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这个社会,再没有比三教更正道的功体了。

    在另一处战场。

    赦生童子所用并非狼烟戟。

    “狼烟”已被另一位欺负小孩子的单锋剑者从中折断,残骸还被做成了筷子,也不知用来吃饭是否会带上麻麻的电味。

    赦生童子这柄戟色泽暗红,极有可能是魔界库存中的随意一柄。但是历经一次磨练回归异度之后,年轻的魔无论心性与功体上皆有不俗之成长。符咒封印早已破除,又经魔后九祸特设之魔池历练,再有负责拉扯断层两岸的神秘僧者之传授教导。

    速度与力道兼具的长戟一经施展,赫然不比原先的狼烟差,一层层带有腐蚀的血红魔气在战戟的裹挟下,如雷电之速出击!

    魔界主场。

    不太适合使用君子风。

    为何道门佛门中人如此喜爱携带拂尘,着实是因在这种硬碰硬的环境下,一拂尘狠狠抽过去,也能当成兵器用……

    在这种情况下,杜芳霖也还能分心,可谓是漫不经心。他眉头微挑,怀念之前脱下的那件具备宽袖又沉重的儒门正装。若是一袖子甩过去,仿佛也能当成武器用?

    儒门的同志喜爱里三层外三层好像还是有道理……

    他一袖子甩过去,折扇应声而开!“来……”一道剑意已然成型,并非是春秋剑诀,反倒有无数细微气流折射成光,如烟雨降临此地,以偏对邪,化消嗜血魔气:

    “烟雨飘摇醉人途!”

    就在隔壁山头的天狐妖僧利用春秋剑招来试探招提僧的同时,这边也正好借用了一式烟雨单锋,用以辅助施术。

    同样的剑法,换了个人来施展,失之凌厉三分飘逸,剑意如诗不带烟火气,就见烟雨如雾,似慢实快地裹住了那道随戟击来的暗红魔气,直接爆裂开来,介于有序无序之间罗织成网。不过一瞬,网罗扩散至整个赦生道!

    顷刻之间,移形换位,两人擦肩而过。折扇覆盖下方,已从血色长戟上抹下了一件黑色的长条物……

    再然后,只闻杜芳霖一声低沉哼笑!

    “散莲华。”

    分明该是地理司曾用之招,再来模仿增添新意,不是将护身之灵力凝聚成型,反其道而行彻底如花绽放向外分散。正气一旦分散,要捕捉四周散离的魔气就变得更为简单。转世间一切力量为己用,纳万物众生于己身,这本是春秋砚主所行之道!

    “九弈山海·移灵之术。”第三式在极短的时间内覆扇而来。

    散落赦生道的正邪气流轻飘飘落在固定的地点,在折扇如鸿毛之一点一拨之下,运化成形,似是信手拈来的计算,却精密到每一个变化,连锁反应之终点,赫然是一招过后正要转身再击的赦生童子。

    击不出去。

    这里,当真是魔界主场?不尽然!在灵魂深处容纳了半本万血邪箓,以此撼动魔元并非不可行。此时仅此一招,便由上及下困住此间主人,令得魔戟寸步难行,仿佛这处赦生道已化为对手的孚言山……“来。”

    折扇再转,另一部分力量已随烟雨之剑刺入赦生道之核心,点破空间缝隙,突然有桃花月色趁势张扬!

    被网罗的嗜血魔戟轰然击破正邪罗网,分散的力量自然很难抵住魔将与生俱来的力量,赦生童子一声低沉:“逆龙锁仙关!”

    直接就是极招降临。

    但杜芳霖已立于不败之地。一个来回,他一招一术,已切入组成赦生道这处异变空间之根基!

    已将“赦生道”握于在折扇之中,他淡然以对。术之极致是谓何?万象之本源,天理之解析。眼前是巨大的红雾魔气夹杂更为狂暴的雷霆,已如巨兽张开獠牙般随长戟而来。

    以赦生童子此时的能力,虽无狼烟辅助,却能再引雷霆,一瞬间电光耀眼,魔戟式式夺命——

    但目的已达成,无需再胶着。

    “来!”又是一声。

    折扇扫过月华桃花,赦生道光线骤然一亮。赫然是来自外界的光明,在刹那间如猛虎一般将黑红嗜血魔龙所吞噬。无声无息,四周场景再度更易,反倒是整个赦生道空间不稳,突然电芒四窜,濒临毁灭之征兆!

    术者出手,直指本源,毁天灭地。

    苦境的大地,本是最为坚固的空间,但被魔龙钻出了空子的异度魔界,周围就像是筛子,戳起来万分简单。主动脱身离开赦生道,在急骤旋转剧变的乱流的上方,杜芳霖抬头再见魔龙庞大的身影。

    漆黑而生有双翼的龙,赫然仰头无声嘶吼——

    下一瞬,他回到了苦境,平静地合拢折扇,站立在正午的阳光之下。

    耳边依旧听得清脆声响,有空间,被桃花碎裂了。

    杜芳霖如果不愿意,又有什么招式能够在被化解之前临近其身?他所缺仅仅只是一柄趁手的利刃!

    黑红魔雾自扇前升腾,在阳光下缓缓消散,这是先前面临的“逆龙锁仙关”之招余劲。

    此时赦生道已面临彻底的瓦解。

    一招落空后,随即被逆行向上的空间崩毁之力所反噬,赦生童子一口血染上手中长戟,踉跄一步,退回异度魔界。魔龙张开巨口,未能咬中罪魁祸首,却有魔界一掌穿透间隙轰来,被随后炸开的赦生道所蕴含的片片桃花旖旎所阻……与无声处听惊雷。

    外界阳光之下。

    毫发无伤的杜芳霖驻足细细聆听空间之哀鸣,从袖中摊开手心。

    一根漆黑如墨般的扇骨,静静被夹在他五指之间,正是之前从暗红魔戟第一招中所取得。

    “迟来的讯息。”

    之前坠入魔界的墨骨折扇已被人拆下扇骨,这是其中之一,“答应结盟了吗?”

    杜芳霖再一振袖,转眼间这节墨骨已被收敛不见。天外一声清鸣,青鸟再度飞来,之前回信化为桃花缓缓坠地,讯息顷刻没入脑海,骤雨生平安无事,所请来的援手也已就位。

    “嗯……”

    正如之前所说,要替换单锋之极的人,也必须是刀中豪客才能满足要求。却没想到第一战应在了这里。

    “下一步,招提……”

    一封书信凌空而至,打断了接下来的行动。

    飞书来自监视琉璃仙境的人。

    在青衣宫主的丝帕“激励”下,屈世途动作果然很快,不过一天时间,便已依照信中指示去寻燕归人。这种趁主人不在,挖墙角拖人办事的感觉不赖。

    前提是那素某人得当真不在……

    杜芳霖望天。

    他身边有人能监视琉璃仙境的一举一动,素某人难道不会反其道而行?

    一折扇,扫灭身边所有残留魔气,就当是之前赦生童子根本没有到来过,让人窥探不出任何踪迹。

    杜芳霖按扇,转身。

    云中一道人为划痕。从天而降的光影,在未落之时散去护身光华,露出一身莲华紫衣白发束莲冠,正是刚刚收到消息从鬼没河匆匆赶来的温雅身影。

    素还真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他的身前:

    “前辈,请留步!”

    拂尘一扬,扫荡气劲彻底杜绝某人开溜之可能,“多日未见,还请先听素某一言!”

    ……漩涡之岸。

    人在海里沉沉浮浮。冷冰冰的海水通过五官直灌入脑,给人的感觉又咸又湿。一个浪头打来,破烂衣衫就沉了下去,又一个浪头,那人手足划动就又飘了上来。

    坐在黑色礁石上玩弄一块海贝,邪灵黑发笔直地垂落在腰间,肤色白皙,狐裘厚重,不惧阳光。

    尘六梦拾起身边的钓竿,猛地一扬,丝线绷直卷住潮水中的人,再一提一抖,呼啦啦飞来一道湿漉漉的人影。

    骤雨生光着膀子被丢到礁石上,蓦地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摘下脸上的面具,狠狠地甩向了大海!

    “冷静了?”尘六梦在旁边又问。

    “哼。”

    骤雨生环抱着胳膊,神情还算冷静:“你如何守在此地?”

    邪灵一丝不苟。“来见证一只‘鹤’会否半空将人丢下,也因为忽然想不起你究竟会不会游泳。”尘六梦卷卷卷鱼线,收鱼竿,将海贝扔在旁边,“哼。你还算幸运,今日这片海域并无外来者,否则会有‘海兽’择人吞噬!”特指海底的那些潜艇,之前刚刚送走一批,因为里面并没有什么太过要紧的东西,邪灵也就并未出手。

    如果真正有那种特别紧要的秘密和秘笈,尘六梦会用这根长长的钓竿,亲自伪装成阴影“海兽”,拖走潜水艇敲碎壳。

    前前后后,东瀛大概这样损失了两艘,都快怀疑起漩涡之岸的风水,夜摩市有可能打算近期转移基地来着。

    也就是说,夜摩市早已被盯上,不止杂志社。

    喂这有点过分哪,这分明是这边先圈的地盘!这样一来,这夜摩市还有东西可以挖掘吗?!

    骤雨生吸气瞪眼,鼓起娃娃脸。突然想起打架前从八分仪尸体上拿走的那个盒子,他返身又跳进了海里,咕噜噜地过了一会儿,一身海水地又钻了出来:

    “呸!”

    看起来非常珍贵的盒子里只是一本被水泡烂的书,看封面还是出自杂志社的游记,这到底有什么需要以命相护的!

    骤雨生翻着白眼像一条死鱼一样平摊在礁石上晒水。

    “听说过‘月神’吗?”

    尘六梦一动不动,扑腾来扑腾去的海水如隔着一层以影子制造的屏障,白狐裘依然洁净无暇:“你知道……罢了,你应该是不知道。”儒门打入夜摩市内部的人,终于探听到弓之月神所需要的那几味药草,虽然难寻,但也不是全无线索。

    想了一想,邪灵提起钓竿起身就走。人既然淹不死,那必然也不会被晒干,如是,再无留下的必要。

    “顺走……”耳边听着脚步声,骤雨生看起来已没有力气抬头,闭着双目随意摆了摆手。

    脚步停了一停。

    但是尘六梦并没有开口。真要说点什么,是说把人从天上丢下来的那名神秘刀者的身份呐,还是你化身化出了什么毛病呢?最后无言,他抬手一运劲,从骤雨生脚边挖出那颗海贝,冷冷一句,作为收尾:“你压到我的东西了。”

    脚步声越过地上躺着的人之身侧。

    海浪声声,使人平静。

    邪灵头也不回地携带渔具就此离去。人被放在这里,是为了方便用海盐洗脑么……等邪灵走后,骤雨生用一只手盖住了双眼。

    化体本是玩笑,结果越玩越认真。以自己的性格,是不是天命注定,日后再遇上合适的时机,依旧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变成那种会无聊搞事情的武林大BOSS,成为其他人急于铲除的对象。老杜他,会不会有些担心?

    担心是不可能担心,怕是那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担心。

    骤雨生透过指缝看着像是破碎的天空,喃喃念:“炎山啊……”炎山里有着他昔日的执念,埋藏了一段已被割裂的过去。

    还有一样尘埋到自己都想要忘记的东西,那是被山下熔岩锻造了数百年来自最初的欲念!自从令狐神逸提起这个久违的名词之后,他一直躁动的心刚才终于在冰冷的海水里逐渐沉浸出具有剧毒的汁液!

    “哈哈,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骤雨生道:“那就随意了!”

    离开大海,春暖花开——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另外一片天空下。

    同样是阳光下,杜芳霖面对着这只拦路虎,表情无动于衷:“你是想让在下无路可走?”

    素还真一顿,“嗯?”

    “那谁。”杜芳霖用扇子抵住下颌,“那谁谁。以及那谁谁谁。请问被汝喊过前辈的人如今何在?汝是想请吾同往仙山么?”

    这是面无表情的玩笑话,还是认认真真在指控?

    杜前辈,请一定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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