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乐音绕梁,美酒佳肴呈上。

    笑谈甚欢的席间是隐隐敌意。

    王上吩咐了美艳的宫婢为魏王满酒,自身身侧却是无人近身服侍,赫风大人也在远侧神色冷峻地守着。

    酒席上臣子众多,除却右相等人,另外东魏便是单于敖带来的三名亲信勇士。

    锺离荀眸子黑沉,举杯:“几月不见,魏王愈发意气风发。”

    单于敖豪笑,并不饮酒,姿态桀骜,眉目如鹰:“不敢当,楚王乃当世枭雄。”

    这时,左丘延见单于敖不将王上和南楚放在眼中桀骜不驯的模样,已忍不住出言:“早知东魏人直爽,魏王绑了中晋的使臣,是何目的不如直说。”

    一国之君不请自来,别有目的。

    尉迟骑亦是激愤东魏的藐视:“魏王若是不服我们南楚,一战便是,何必亲自前来!”

    公良涧见锺离荀微发黑的脸色,低斥道:“尉迟。”

    楚魏两国势力不相上下,王上还不欲同单于敖针锋相对。

    尉迟骑强忍怒意,单于敖不答他们二人的话,反倒对着锺离荀眯眼傲笑道:“孤也不同楚王绕圈子了,有一绝世珍宝献于楚王,不知楚王可否赏脸一瞧?”

    锺离荀眼底暗然一沉,颇感兴趣道:“哦?魏王美意,自然是要赏脸的。”

    单于敖眼中狂肆更甚,拍手:“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声声击鼓伴着风铃之音响起,那魅惑的音乐中,一身段丰满妖娆的女子腰身如蛇踏着舞步进来,她脸覆纱巾,极具异域风情的脸在面纱背后若隐若现,惹人遐思。

    这女子十几芳华的年纪,肢体性感,润白的肚脐从短衣上露出,脐上处镶嵌了一颗艳红如血的玛瑙宝石,衣裙色彩绚丽斑斓,首饰珠光宝气,闪瞎了百官的眼。

    伴随着清脆勾魂的风铃声,女子勾魂地望着正位上的锺离荀,竟大胆地向他边舞边靠近,女子香气四溢,迷乱了人的心智,欲拒还迎的姿态几乎让在场的男人欲罢不能。

    但凡见过阿融的人皆惊,这女子模样竟有些像阿融!

    不过这个女人媚艳似妖,而阿融却是媚骨清艳。

    右相、荣国公等老臣更是对这异族女子开放的衣着和舞姿排斥,纷纷侧面不视。

    “实在不成体统!”

    东魏民风向来开放,但今日见识一番实在让人震惊。

    公良涧和尉迟骑在锺离荀手下效力多年,算是历经许多不寻常事,眼界大开,这名东魏舞姬的举止风流开放倒是未让他们太过惊怔,相反,这舞姬与阿融难得几分相似的容貌却是让他们更为震惊移不开眼。

    见在场之人眼中流露的惊奇目光,单于敖和几名勇士自然是自豪。

    这名舞姬出现在众人视野时,锺离荀眼中杀意一瞬而过,这两年单于敖用一张美人画在东魏境内搜寻美姬,那幅美人图他派赫风暗中查探过,画上的美人正是萧融。

    赫风见王上荀看着舞姬的一对深目发黑,微不可察皱了眉,心中了然魏王一事。

    单于敖这时又拍掌一声,舞姬轻旋玉足,足腕上用红线缠住的细铃铛轻响。

    众人从美貌的舞姬身上回过神来。

    单于敖如鹰之眼直直望着锺离荀笑道:“王上对我东魏这宝物可喜欢?只要楚王将一样东西赠与我,中晋城池、中晋使臣和这宝物尽归楚王。”

    锺离荀心中已有想法,想都未想,冷笑道:“那魏王说来看看,想要我南楚的何物?”

    单于敖傲然起身,逼视锺离荀笑道:“九州玉女。”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无不惊惧。

    这一年来,玳玉公主的九州玉女之名已被剃掉,听说真正的玉女是中晋先王姬氏遗孤,只是下落不明,只是怎会在楚王宫!?

    锺离荀心中冷笑一声,想弄这么个女人来糊弄他,这舞姬虽然容貌与萧融有些相似,但骨子里不像,阿融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性子实在不可多得。

    王上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下开口:“休想,魏王的交易孤不可能同意。”

    朝臣震惊,王上的意思是,九州玉女真藏于楚王宫!

    单于敖眼神如鹰:“楚王还是好好想想,城池和使臣可解楚王燃眉之急。”

    右相、左相和司马、尉迟等人见单于敖嚣张地踏出朝阳殿,纷纷进谏。

    左丘延首当其冲道:“王上,那女子不可再留,望王上三思啊。”

    阿融之事已牵扯到国事,小小一个女子比起南楚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男儿实在微不足道,尉迟骑粗暴地吼道:“什么九州玉女的预言,我这个粗人不懂,那女人就是个祸害!”

    公良涧和尉迟骑却面面相觑,九州萨满巫师的预言一向准确,这不可否认,关键是王上怎么舍得下阿融姑娘?

    “众卿不必再劝,虽只是一个女人,但南楚绝对不会用一个女人来换安宁,”锺离荀让余全匆匆散席,一脸铁青地吩咐赫风,“你盯紧单于敖。”

    赫风暗暗抱拳,遵旨:“是。”

    午时,朝阳殿宴席散去,魏王来楚的消息传到了景和殿,面对金身观音打坐的明太妃深深皱起眉,派了吕嬷嬷将王上请来。

    王上进殿之时,明太妃依旧盘坐在观音像面前,沉水檀香木案台上几支香蜡徐徐燃烧,青烟缭绕,老妇人身着深蓝素袍,鬓发微白,双手将黄念珠串合十,面容端仪虔诚。

    殿外一阵骚动,明太妃道:“王上来了,坐吧。”

    “给明母妃问安了。”

    锺离荀自是知晓明太妃找他来景和宫的目的,后宫本不因干涉政事,但他深知明太妃一心为了南楚和他这个养子,便来景和殿主动与她说明。

    “想必明母妃已听说魏王一事,孤前来正是想同明母妃说说孤的打算,”他并未坐下,而是顺势跪在一侧明黄垫子上,“您可还记得琉妃?”

    明太妃本是神色淡漠,但听闻锺离荀提起先王琉妃,她终是叹口气沉沉道:“王上,琉妃是哀家曾经在楚王宫里唯一信任的姐妹,哀家自然记得,但王上若不忘生母就必当恪守王道,不能因一个女人误了南楚和王位,才是不辜负琉妃当年拼死护住你的祈望。”

    锺离荀一向冷肃的俊脸染上哀伤道:“明母妃,正是因母妃先例,孤才不愿如同父王一般再失去挚爱之人。”

    明太妃叹道:“既然王上心意一定,哀家也不多言了。”

    佛台前檀香萦绕在鼻尖,王上离去后,明太妃握着念珠睁开眼,却是久久难平心绪。

    君王之爱,这世间有几人能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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