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李逵天为了让霍景郁好好休养,禁止他来画室上课,也禁止他操心这些小事。

    确实,霍景郁虽然出了院,但是身体机能还未恢复过来,下腹开的两个口子只能自然愈合,完全康复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程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霍景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旅行,手机也关机,她着急啊,害怕他遇上了不好的事。

    她问起他,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连林微荷都是这种态度。她不傻,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她,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霍景郁指使的。

    她跑去画室想问清楚,没想到见到了一个熟面孔。

    那不是便利店店员吗?

    纪德蹲在颜料柜旁边挖着颜料,时不时和学生们说说笑笑。

    “叶姐姐!”

    小脸惊喜地向她奔去,手上还举着刮刀。

    “叶姐姐你怎么来了?”她开心地问道。

    程叶笑着摸摸她的头,“你们天哥在吗?”

    “在,他在后面洗车。”

    “好,认真画啊。”留下一个慈爱的笑容,程叶去了停车坪。

    一看见李逵天,她就问:“哥,景郁真的去了旅行吗?”

    “是啊。”李逵天不耐烦地看着她:“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那你们怎么不担心呀?他一个人去了这么长时间了。”

    “他不是经常一走就是几个月嘛,这么担心干什么,又不是小孩子。”

    程叶扁着嘴,“那是新来的老师吗?”

    “噢!对,年纪轻轻的,水平很不错。”

    “来了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叫什么?”

    “纪德。”

    还真是那个便利店店员。

    “怎么?你问这么多,他可比你小啊,别老牛吃嫰草。”李逵天担心地说道。

    程叶白他一眼,“你放心,我没兴趣!”说完她困倦地打哈欠,转身就走。

    “这就走啊?帮我一起洗个车啊!”李逵天大声喊道。

    最近的工作繁忙,经常忙到后半夜,程叶连车都不想开,拦了一辆计程车。

    “师傅,麻烦您安全驾驶,开慢点没关系。”

    司机憨笑:“姑娘你放心,我车龄三十几年,稳当的很。”

    “那就麻烦您了。”

    司机客气地笑了笑,难得碰见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不禁看了眼后视镜。

    司机又看了一眼,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小段路,又瞄了她一眼忍不住问:“小姑娘,你什么职业的?”

    程叶正歪着头靠在椅背上,逼自己看多点娱乐新闻。她想了想回答:“老师。”

    “是吗?但我怎么瞅你眼熟啊?”说完,红灯停。

    程叶看着司机掏出手机不知在找什么,她见绿灯亮了提醒他:“师傅,绿灯了。”

    “噢噢,找到了,你看是不是你?”司机把手机递给她。

    程叶疑惑地接过来,确实是她的照片,她搭着里安。

    前段时间,她带着工作室里最有才华的里安去外地参加了一个关于原创音乐的比赛。

    节目组需要拍制些鼓励选手的话,于是她以音乐推荐人的身份全妆出镜,打着官腔很不自然地在镜头前背稿。没想到还激起了一小片水花,还有网友喊着要人肉这个看上去酷酷的小姐姐。

    程叶看了眼司机,开始装傻,她说:“当然不是我了!我哪有这么好看。”

    装傻的理由只有一个,她现在的模样只能用邋遢来形容,真不知道这司机是怎么认出她的。

    “我看就是你,越看越像。我女儿天天嚷着要见这个男孩儿,青春期的孩子特别难管教!”

    里安因为这个节目火了一把,他有才华又谦虚,关键是拥有模特身材,天使般的长相和傻呼呼的笑容。节目第一期播出后,就成功迷倒一片小妹妹和老姐姐。

    程叶笑笑,“总之不是我。”

    司机不和她争辩,在心里认定就是她。

    到了家楼下,程叶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

    “啊——”她大喊一声,倒在沙发上,眼里失了焦。

    躺了一会,她走进房间,把霍景郁送她的留声机搬出来安置在电视机旁。

    她畅听着深度的催眠曲,睡意却突然跑溜了,她要疯了。

    “我会不会猝死啊?某公寓独居女性深夜猝死家中。”她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啊!我饿了!”

    她又大喊一声,拿上钱包去了对面那条街道的便利店,那是她的新宠。

    她一进门,驾轻就熟地直奔冷柜拿了一瓶麦茶,然后来到柜台旁,盯着令她垂涎三尺的各类肉制品,摸着嘴唇说:“嗯……给我来一个烤鸡扒、粉粿和……乌冬吧。”

    “乌冬的话,还是牛肉酱混全部酱料吗?”

    听到便利店店员这么说,她惊讶地抬头看去,“噢!你!纪德?”她指着纪德,张着嘴的样子很傻气。

    纪德有些惊喜地说:“你知道我名字?”

    “我不只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在画室工作。”程叶把麦茶放在柜台上说道。

    纪德的神情自然,微笑着问道:“哇,你有先知能力吗?”

    “嗯哼~”程叶点点头:“没有啦,是我今天看到的,李逵天是我哥哥,我今天去找他就看见你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纪德歪着脑袋说:“我没看见你。”

    “你在那挖颜料挖的很认真,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做乌冬?我已经饿很久了。”

    “抱歉。”纪德反应过来,立刻给她煮。

    程叶坐在椅子上吃着鸡扒,扯了张纸巾擦嘴,问他:“你为什么有工作还要在这里打工?据我所知,画室的工资不低呀?”

    纪德边拌料边回答:“我教速写,下午才排课程,我想这时间空着浪费,就在这里上晚班。”

    “你几点下班?”

    “六点。”

    程叶吃惊地说:“那你住哪?”

    “附近。”纪德把拌好的面给她端过去。

    “谢谢。”程叶盯着面问:“你是不是给了我两份的量?”

    她继续说:“上次我去你以前打工的便利店,那个新店员做的只有这碗的一半,她说一包就这么多。”

    “是。”纪德爽快地承认道。

    程叶瞪着圆眼不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每次都买很多,怕你不够吃。”纪德坦然地说道。

    “但你只收我一份的钱啊?”

    “这种面利润高,多一包少一包老板看不出的。”

    程叶不知该如何接话,硬核地道谢,但不允许他再这样做了。

    走之前,纪德把她喊住,“我们能交换一下号码吗?”

    程叶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觉得我们挺有缘经常碰到一起,可以做个朋友。”

    程叶从来不给除了工作伙伴以外的男人电话号码,这涉及到隐私。但她还是拿过了他的手机,往里输入了一串数字。

    “谢谢。”纪德微笑着道谢,目送她出门。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噗嗤一声笑出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之下又觉得可爱。

    他盯着程叶给的短短的7个数字,笑了又笑。

    林宅内院。

    林显老爷子一身白纹长袍坐在木椅上等候着,身边搁着一把木雕花拐。

    老爷子直接忽略了林致南,向着他最疼爱的孙女招手。

    林微荷一蹦一跳的过去给他一个大拥抱,嘴上说的话特别甜,惹得老爷子笑开了脸。

    “爷爷把你头发剪成这样,不怪爷爷吧?”

    林微荷摇摇头,“这么短洗头方便。”

    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身上的伤都好了?”

    “嗯,早好了。”

    林微荷与林致南眼神交汇,她问道:“爷爷,您叫我们回来做什么呀?”

    老爷子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奖励你的!”

    林微荷愉快的接过来,甜甜地说:“谢谢爷爷!可是为什么要给我红包呀?”

    老爷子的表情微妙,几种情绪揉杂一起,他说:“我一个老战友的老伴去世了,他的儿子命不好也没了,只剩个宝贝孙子。”他说的凄苦,可是没有重点,这和给她红包有什么联系吗?

    “他的腿脚不好,时常住院,没人陪。”

    说到这,林微荷听出点门道来了,“爷爷是想让我去陪陪您的老战友吗?”

    老爷子迟疑了一会儿点头,“可以这么说,你不是快放假了吗,没事可以和爷爷一起去瞧瞧他老人家。”

    见林微荷爽快地答应了,老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心思逃不过林致南的眼睛。

    老爷子柱着拐站起来,把话题一转,“你和小榛过得怎么样了?”

    他话里有话,林致南不可能听不懂,祖孙二人僵持着。

    林微荷看出他们的硝烟,不敢问什么,就安静地呆在一边,呆了几分钟她就受不了,她要躲避这场战火,猛地站起来说:“爷爷,我去玩噢!”

    林微荷一走,林致南就将拎了一路的黑箱子甩在地上,砸出一声巨响:“您就只会这一招吗?”

    老爷子看着被甩出来的金块,“还真是好小子,不认钱呢。”

    “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只认钱!”

    老爷子一棍子挥了下去,狠狠落在他腿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人我已经找过了,他识相点就该退了,你纠缠什么?!”

    “您也知道是我在纠缠,为什么伤害他?!爷爷您是军人,铁骨铮铮的军人!做这些下三烂的事,不怕辜负了信任您的国家吗?!”林致南怒吼道。

    老爷子平静地说:“我现在是个商人,而且我不伤害他,你能乖乖听话?”

    “好了,你以前什么混蛋样我一概不追究,小榛是好女孩,好好和她过日子,改掉你那些坏三流的毛病。”

    林致南冷着眼,隐忍地盯着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您赶走他,我就换一个,您还赶,我就再找,您做好赶走天下所有男人的准备吧。”

    老爷子见孙子这般态度,气得直打哆嗦,举起拐杖又要落下一顿打。

    “无论您怎么打,塞多少女人给我,都改变不了我喜欢男人这个事实。”林致南冷静地表明态度,叛逆情绪毫不遮掩。

    “孽障!你这个孽障!”老爷子握紧拳头,把拐杖甩出去砸碎对面的花瓶。他冷笑出声:“本来他可以安然无恙,现在只是住个院,将来会出什么事可是你决定的。”

    “爷爷!”林致南双目爆红。

    “你的事已经成定局,不如尽早帮我把微荷的事定下来。”老爷子突来的闲情,坐下来沏茶,仿佛刚才的暴怒只是幻觉。

    “微荷现在还小!”

    老爷子似乎没听见,漫不经心地端起烫手的小瓷杯,手上的老茧足以抵挡热意,吹凉后抿上一口。

    “您把她送出国学习,现在又给她指婚,不感到矛盾吗?”

    “矛盾?我让她出国是学专业,不是让她去学洋人的思想。我大中华几千年的社会凭你说的几句话就能轻易扭转吗?”

    老爷子身子骨一向硬朗,但年岁已高,激动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喘不上气。他顺口气说:“你奶奶13岁就嫁给我,14岁已经生下你爸。微荷已经不小了,先给她定门婚事。”

    林致南眯起眼:“您不怕她反抗,离家出走?”

    听了这话,老爷子好笑道:“她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离开这个家,她什么都不是。”说完,他看了眼林致南,“你也一样。”

    林致南沉默。

    “我老战友的孙子,那个男孩我已经调查过了,我很满意,微荷肯定会喜欢。人也快到了,大家一起吃顿饭,先了解了解。”他说完,接过管家递回来的拐杖,转身就走了。

    林致南站在那,无数昼夜积压的怒火,像火山喷发一样,怒不可遏。

    在老爷子眼里,林致南是如此的渺小,只会用最软弱的方式以泄怒火。

    后山有一个小小的玻璃花房。

    这个花房是林致南送给林微荷的礼物。

    粗看屋顶,木的横梁接架玻璃,尖顶中央坠下一朵水晶灯,阳光和煦,光洒进来的时候尤为美。

    一张亲自取料做的大长桌,闲来无事时,林微荷就坐在桌上,嗅着沁鼻的香气。

    好久没见到可爱的花花草草了,这些小可爱们被辛嫂照顾得生机勃勃。

    林微荷举起一小盆多肉,用食指戳一戳,肉嘟嘟的甚是可爱,“小红你长胖了。”

    她指着旁边木架上用废弃的老树根当家的多肉们,说:“你们怎么还这么小,是不是吃不饱啊?”

    一个高瘦的男生在角落盯了她老半天,面上看不出情绪。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她还剩点距离: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林微荷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身,看着这个应该陌生却又不陌生的人,愣了几秒:

    “廖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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