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气温虽然有点低,但这个不大的房间里聚集了十几个人,只有一个窗口换气,却不通风,因为门口铁门紧锁;所以房间里依然闷热。

    侯小华和秦真等两三个已经冷静下来的女孩,趴在窗口往外看。窗口对着的,是个封闭的内院,内院狭长,水泥地面破旧斑驳;大约十几米外就是锈迹斑斑的铁网围栏。围栏顶上,几条平行的细线,再看铁网上每隔一段就有闪电符号的警告标志,说明那几条细线应该是电网。铁网之外,便是山壁,荒草丛生,树木茂密;因为太近,看不见整座山形。

    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的工厂或者仓库,门窗坚固,墙壁厚实,她们十几个人,无论如何是连这个小房间都出不去。喊叫估计也没用,窗后面就是荒山,可以估计这地方肯定十分偏僻,人迹罕至。另外三个方向,也不知是什么环境。

    在房间里也是一片绝望气息,侯小华就一直趴在窗口。天渐渐发亮的时候,感觉体能恢复了一点,却依然空空荡荡的,提不起多少力气,只是不像一开始的时候,软得好似没了骨头。在窗口呆着,也不是毫无收获,这边房间稍微静下来的时候,能隐约听到旁边其他地方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虽不响亮,听那动静,应该是隔壁其他房间也有人受困,跟她们一样的处境。只是偶尔听清的口音,多是女生,也不知哥哥侯小金是不是也被关在这里。

    清晨的新鲜气息之中,一处林木苍郁的山脊上,身着迷彩衣裤和解放鞋的高大青年站在树下的一片蒿草之中。迷彩青年身边还有三男一女,跟他并排站着的是个身材适中,身着藏青色休闲服的年轻男子,背后挂着一根精美皮套包裹,棍杖形状的物事;那当然是背着太灵的林初一。

    黄素素今天罕见的没穿裙子,换成了青绿色的短袖体恤和深灰色长裤。她站在林初一身边,神色淡然,眼神清澈,眺望山下。

    原本带路过来的一个斯文男子和另一个粗豪壮汉,此时却站在三人身后。五人的服装,在林中都很不显眼,普通人从远处看,很难发现他们。

    迷彩青年林励此时面色冷峻,眼神深邃,看着山下的废旧厂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怎么看?”既不转头,也不带称呼,但谁都明白他是在问林初一。

    林初一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玄门美女黄素素,黄素素也没出声,只是微微转脸,点了点头。都是修行之人,心念感应,便是交流。

    “情况不妙,但问题不大。”林初一对迷彩青年轻声说道。

    迷彩青年终于微微转过头来,看着他,没有言语,等着后话。

    林初一便继续道:“对方也有精通奇门术数高手,那片厂房区域,布置了法阵。从阵中的气机律动看,是天地五气生煞交织的阵型,属于上古堪舆秘术。但我于此道并不精通,风水布局的阵法,还能勉强有点应对手段;这种生煞战阵,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硬闯,直杀阵枢。成功的前提是,对方控制阵枢的人,修为不高。”

    林励这才接口道:“既然是不妙,那就是从现在的情况看,对方显然修为不低了?”

    林初一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励眼神急切,仍然透着一丝幻想,继续追问道:“大概会高出多少?”

    林初一不答,眼看身边的玄巫美女。只观阵形气机,便知对方修为比自己高的对手,他当然看不出对方深浅。

    黄素素道:“我觉得,他来的话,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仗着太灵之利,或者有机会两败俱伤。前提是,能破了法阵而且对方毫无发觉,这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就算我们五个身具修为的人一起来,能穿过法阵而毫发无伤的话,合理对付布阵之人应该不成问题;前提是,对方身边没有别的高手。”

    林励神情变得有点萧索。林初一接口道:“既然对方已经安排如此高手坐镇,明显是孤注一掷的态势。那实力就不容小觑了,依我看,我们要追查的东莞这个案子,应该是可以顺这条线直接了结,但终局不在这里。”

    林励脸色由阴略微转晴,“怎么说?”

    林初一道:“用我当初在北海那一套给你作个分析,作不作数?”

    林励想了想,咬咬牙道:“这个案子,我可以做主,只要能确保人质安全,只要是咱们还能使的手段,都可以用作决策依据。”

    林初一心下大定,清了清嗓子,这才轻声说道:“整个物象事件,各种机理,综合而得山泽损卦,变而为山水蒙。这群年轻人,经一些世事受些教训,未必便是真损失。等待她们的真正大局,并不在这里。在这里,从卦数推断,她们会从困局中受到心性蛊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设局洗脑。对方目的,现在我们不知道,显然是一桩不得了的营生。需要的并不仅仅是一具具肉体,而是身心的配合。所以在被转移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她们都没事。”

    林励暗暗松了口气。他不习惯拖泥带水,便直接吩咐道:“这里,还是劳烦李*大师和婺山莫大师先照看这里了,万一对方有什么动向,或者有转移的迹象,马上通知我。我们可以先回办事处,把行动方案先做出来。行动的人手资源,也得调拨到位。”

    林初一点头道:“可以,我和你到办事处,但素素可能得先去查探另一处地方。我们行动筹备,也应该准备两路人马,可以同时出击。而且两路都应该具备应对眼前这个阵型的实力。”

    林励明白林初一的用意,却面有难色。

    对这位老哥的境况,林初一心知肚明,便叹口气道:“你那边,确保足够应付常规行动的力量就好。我去活动活动,看能不能找些江湖上的朋友暗中帮忙。他们不一定愿意与警方接触,到时候,确保控制现场就好了,能不能提前交代参与行动的警员,不要与暗中帮忙的人纠缠。更别让他们为难。”

    林励面色稍缓,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我会提前打点好。”

    一行五人,从背向废弃工厂的另一面山坡,悄然下山而去。莫元安和李文胜两位大师,负责盯梢厂区动向,自然没必要待在这蚊虫成群的荒山野地里。

    天开始放亮的时候,小房间里的一众女子,都慢慢地在恢复体能;一晚无力的哭闹,不冷静的几个,声音都已经有点嘶哑。冷静点的如侯小华和秦真几个,在窗口前寻找机会,她们惊慌之中,竟也努力使自己心神稍稍平息下来,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天一亮,就开始对着窗口外面呼救。万一山上有人经过听闻,说不定会帮忙报警或者下来查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开始照到外面的铁网之上,暖暖的色调,十分明媚。今天应该是个很好的天气,侯小华感觉希望又多了几分,因为出来打工这两年,她清楚在城市,人们喜欢在这样的天色里到荒郊山野来踏青游玩。她和秦真秦静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个一组,轮流呼救。而这时从别的房间窗口,已经传出了尖利杂乱的呼喊声,都是女孩。

    也就呼喊了那么一两下,跟着传来了“砰……砰……”几声闷响,有先有后。呼喊声就再听不见了。几个女孩正惊诧莫名,不知发生了什么,窗外出现一个壮硕男子的身影。男子一脸冷漠,眼光狠辣,她们并没见过。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男子动作极快,伸手在窗边一扳,一扇铁门,砰然合上,窗口顿时一片黑暗。

    秦静呆立片刻,待到回过神来,拼命拍打窗口的铁门,只听得拍打的声音十分沉实。这铁门显然是双层中空的,而且装了密封边,任你如何拍打捶踢,能传出去的声音也不大。

    秦静拍打了好一阵子,终于无力地哭泣着,就在窗边瘫坐下来。侯小华和秦真默默看着,刚刚燃气的一丝希望,就此随着哪窗门砰然一关,堕入无边黑暗。但是好不容易略微平静下来的房间,此时又变得嘈杂喧闹起来。各种哭喊嘶骂的声音,混成一片。其中的哭骂之声,多是针对那些个她们曾如此信任,不想却如此人面兽心的熟人或者亲戚。

    至此侯小华终于领略到了人世险诈,人心之复杂可怕;有的女孩,居然是被自己十分亲近的同乡亲友,乃至宗室血亲欺骗出卖的,才落得今天的处境。而更多的,则是跟自己一样,或者初出校门,或者从各处偏远地区辍学出来打工。初涉尘世,以为一出门就交了好运遇上贵人,正憧憬唾手可得的美好人生之时,一觉梦断,便到了这阴森黑暗的小屋之中,不得脱身,吉凶未卜。

    晚上的时候因为窗门开着,空气新鲜,感觉还稍微好点,如今门窗紧闭,又是仲夏晴天,室内开始变得十分阴郁闷热。侯小华这才明白,昨晚受酒气药力昏晕之下,如果那窗口没有打开,恐怕这一屋子的人,未必都能醒转过来。对方故意开了一晚的窗,应该就是为了让她们药力消散,身体恢复的。

    在人群沉闷嘈杂之中,她和依然比较冷静的秦真交谈良久,虽然二人心中依然恐慌不安,却多少有了一些共识,那就是她们生命应该是无恙的,但对方会如何处置,则诸多猜测,都十分恐怖。平时网络上各种小道传闻,有关于活体器官贩卖的,有被拐到蛮荒山野给卖给鳏寡孤独当老婆的,也有沦为夜店色*情场所风尘女子的;各种情状,一起涌上心头,更加让人心生恐惧和绝望。

    恐惧和消沉,在人群中最易传染。女孩们的哭骂喧闹此起彼伏,愈演愈烈,沸沸扬扬。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概大家都又累又饿了,加上都没有从昨夜的酒气药力中完全恢复过来,各种悲悲戚戚,歇斯底里的声音才慢慢平息,终至寂然。偶尔还有些微弱的啜泣,都已经十分嘶哑。

    女孩们七仰八歪,靠在墙边或趟在地上,汗酸酒气和沉沉的闷热充满房间。但现在似乎谁都没有心力去顾得这些了。

    铁门终于由外向里打开,门口出现三个身材伟岸,孔武有力的男人。室内和三个男人之间,却还隔着一道钢条粗壮的栅栏式铁门。

    三个男人都一样的面色冷漠,目露凶光。一只手中握着一把刃口宽大的狗腿砍刀,明晃晃的十分瘆人。另一只手,则或者提着装干粮的塑料袋,或者抱了一箱二十多瓶的纯净水。

    见此景象,女孩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室内远端的墙角退缩,谁也不管率先出声。生怕一旦引起对方注意到自己,便成了首先遭遇不测或者不知何种虐待的人。

    好在门口的持刀男人并无言语,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动。其中一个默默放下手中的东西,掏出一大串钥匙,挑了其中一条,将铁栅栏打开一道可让人通过的口子。一手持刀,另一手却仍然扳着栅栏把手,随时可以关上。另外两个男人先后侧身而入,把手中的食品和水放在室内地上,连同那个开门男人留在门口的一袋干粮有都带了进来。

    留下东西,持刀男人仍是一言不发地出去了。两道铁门又砰然关上,室内恢复了一片黑暗闷热。可毕竟是白天,眼睛适应之后,仍可以凭借丝丝透进来的微光看清室内的东西。

    除了刚才来人手中拿几把瘆人的砍刀,侯小华脑中挥之不去的还有开门男人手中那一大串的钥匙,这让她想起以前偶尔看过的监狱类题材的影视。这个地方,就算不是真正的监狱,但看那么一串钥匙,也不知到底关了多少像她们一样被拐骗抓来的女孩子。

    云南女孩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她的哥哥,也只是被抓来了,千万别糟了其他更加不堪的厄运。此时此地,她甚至觉得哥哥跟自己一样被关起来,或者才是种幸运。否则,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屋内的女孩们又热又累,又渴又饿;几个人打开了那箱纯净水,各取一瓶喝了起来。也有心地好点的,多取了几瓶,分给几个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脸绝望自弃的女子。

    至于那袋干粮,则是谁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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