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斜交而过,贯穿了我的左臂,感官在疼痛中麻木着,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很多事。

    每天拿着铁折扇装作很文雅的老头,实则每天都在背地里说一堆粗俗之语。飘逸逍遥一向被我视为偶像的飞阳师叔,在那个雨天一记剑指击断我的剑。突然有点舍不得在长青门的日子。

    不舍,我为什么会不舍?

    我记起来那两个个经常为我挨责罚的人,每次师傅总是痛心疾首地摇头晃脑,然后宽容我们一次又一次。我想起来大师兄每次在喝完酒之后塞给我的糖葫芦,是每天洛歆在山门前的等待。

    大师兄知道洛歆并不喜欢他,可是我并不想拂了他瞳孔中那一份真挚的喜欢。所以我依旧每天回去后,爱理不理地把糖葫芦给洛歆,却躺在屋顶,在斗笠下假装小憩,偷偷看她。

    我苦笑一下,我在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看来无垢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要死了。思绪还没有回到现实,一把断剑再度在我的肩头开了一条口子,腹部挨了一膝,腰侧的伤口疼得要撕裂开来一般。

    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打飞到驿站外边。外边的天空变成了红色,鲜血染红了我碎裂一地的天空。

    无垢踏着轻步迅速追上,随后又是一剑刺穿我的右臂,嘴角划着一道轻蔑的幅度。

    仿佛是在还以颜色,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对他轻蔑地笑过。我只记得大师兄教会我谦和的笑容。仿佛这一度被无垢和洛歆称为虚伪,在这个要紧关头,我却回想起更多。如走马灯一样飞快掠过我的眼前。

    是无垢从我身体剥离那一刻,我递给他的佩剑,锋利得一如刺入我身体的钝感。无垢不曾打败过我,他很强大,但是始终是我的一部分。

    如果我还有知觉的话,我想对他微笑。我没有保护过他,尽管他一度很依赖我,我依旧抛弃了他。他终日在宗门高级弟子的欺侮下挣扎,直到我对他说:“拿起剑来,打倒我。”

    他的眼神中有困惑不解,更多的是解脱。

    毫无疑问的落败,我准备杀掉他,把本属于自己,属于他的都物归原主。但我的剑被击碎了,我引以为傲的剑。

    我看着死里逃生的他,他脸上突然映出一种,不一样的光彩。我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到,我只是在想,他在我和飞阳之间,到底更恨哪一位?

    我躬身捡起一截断剑,悄悄对他说:“记住,打败我。”我并不指望得到任何答复。

    “嗯。”他脸上有了我所没有的戾气,我无所谓地笑笑,走开了,也许在那时候,我就预见了这个结局。

    在第二天,飞阳就把我带到老头的面前,让他收下我。从那之后,我就不再是他的弟子。

    我记起来我和大师兄初次遇见那天,我是被他骗下山去喝酒的,后来陆陆续续拜入山门的弟子,都被我和他拐去喝过酒。我记起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一尘,师傅叫我带你下山去采办菜蔬香烛。”一本正经地把我骗下了山,在酒馆恰好碰见了无垢。那时候我还在没大没小地叫大师兄的道号辄箸、哲猪、哲猪。

    无垢他跟我一模一样,所以大师兄去街对面买份猪脚回来,就坐错了桌子,其实这也怪他二。

    我们也是在这儿碰见的洛歆,准确的说,还有飞阳。无垢无声无息地出剑,却再一次被我轻易打败。我对他的偷袭行径表示愤怒,稍微嘲讽了他几句。他脸上的无所谓让我释然了几分,又伤痛了几分。

    飞阳盯着我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指指洛歆,“这是你师傅的新徒弟。”

    我从无垢的眼睛里看得出他对洛歆的喜欢。我现在想起来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让他如此失面子。因为我现在也有了相同的感受。

    我想对无垢说:“无所谓的,如果你不想原谅,那就不必原谅,如果你轻易地原谅了那些伤害你的人,你最后可能无法原谅自己。”但是嘴里只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无力开口。

    已经不知道是肉体上的痛,还是精神上带来的疼痛。

    剑从伤口中划出,带起一道血光,我的视野已经不清晰了。又是一剑,没有插中要害,有的总是不断的新鲜痛感,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头顶那块凸起的东西是什么,一块磨损的神像。出现了幻觉么,我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是已经要死了吗?

    我看看一片血红的视野中,唯一清晰的断剑,是我所熟悉的招式。他的右手应该在掐诀吧,我印象中的那一招,如走马灯一般浮现眼前。

    走马灯的情节并没有出现,人死了有的总是心灵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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