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是星期天,本来安静的医院,陆陆续续来了六七十个他的工友。把李大山病房甚至走廊站满了人,吵吵嚷嚷像赶庙会似的。其它科室的病人,全院星期天值班的医生护生,以为出什么事了,都过来看热闹。本来大姐在家休息,有人担心会出什么事,跑去告诉了大姐。整个油田都如道大姐是老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在当时突出政治的大环境下,年轻人尊重老红军,她自然就有一种震慑力!她一出现,他们自然不敢大声喧哗了。她告诉他们接病人去大厅,保持病房清洁安静,他们都乖乖的退到大厅了。

    这两天小雨心烦气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无缘无故对下属发火。吓的科里年轻医生护士,见了她都躲着走。背着叫她“老姑娘!”从此后她就有了老姑娘的外号。但是她外表还要装作很平靜,就像正常的病人出院那样。因为他和她只是医患关系,出了院也只是同志关系,是别人父母的儿子,也可能很快成了别的女人的丈夫。

    虽然说他住院其间给了她快乐,弥补了她心中的空虚,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个月,但是她也顶着闲言碎语,尽心尽意服侍了他一个月。这期间大姐把李大山家庭查了个底朝天,她知道大姐是好意,让她不要浪费大好青春,趁着年轻往前走一步。虽然说从朝鲜回国几年了,梁国成在她脑海里已经模糊了;可是要别人取代梁国成在她心中地位,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事。可是又不可能让病人一直住病,虽然她签了他的出院证,一口气憋在了胸口。这两天看什么也不顺眼,胸口也隐隐作痛。

    早上送药叮嘱吃药的方法,尽量不一次办完,每次都去他病房办一件事。穿过这几十人中,总有一种在树林里,四面都是参天大树,压的她要窒息的感觉。为了在病房拖延时间她故意问李排长:“病人出院哪用这么多人,又不是去打仗?”

    李排长说:“李大山是我们的连长,这些兄弟们,也包括我,都是他带出来的兵!”

    小雨眼晴里充满泪水。她在朝鲜战地医院抢救过伤员,见过鲜血中瞬间生与死,明白这种鲜血的友谊,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李大山被几十个人围在中间,像电影明星被人追捧似的,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医院。医院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靜,这一个月被李大山工友吵闹惯了,突然一下安静下来,反而觉的死气沉沉。小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沒有李大山住院,他的工友每天像赶会似的看他。医院里安静的环境,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在她的意识里,医生就应该这样。是李大山受伤住院,他的工友兄弟来看他,带来了她从没有过全新的感受;他们毫无顾忌的大声说话,肆无忌惮的爽朗的大笑,震撼着她的每一根神精。她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大声说大声笑,不用瞻前顾后考虑别人的感受。和他们在一起玩一会,感觉心情特别好,出气都很顺畅;好像这几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几年来一直上不来下不去,一下子畅通了似的。

    送走了李大山,小雨回到办公室,好像突然没事干了的感觉。这才发现办公桌上一层土,想起办公室很久没打扫了。她拿脸盆打了盆水,一面拿抹布抹桌椅,一面随手打开了桌户。一股寒风吹进来,她打了个寒战。北方快过年时也是一年最冷的季节,尤其是新疆,无霜期比内地多一两个月,这时侯更显的冷。

    李大山住院这一个月,脑海里除了工作,就是想着和他们玩,完全没注意外面早已被大雪覆盖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白色。她收拾着房间,回忆起了和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内心深处流露甜美的笑声。十一点半医院患者开饭的铃声响了,她下意认双手拢又拢头发,出门往李大山病房走去。这是李大山住院其间养成了习惯,要先喂他吃了饭,自己再去吃饭。走到他病房门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出院了。她站在门口犹豫一会,轻轻推开走了进去。李大山住院期间,每次进病房都挤满了他的工友,都能感觉到特殊温暖。现在房间里冷清的,摸摸床辅是冰凉的。她怀念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喜欢和他的兄弟们在一起。

    鹅毛大雪下了三天,气温骤降至零下四十度。道路上的积雪,到了一米多厚。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群众生活,医院动用了推土机清出马路。积雪清到路两旁有一米高,人走到雪墙中间马路上,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医院里洋溢着欢乐着气氛。快过年了,这里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过年公司在小礼堂组织联欢会,也是年青人最快乐的几天。小雨这两天情绪非常低落,每年过年别人都欢天喜地,她恰恰是最心情差的几天。年三十的晚上,除了值班人员,这里聚集了大多数公司年青人。外面冰天雪地,礼堂里热气腾腾,欢乐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大姐是县团级干部,又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自然被请上了主席台。小雨一个人无聊的转着,猜灯谜、滚皮球、乒乓球在排子上跳着走s线,并没引起她的兴趣。

    她心里想碰见李大山和他的工友,觉的他们会来热闹的,这是公司一年一度的盛会呀!不光找不到李大山,连他的工友也没见到。她想,他们可能在宿舍搞私人聚会,这些既是战友又是工友聚在一起,一定又喝的蒙头转向找不到北。她觉的她应该制止他们,尤其是不能让李大山喝酒。切了脾脏的人消化本来就差,喝了酒可能引起不良的反应。她推开礼堂门,外面一般寒风卷着雪花袭来,她拉了拉领子迎风走出车。外面滴水成冰,狂风吹起残雪带着雪花,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马路又被大雪盖了一层,踏着地上的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来到医院门口,过年稍微见好的病人部都出了院,传统的中国人都不愿意在医院过年。医院里还有三个重病号,伤重自己走不了路,只好在医院过年。医生的责任促使她进了医院,直接上楼查看了三位患者,跟值班医生重新交待了一遍,回到了主任办公室。

    过年放假了,外科本来就病人少,这时更显的冷冷清清,办公室里好像比平时更冷。从年三十开始,公司三天不限电。她站到窗前,虽然看不到小时侯过年万家灯火的情景,总算黑夜里能看见点点缀缀灯光,虽然不是灯火通明,总算黑夜里也能看到人类文明。她想到了李大山,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舒服没来礼堂。想到这她提上药箱,三步并两步匆匆下了搂。出了医院大门又停住了脚步,如果不舒服他的兄弟会送他来医院呢?现在这样去了他宿舍,万一他根本没什么事,这样去了倒显的尴尬!最有可能是李大山刚出院,一切都不太方便,凑的一起庆祝他伤愈出院,又是传统节日在一起醉生梦死。她现在最想和他们在一起,大声说话,大声喊叫,大声笑,大口喝洒,甚至想很很醉一回。她有时侯挺羡慕醉的不省人事的,什么也不想就没有烦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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