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特意借了顶帽子,戴上口罩,全副武装地潜入高中部捉奸。但意义上又不是捉奸,毕竟他并不希望传闻里的情节真实发生,他只想来看一两眼时初,怕哪天永远见不到他了。

    走进高中部图书馆,他眼睛扫视一圈,定格在一个冰山气场“冻人”的身影上,他浑身雪白泛着寒气犹如地狱的勾魂使,两眼专注地掠过一本本书,认真选书的样子让人挪不开视线。

    书架对面是一扇朝南的玻璃窗,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书本全都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

    淡淡的夕阳照射着他的后背,脖颈的汗毛被染上金色,他的身影斜射在书架上。许卿犹如磐石般死死地注视着眼前这番如画般的光景,心中一阵怅然,如此不可方物的男人,如果没有他许卿的存在,或许早已潜入青春海洋,受万花拥簇。

    有时他会想,自己就是一个累赘,一直死缠着时初不肯放手,又不允许他和女人接触,享受本该享受的待遇。

    “这本怎么样?”铃音般的声音颤动耳膜,如春风过耳。

    许卿听到这声音,胸膛内莫名如擂鼓,感觉体内的血液哗啦一下都涌上来,除此之外,还有种很不愉快的情绪,他紧紧皱起了眉。

    时初的身子沐浴在夕阳里,微尘落在他头发上,染上一圈耀眼的光晕。原本平凡无奇的学姐,因为微红着脸站在他身边,也变得好看了许多,淑逸闲华。

    学姐摊开一本《禁忌心理学》,满怀期待地望着时初。

    “这个行吗?”时初蹙眉。

    “你不是要研究反对派人的心理吗。”学姐莞尔一笑,将书塞给他,“禁忌讲的就是反对,可以帮到你的。”

    时初翻阅着书沉思,旋即那张冷白的脸勾起一丝浅笑,若寒冰乍破,露出冷汪汪的水,泛着炫目的光。他合上书抬头,四目相对,他们眉间尽是灿若阳光的笑意,不禁晃了人眼,许卿半晌才回过神来。

    许卿脚有点发麻,他退后几步倚着窗户,后背被阳光烤得发烫,心中的疼痛也后知后觉地涌上了。

    他脑中“嗡”的一声就炸开了。时初真的对她笑了,可他记忆里,他对女生从来都是冷眼相待的啊。

    不行,不行。他要相信时初,他和学姐看书一定有他的原因。

    时初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去找女人?

    何况时初那天才撕了一封情书,回家路上海盟山誓许下诺言,他分明是爱着他的。

    许卿用力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平缓自己的心情,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他越是这么告诉自己,他脑海里就越胡思乱想,到了最后他仿佛失去了勇气继续待在图书馆,默默走了出去。

    没有学生的打闹嬉戏,走廊上落入深不见底的洞穴,归为一片寂静。许卿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心底惊慌成了一片。

    这也难怪,时初乃冰山校草,万千少女魂牵梦萦的男神,身周难免会有些莺莺燕燕,在这红尘之中走,谁还能保证独善其身?

    *

    卧室没有开灯,房间宛如坠入了黑暗的海洋,漆黑一片。

    许卿在床角里抱膝蜷成一团,窗外的一束光从斜上方落下来,他的侧脸被照得仿若透明,另一边藏在阴影中,谁也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他没有等时初一起放学,捉奸后,他特意绕了路自己回家,他怕一与时初谈话就会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入户花园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时初打开门,鞋也没换便焦急地走进卧室打开灯,直到看到小朋友圈在床角里沉思,那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时初松了一口气,放下书包,柔声问:“怎么先回来了?”

    许卿清了清模糊的喉咙,以免让他听出他的情绪:“身体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话音刚落,时初那只冰冷的玉手瞬间落到了他额头上,他担忧地开口:“哪里不舒服。”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许卿面容上,许卿感觉心头有什么微微动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拉下他的手:“没事的,现在好了。”

    时初明明神态冷清,目光中却仿佛闪着淡蓝的火苗、灼人心肺,足足凝视许卿四分钟,才相信真的没事,缓缓起身去做饭。

    他不知道学校最近流传着他和高三学姐的绯闻,便什么也没对许卿解释。许卿亲眼目睹了出轨现场,却没向时初要个什么解释。

    他知道,正常情侣发现男朋友出轨,打小三、骂男朋友,更狠点的直接分手,甚至还会闹得男朋友身败名裂。

    许卿提前到家时就想过,如果时初开门进来,他要怎么做?帅气地给他一巴掌,然后咬牙切齿地说分手?

    可是当时初回家,俯身摸他额头探他是否发烧的时候,许卿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和他分手。

    尽管他心里明白,这将是他心底永远都拔不掉的刺,他会介意,一直介意到生命尽头。但他宁愿这般介意着,也不肯分手。所以他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他不哭不闹,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装作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毕竟他也有错,时初为了他这一棵树,放弃了整片的深林。

    爱情里面,从来都没有谁对不起谁,因为他们本身就有错,何来继续对不起?

    写完作业,和以往一样,许卿先洗了澡,然后放了洗澡水,出来喊时初。

    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躺在床上,时初抱着许卿,却并没有过多举动。

    许卿故意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最后他也只是亲了亲他的唇,然后就将他圈得死死的,让他动弹不得。

    小白兔乖乖地待在怀里不做反抗,而肉食大灰狼毫无动机,没有丝毫要吃掉小白兔的意思,这是在太反常了。

    除非大灰狼对小白兔不敢兴趣了。那大灰狼吃什么?食物链里成千上万种动物,大灰狼明明是可以随意挑选的呀。

    时初周末去上表演培训课,许卿一个人守家,他无所事事,最后想表现一下,做一个好孩子,开始收拾房间起来。

    纯白的抹布划过桌面,留下一抹抹清晰的痕迹,最后被时初的书包阻拦了去路。许卿本想暂时把书包放置一边,并无意翻开它,谁料拉链留了一条缝隙,刚好可以看见一个精致小巧的礼盒。

    仿佛一切偶然,早已被命运安排好了。

    许卿不禁皱了皱眉,礼盒粉粉的,充满恋爱的味道,显然是女生送的。时初包里怎么会装女生送的东西,难道是高三学姐送的?

    到底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不给他看?许卿索性打开盒子看个究竟。

    礼盒里的东西映入眼帘,许卿的手一哆嗦,盒子就猛地从指间坠落下来,边角直直砸在他的脚趾上。白若玉瓷的肌肤瞬间变红,他却像是根本没有感到一丝痛般,仍旧僵硬地站在那里。

    两片蓝色包装物从中掉落出来——超市里,为了避免尬尴,它们经常与口香糖放置一堆,甚至内包装也与糖果有几分相似,中间一个环形物被包装遮盖,仿佛一片真空柠檬干。

    许卿清澈的眸浮现几丝血红,他紧紧凝视地上的两片安全套,脑海里就想到了昨天的捉奸现场。

    学姐,图书馆,禁忌,时初反常,安全套……

    这些字眼就像具有冲击力的炸弹,在许卿的脑袋里,一个接一个爆炸。

    怪不得时初最近都没碰过他,原来他和学姐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果然,灵魂之间的喜欢脆弱如薄纸,随时可能被性-爱穿破。果然,异性相吸,同性相斥。果然……可那天时初才紧扣着他的手说:

    “因为芸芸众生,我爱的人有且仅有你。此情此意,山河可鉴,日月可表,天地可证,岁月可明。”

    许卿觉得自己心脏的某处仿佛被人狠狠地凿开,有着源源不断的鲜血冒出,疼得他面色瞬间苍白,腿脚冰冷。可是即使如此,他的心底还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小学,老师讲掩耳盗铃的故事时,孩子们总会哄堂大笑,嘲笑敲钟人的愚蠢。可长大后谈恋爱,谁不会做掩耳盗铃的事?明知对方无意了,还缠着他不放手,告诉自己他还爱着你。

    时初开门回家,许卿站在玄关口,见他衣襟凌乱,愤怒得不知该说什么,胡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么没把她带回来?”

    “谁?”

    事到如今,还打算隐瞒他吗。

    呵,东西都被看见了,还是什么好隐瞒的。

    “放心,我不会介意的。”许卿冷哼一声,眼里芒光猛增,透出厌恶的光,“都做了那种事,我介意也没用。你把她带回来吧,至少对她负责。”

    感觉异样,时初蹙眉,严肃地问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他的这句话仿佛刺激到了许卿,许卿突然尖着嗓音喊了一句:“时初,我们分手!”

    最后两个字穿透耳膜,时初面色一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阴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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