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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厉害啊,小白兔知道反抗了,昨晚……还挺疼的。?”江婼笑的牙不见齿,她身旁只跟了两个人,一个是张柠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其他班女孩。江婼俯下头小声的在张柠耳朵旁说了什么。张柠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

    林安屿后面有三个人,都是清一色的浓妆,暴露和黄色的卷发,这一看就是混社会的人。余佳瑶唱歌好听,在“freedom”当驻唱,平时也认识不少会打架的人,林安屿去过几次,这些人全是余佳瑶帮她找的。

    江婼那边都是成绩优异整整齐齐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和林安屿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任谁来看了都是林安屿带校外人员打架斗殴,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怀疑到江婼头上。

    “江婼,我不像乔依依那样可以任你欺负,你人生那么美好为什么非要打扰别人呢,就那么好玩?”林安屿用自己的虚张声势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平静的高中生活。

    “美好?你怎么知道我人生美好。”江婼的脸部抽搐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但是只是一瞬,像闪电悄悄划过天空。

    “也是啊,不美好,只知道做些害人事。”

    “那又关你什么事呢,公司是我家的,我想干嘛就干嘛,你这种不良少女,还真是没家教啊。”

    “所以现在转移目标了,到我身上了?”

    “对啊,谁让你多此一举,乔依依不好玩连生气都不会,我还是比较喜欢有挑战性的,我可是三好学生啊。”

    “你……”林安屿气愤的说不出话来,这种人真是变态到极点。

    “哦,对了,听说你哥哥是个杀人犯,你不会也跟你哥哥一样吧,好吓人啊。”江婼故作害怕的皱了皱眉,然后和旁边不认识的女生说:“她哥哥现在还坐着牢呢。”

    可乐终于爆炸了,乳白色的泡沫争先恐后往瓶子外涌去,喷射到天上,在太阳底下五颜六色,闪闪发光。

    “走吧,姐妹,已经没必要在忍着了。”林安屿像从战场归来的战士,身上还带着血腥味,月亮颜色的瞳孔,再告诉世界她也可以反抗,也可以不让别人欺负她。后来林安屿再回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想,要是以后也可以这么勇敢就好了,当然,这是后话。

    三个黄毛女生和两个穿校服的女生厮混在一起,不过一分钟,旁边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林安屿后知后觉,她看着对面正得意的咧着嘴的江婼,“江婼,你就是个疯子,你报什么警。”自我感觉很差的她似乎忘记了这架是江婼约的了。

    三个黄毛女生听见声音后都赶紧逃离现场,只留下了林安屿和江婼还有那两个小跟班。两个小跟班似乎被打了几下,但奇怪的是,江婼看着她们身上的伤好像还挺满意。

    “怎么回事?安高不是市重点高中吗,怎么还会打架?”下车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大的男孩,暗蓝色的警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西装裤,少年干净的短发被分成了中分,突然一下就想到了“海浪”“初夏”这些词。

    林安屿疑惑的望着他,有这么年轻,这么好看的警察吗,这看起来连二十都不到吧。想着想着旁边传来了哭声。江婼的肩膀抖动着,配合着刚好的哭声,眼泪垂在睫毛上,不知道的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天,江婼,你演技太好了吧,你怎么不去学演戏啊,我碰你一下了吗。”

    “别吵。”警察拦下发毛的想往前冲的林安屿,“我是实习警察何以梧,二十分钟前接到一位女生的校园欺凌举报电话,我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的,请几位跟我到警察局做一些报告。”

    “警察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我不过是说她几句,然后她就带着一些校外的人来找我了,你也知道,安高是市重点高中,我们在学校都是好好学习,从来不沾染这些不良少年,刚才吓死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求助警察。你看我朋友都被打受伤了。”江婼边哭边说,林安屿真的要佩服她了,不过眼前这个少年,给她一种很稳重的感觉,不像有的人那么势利眼,那么看中外在吧。

    “我知道了。”何以梧点点头,“这些等到警察局再说,我们会做一个记录,走吧。”

    这还是林安屿第一次坐警车,上次看见警车还是好几年前,哥哥坐在上面的时候,林安屿不轻易想这些事情,只是封闭几年的痛苦和无助又被人打开了。是在伤口上撒了盐,亦或者是把快要结痂的疤又撕开了,那种清清楚楚的疼痛。

    她和江婼坐在两边,她坐在最右边,江婼坐在最左边。前面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头上只有边上依稀可见的一圈灰白色,油腻腻肥胖的身材和坐在副驾驶的何以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肥胖的男人看了林安屿和江婼一眼然后说:“以梧,这种小事情根本就不用带到警察局做记录,很明显就是江婼被最右边的那个女生欺负了啊,你直接把最右边那个带走就行了。”

    “吴副官,你认识她?”

    吴飞知道说漏嘴了,只好解释道:“也不是认识,就是认识她爸,然后见过一次,真的是个好姑娘。”

    “吴副官,人不能这样的,校园欺凌是大事,必须得带回局里问清楚了,你总不能认识谁就帮谁啊。”

    “没有没有,得带回去,带回去。”肥胖男人机械似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江婼不再哭了,只是脸色难看的很,像是打雷了不敢动蜷缩在墙角的小白猫。

    到了警察局之后,那个两个小跟班就随便问了几句就放回去了。何以梧给林安屿和江婼搬了两个凳子,然后才开始审,“你们俩都是安高的?一个班的?”

    林安屿和江婼一起点头。

    “所以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是平时两人关系就不好吗?”

    江婼抢先回答道:“我们俩平时不熟,也不怎么打交道,不过她爸在我们公司工作,但那个工作质量是真的差,我见她是我同学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就私下里让她劝她爸稍微认真点。然后她今天莫名其妙的就来找我,让我放学后在门口等她。她平时就是那种不学无术,每天混夜店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哪得罪她了。其实之前也有过几次,还好……”江婼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我爸是在她们家公司工作,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半夜才回来,然后她昨天晚上跟着我然后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今天早上是她过来找我的,说让我放学门口等她。”

    “那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报警抓自己喽,真是搞笑,我每天要刷很多的题,没功夫跟你开玩笑。”

    “难道不是吗,江婼你真的很厉害,都能凭空编故事,不愧是语文年级第一啊。”

    “别吵,都有证据吗你们?”

    “我有。”江婼又抢先说:“你可以问我们安高老师,我平时是什么样的人。”

    何以梧笑了笑,“这个跟老师没什么关系,我刚才也说了,不能靠平时来判断,我想知道当时是谁先动的手。”

    “林安屿动的手。”江婼想都没想的指向了林安屿。“你也看见了,我的两个朋友都被打伤了。”

    “是你先动的手吗?”何以梧刷刷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林安屿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她先动的手,果然是安排好的,那时候就是为了刺激她动手的吧。哥哥是硬伤,是一辈子都无法结痂的伤口。

    “是我先动的手。”干净利落的回答。

    江婼和何以梧同时抬头,齐刷刷的望着林安屿,因为,中国人就是认为不管你骂的有多难听都没事,但只要你先动手了那就是你的错。

    何以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了解情况了,你们在这签下你们的名字,然后我做个备份。”

    林安屿的字很漂亮,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楷体,而且那种像放空一切,干净利落,真真切切的空虚还有一点点的真实感。虚而不实,虚而又有实。

    “林安屿,安…屿,名字不错啊,只是感觉命不会很好。”何以梧凑过来,看了看林安屿写的字。

    林安屿白了他一眼,从小算命老头就说她命不好,说她会一个人孤独终老,所以她不信命,不过现实是残酷的,一次又一次打压着她的自信,直到为零。其实“安”的谐音是“暗”。

    她想她以前也是个相信奇迹的女孩啊,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阴暗了。

    “好了,现在没什么事情了,你们打电话给家长让家长来带你们吧。”何以梧故作老成的样子,敲了敲桌子。

    “警察哥哥,可是我没犯什么事啊,我是受害者,所以可不可以不打电话。”江婼停止了哭泣看着坐在对面的何以梧。

    何以梧微笑的摇了摇头,然后把桌子上的座机电话递给了江婼。

    江婼接过电话,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双手有些颤抖,上齿咬着下唇,因为紧张额头冒出了很大的一滴汗。她突然把电话塞到了林安屿的手里,“你先打吧,我想不起来电话号码了。”

    林安屿有些诧异,但还是从江婼手中拿来了电话,她纠结了好大一会儿才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如果在平时,她肯定会打爸爸的电话,可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她不想让父亲有压力。不过这次,母亲又该失望了吧。

    “喂,妈妈,你能不能来一下东路大道的警察局。”林安屿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在哼一样。

    “警察局?你怎么在那。”

    “因为一些事情,不过已经没事了,妈妈你来一下就可以了。”

    “嘟嘟”是挂断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答。

    “挂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来。江婼,你打吧。”

    “我不是说了我记不清电话号码吗,我不会打的。”江婼好像生气了,她一下把电话推了过去,愤怒同时还带着些恐惧,校服的边角被她揉的有些发皱。她定定的看着地板的某一个地方,眼神有些涣散。

    林安屿举着电话的手停在半空,她没注意到江婼的不对劲,只是被冲的有些不知所措,“你语气这么冲干嘛?我又没得罪你。”

    这是很漫长的一个等待,就像那天她和江婼的对视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心事。林安屿认为,她就算是头发等到变白了,程华娟也不会来找她的,她只是程华娟的一个累赘,一个家庭的累赘。如果没有她的话,他们俩都应该过得很幸福吧,这是林安屿从小就有的负罪感。

    “江婼,你先走吧,不过校园暴力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希望你以后能配合调查。”

    “谢谢你。”江婼“呼”的一下站起来跑了出去,倒像是逃离了这个地方。

    江婼走后,只剩下林安屿和何以梧两个人,何以梧从桌子里面走了出来,坐到了刚才江婼坐的位置。

    “你是真的打了她?”沉默许久后令人难过而又绝望的问题。

    “是的,但如果我说是她找我打架的,也是她报警的你信吗?”

    等待的是一个世纪般的长久。

    林安屿自嘲的笑了笑,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乔依依那时的心情。

    有些误会的事情能不解释就不要解释了,因为解释不清楚别人是不会相信你的,他们一开始就认定是你做的,怎么会轻易改口呢。

    “我相信你。”

    像是一个没救的病人突然听到医生说“你没事了,是诊断错误”,那种被冰冻包裹起来的心被东方的一缕斜阳融化,化成水,露出了柔暖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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