎乎。看见老战友,显的有些激动,捶了李贵子一拳:“我以为你把我这个老战友忘了?”

    李贵子哈哈大笑,放下路灯。举起来带着的饭桷,又从兜里掏出瓶酒:“才跟车回来,买了猪头肉,待回你下了班喝口?”

    王铁锁拿着酒看了看,放缓了声音,声音沉痛地说:“可怜那些好战友,死在异国他乡,再也不能一块喝酒了。”

    梁国成被羞辱了这一路,明白了现在回了国,要让人相信他是志愿军战士太难了,况且他还是偷渡过来,更失去了可信度。听见他们聊有战友死在异国他乡,他第一反应可能是朝鲜,觉的他们可能是他在朝鲜的战友。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战友情,只有向他俩这样喝着战友滴着血的酒,才能感到胜似亲人的友谊!这也是他的机会,他说:“我是x'x军的,军长胡玉,政委李傅儒。”

    王铁锁李贵子同时扭过头来,李贵子问:“你也是是志愿军战士?”

    粱国成自从被俘后,终于有人正眼看他,把他当正常人和他说话。他从抱着一腔热血来到朝鮮,到他负伤被俘,在监狱里同敌人作斗争,最后被当死人扔出来。好心的英姬救了他,一直到昨天差点被淹死,声俱泪下一口气说完。

    王铁锁李贵子从刚开始的半信半疑,被他的故事深深的打动了,一直陪着他流泪。等他讲完了,三个人哭成了泪人。

    王铁锁听梁国成讲完了他的磨难,用大手抹了把泪。瞪起眼晴对后面站着的小三子怒道:“狗日的!还不快给我们老战友松绑!”

    小三子带民兵把梁国成送来,本以为能受到表扬。现在他们三个人倒成了一伙,反到把他骂一顿。一肚子火没处撒,身后俩个民兵还傻站着,把气撒到他俩身上,骂道:“你们这俩犊子,还不快松绑!”

    小三子带着民兵走了,也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了。王铁锁给他找了几件旧衣服,三人去了派出所小食堂,喝着酒聊着朝鲜战争,苦难的岁月,和为国捐躯,牺牲在异国尸体都回不了国的战友。聊到痛苦处,三个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聊到打了胜仗,开庆功会又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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