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人恭而无礼,非君子作为,姑娘出吧。”

    章贵圭耐着性子,让沐昧出酒令规则,心想,总不能落个靠欺凌小丫头取胜的恶名吧?

    沐昧挑了挑眉,便拱了拱手:“如此,奴婢就不客气了。”

    司空珩轻呷一口酒,与沐昧对视一眼,沐昧点了点头,轻转着眼珠,把周围的案几茶酒打量了番,便说:“我看,我们就以宴席间的器物为题目,内容需含节气名称,诗词歌赋均可,但下行令者需与上家用同个格律或词牌,直到用完所有节气名如何?”

    “如此,也忒简单了些。”章贵圭听罢,摇了摇头,“但听姑娘的。”

    “那章刺史先出令吧。”沐昧说着,向章贵圭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贵圭出生名门,又师从名师,原本就自视甚高,再加上沐昧的行事见解大多粗鄙,原本就对她十分不屑,便随口说了个简单的:“对酒盼立春。”

    “粬粟期谷雨。”沐昧几乎不假思索,便指着杯中酒脱口而出。

    章贵圭有些意外,没想到小丫头对仗工整,意思却也十分到位,直指着自己所言仪礼背后的农桑之术,不禁多了几分敬畏,打量了沐昧一会儿,又加了些难度:

    “大雪江外人踪隐,围炉夜话清明盛世。”

    呵……用“清明”一语双关,沐昧转了转眼珠,心说章贵圭刁钻,思索了一会儿,却也及时想出了对策:“小暑窑旁汗瀑渗,烧砖常御冬至穷年。”

    这丫头……章贵圭暗吃一惊,心想她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章刺史”,沐昧借着他震惊之际,把主动权掌握回自己手中,问,“方才都让章刺史先出令,为作公平,这回可不可以由我先出一令?”

    章贵圭震惊中,不及细想,沐昧已经微勾嘴角,把事先准备好的词令拿了出来:“春雷惊蛰,百蚯翻土地气苏。春分点豆,立夏掐秧,芒种稻稔撒金珠,小雪齐入朱门,釜甑蒸作口中酥;禾熟露至,秋分易序送凉气。寒露上盐,霜降压制,立冬风中沁始干,小寒味入细肉,庖刀切为盘中餐。”

    呵……章贵圭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因她巧妙的酒令,不禁刮目相看。脑海中快速思索对策,刚要说上半句,忽然哑然失笑:“只剩十六个节气,你一口气用十个,只剩八个可用,我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你。你这丫头,真够机灵的。下官认输。”

    “所以,章刺史要履行承诺了?”沐昧眨着眼,提醒章贵圭他氐族兄弟的事。

    章贵圭叹了一声,放软了些许语气:“苁蓉姑娘,并非下官不给他机会,但那位您既然见过面,也该知道是什么情形。苁蓉姑娘,你说下官要怎么用他?”

    “有句话叫‘知人善用’,古孟尝君善用鸡鸣狗盗之辈,出函谷关回齐国,章刺史又怎知那人不能为你所用?我看他力气奇大,放在府衙当护卫也是好的。”

    “你这丫头……”章贵圭被呛得语塞,无奈摇着头打量沐昧,“怪不得人人都说珩王爷身旁的婢女伶俐,看在你举荐的份上,下官便同意给他这个差事。”

    “喂!来谢谢章刺史了!”沐昧说着,冲门口大叫一声。

    不一会儿,在马厩碰到的彪须大汉,便大踏步跨入阁楼中,谨慎看着宴席众人,半晌,与沐昧对视,见沐昧目光示意,便“扑通”一声跪倒,向章贵圭叩拜。

    “呵!”司空颐鄙夷瞥向眼前莽撞粗野的人,“也真够难为章刺史的!”

    司空珩淡笑一声,不紧不慢呷茶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章赤拳。”彪须大汉回答,警惕瞥向司空珩。

    “赤手空拳,好名字,今后跟着章刺史好好效力,必大有作为。”司空珩淡然笑着,刻意避开他与章贵圭同姓之事,章贵圭感激又警惕地看向司空珩。

    “章刺史,小王平日管教婢女不严,苁蓉年纪幼小,更任性得很;今日口出狂言,得罪章刺史,尚请万万担待,小王替她赔罪。”司空珩说着,立身向章贵圭躬腰作揖。

    章贵圭忙回礼:“下官万不敢受王爷如此大礼!”

    “其实,我也要向章刺史赔罪。前日因见章赤拳可怜,为帮他想出了今日行酒说令的伎俩,来说服章刺史;而小女胆敢与文豪大家切磋,其实是受高人指点。”

    沐昧说着,不好意思轻吐舌头,默默转向身旁杜若。

    杜若面带赧色,双颊微红,向章贵圭福礼赔罪:“儒学博大精深,经卷浩瀚,奴婢因看着那人实在可怜,才出此下策班门弄斧,纵容苁蓉口出狂言,请章刺史海涵。”

    原来……那些非儒辞令和行酒令,竟出自这个默不作声的普通婢女。

    章贵圭打量着杜若,见她身材颀长,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收腰的蓝布棉裙上,别着一枝绿叶白花儿,整个人窈窕淑静。心想,看那咋呼丫头也不像能想出那般绝妙对联的人,原来背后有这样的人支撑。只是除最后一段,其他行酒令都是自己先出,可见她事先准备了多少段词赋,才能让那无知丫头应对自如。想着,不禁默默揣度着杜若的才情。

    “姑娘谦和低调,却有蕙质兰心,不知可有其他诗词赐下官拜读?”

    章贵圭说着,微躬向杜若作揖,一双眼睛却留意在她周身挪动不开。

    沐昧扬了扬眉,得意告知:“杜若姐姐不止诗词精巧,经史赋论也无一不精,莫说我们夸赞不能作数,就算让王爷拿去给周围的儒士们看,也都要交口称赞呢!”

    “苁蓉!”杜若羞赧打断沐昧,“莫要妄言!闺阁玩物,怎能登大雅之堂?让王爷拿到外面更成何体统?女子读书虽能锦上添花,但相夫教子、德行端正才是根本。否则,古人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要写什么《女德》作为女子读书之根本?”

    “瞧瞧!”沐昧向章贵圭耸了耸肩,无奈撇了撇嘴。

    章贵圭听闻杜若所言,目光在她身上,更加挪动不开:有才情者尚能如此安分,既知书又达礼,着实不曾多见。所谓“宜室宜家”,也不过这般吧?

    “你们两个!”司空珩及时打断沐昧和杜若的争执,无奈摇了摇头,“今日明明是向颐王叔和章刺史赔罪的,偏偏被你们闹得天翻地覆!我看是我愈发纵容着你们了!”

    “呀!”沐昧假装后知后觉吐了舌头,忙把话题从杜若身上岔开。

    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主场又交回给几位宾客。

    宴席结束,司空珩与众人告别,带着沐昧与杜若准备离席,杜若便悄看章贵圭一眼,却见章贵圭目光同样停留在她身上,依依不舍,久久没能挪开。

    司空珩见状,与沐昧对视一眼,淡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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