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客厅中,四散摆了凳子,坐下这六个人,确实是有点挤了。好在小果师姐并不坐,忙着烧水泡茶。笔三浪因为自己的误会,曾在林初一的神识查探之下慌张了一路,吃尽苦头;此时也是讪讪的在帮忙拾掇桌椅台凳。

    游师哥则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反正都被人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撵到老巢来了,丢过的脸皮不值钱,就大大咧咧坐在一张矮凳上,眼光却总不免充满好奇地打量貌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林初一。

    都是一样的年轻人,人家的徒弟咋就这么厉害呢!

    然后他就不经意地瞄了自己师父一眼,结果当头挨搧了一记。

    方宗旺对两位业已上座的贵客道:“市井鄙俗,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范掌门和这位小哥见谅。”

    范南江道:“这位是我的小兄弟,太极门莫雨。年纪轻轻,但武道修为极高,早已经是当世武林的塔尖之人。”

    游师哥和笔三浪不约而同的投来十分异样的眼光。方宗旺赶紧又恭恭敬敬地对林初一呼了声“莫掌门。”

    林初一摆摆手道:“掌门就不敢当了,还没出师呢。”

    实情是,他还没够格正式拜师入门呢。只不过当下师父并不在场,没必要为他一句话搞得自己太没面子。

    林初一看了一眼正默默坐在矮凳上的游师哥道:“这位兄弟,身手很不错啊,不知怎么称呼。”

    游师哥顿时挺了挺身板,肃然道:“我叫游北顺。小时候命不好,所以师父平时也叫我顺子;说这样会好些。我师姐叫方小果,是师父的千金。他呢就叫笔三浪,年纪还小,却早不读书了。”

    人家只问他自己,游北顺却直接把师姐弟几个一气介绍完了。

    范南江之所以留下来,主要还是想知道这所谓的燕子门,跟长河地产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因为这家公司,也正好是要强买云生谷的哪家开发商。趁着方小果刚刚递上茶水的当口儿,他便向方宗旺问起这事来。

    方宗旺喝了口热茶,神色黯然道:“其实我们原本并不在丰城,而是在宜春的。一直住在当年我师父留下的老宅子里。那老宅,是我燕子门数代门人的家。后来据说是地方引进了长河集团这家在全国都有分量的地产巨头,要开发那一带地方。干我们这一行的,你也知道,收入不稳定啊,那住得了那些亮丽公寓,所以不愿搬。但这种事情,你懂的,小老百姓,还是几个身份不那么光彩的那种,哪里斗得过人家有钱有势的?更何况,宗门祖产,不像一家一族,虽然也是代代传承,但手续却不齐全了。”

    这样的故事,不说范南江,便是在林初一这种年纪的,也耳闻目睹不少。各有各的不幸,但都是相同的遭遇。

    范南江正深受其扰,尤其容易理解。“房子没了,当然不可能再要回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方宗旺道。

    “哪家公司的老总,叫严天石。一身奇奇怪怪的修为,别说对付,人家施展出来,我们连看都看不懂,就迷迷糊糊的任他摆布了。否则不是吹牛,以我方宗旺几十年的江湖经验,这些奸商,还真没谁能奈何得了的。”方宗旺叹了口气,继续道,“只不过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走路。但那严天石在商场上的各种猫腻,我们一直在暗中查访。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查到他有两本绝密的笔记,而且都是手记的,自己很多亲历亲为的东西。这东西一旦被人利用,对那公司会怎样我不懂,但他严天石却绝对免不了牢狱之灾。”

    林初一和范南江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难怪笔三浪会如此警觉,还引出他师哥游北顺设法调虎离山,搞出这么一场误会。拿了对手要命的东西,是种优势,也是个祸根,其后果都不得了;区别只是看谁手段更高,能笑到最后。

    范南江笑道:“兄弟既然已经拿到了对方的东西,相必已经有了妥善处置的办法?”

    方宗旺苦笑道:“想得倒是挺容易的,可小子们跟两位一场误会,直接就给追到老巢来了,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真斗起来,技不如人就已经落了下风。这些东西真正拿在手里,却又找不到门路入手。人说网络发达,这种东西,一传播出去就能轰动。可怎么传播?往哪传播?搞不好一发出来还没什么人看见,你就引火烧身了,人家又不是吃素的。我倒无所谓,可孩子们毕竟还小,要是那严天石对他们不利,凭我这点微末本领,也是很不够看的。其他门路,我们都一窍不通。”

    范南江道:“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也正是因为长河集团窥伺我云生谷中的老宅。正与他们有些过节需要处理。你手里的东西能怎么用,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若是信得过我范南江,咱们倒是可以合作。最好的结果,当然你不但能出口恶气,还能挣来一份补偿,给孩子们一个妥善的安置;就算不如人意,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方宗旺一听这话,便似突然发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走到里屋,把两个封面已经摩挲得有点褪色的本子拿到范南江跟前道:“只要范掌门愿意,我正求之不得啊。要是不嫌麻烦,要不这东西就先由您老拿着?”方宗旺挤出一脸苦瓜皱纹,“这东西在我手里,不安稳啊。”

    范南江看着那两个烫手的本子,他倒是不怕,可如何处置,他也毫无头绪。正犹豫不决,林初一伸手接过,说道:“我倒有个计较,这东西可以先发往东莞。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我保证,

    交给他,你想让谁看到就能让谁看到。”

    “什么人这么厉害?”一边早已憋不住想插话的笔三浪道,“我笔三浪破监控,自问也算天下第二了;第一的还没找着。要是能跟你们那位东莞的高手再学了这门本事,咱燕子门就再不用这么躲躲藏藏的了。要干翻那块臭石头,还不是手到拿来的事。”

    话刚说完,笔三浪就被师姐狠狠扭了一把脸皮,呦呦喊疼;一手搓着被捏的地方,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师姐一眼。

    有这么个活宝弟子,方宗旺也是一脸尴尬;连连跟客人赔笑道:“小孩子家,见笑见笑。”

    笔三浪一脸无辜,没有再说话,只不过仍是一副不服之色。

    范南江松了口气,这事要是连莫雨都处置不了,那他认识的人了,就更没有谁能处置了。起码莫雨在东莞掀起的那一场大战,他也是亲身参与了的。参与的各方势力,有些连范南江都始终没搞清楚。比如那个林励,他只知道是警方的,什么级别,那个部门则全不清楚。还有莫李两位大师,更加神秘得很。而且其中过程,还有两架高空的无人机参与,也就是当时林励称为“白鹭”的无人机小组,那更不是警方该有的东西。

    撇开这边不谈,莫雨在江湖上,除了自己见过的武夫之外,还有各种产业,也好像是随手拈来似的。饶是范南江曾作为显赫一方的范氏家主,也看得眼花缭乱,神秘莫测。

    方宗旺对眼前这位可说是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本是半信半疑,但见自己心目中神人一般的范掌门尚且对他推崇不已,此时见范南江一副轻松的神色,便再没什么异议;只是郑重抱拳道:“范掌门,莫老师,有两位高手主持这件事,我也就没必要白费那些没用的脑筋了。云生谷中,范掌门有什么差遣,只管开口就是。燕子门别的本事没有,但要做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勾当,任对方是什么高手,也是防不胜防的。”

    江湖盟约,本就没什么白纸黑字,讲的就是个诚信。三人各自端了杯茶,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几人再聊了一会,林初一和范南江才知道,原来这个燕子门看似式微,却是颇有渊源的。据方宗旺称,之所以叫燕子门,是为了纪念开山盗祖燕子李三。

    晚清时期,朝廷羸弱,外侮横行;盗祖燕子李三从沧州到京城,一路开官廪,盗洋行,劫富济贫,侠名远播。盗祖在京城曾秘密收徒,弟子并不多,开始是也是师兄弟之间不时互相帮忙,做成件事。后来慢慢的就立了些规矩,成了个不大的门派。只是因为所做之事,大多见不得光,所以一向低调,不为人所知。

    旧时很多江湖门派,除了那些利益捆绑而成的如袍哥,漕运帮派之外,便大多如

    燕子门这样,因关系密切,互相扶持而成。

    燕子门本来一直隐匿京城,默默传承。直至鬼子入侵,燕子门与之势不两立,致使京城无法立足,当时的掌门才携徒众一路南下,辗转到了江西。

    到了方宗旺这一代,并不是他经营不善,致使宗门破落;而是历代以来,燕子门大概就是这样的规模。

    若要论武功的传承,当年盗祖的身手,后代无人可比;但各种修为的此消彼长,倒是每一代都异彩纷呈。到他方宗旺这一代,对盗门更为重要的各种奇门异术,如敛藏生气,轻身术,隐匿,近身突袭,龟息,开锁等,已经出神入化。当初在车站时,笔三浪就是施展了隐匿之术,同时敛藏生气,因而引起林初一的注意,以为此人图谋不轨。

    当地这种小门小派,并不知道二十多年前云生谷中的那一场变故,但范南江任了范氏家主,大家却是都清楚的;至于家主是不是法门一派的掌门,他们就不清楚了。所以方宗旺一口一个范掌门的,范南江却也懒得说明。

    法门一派,日渐式微,不管当初接任了掌门杨家师弟有何打算;宗门之中,也该有个能重新主事的人了。云生谷出了当下这事,更坚定了范南江这个想法。之前他曾交代林初一帮忙约见若木丘杨姓妇人,就是期望能以此找到关于师弟的一些线索,商议这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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