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瀛洲渎职的罪名洗清了。

    江郡守的脸色实在精彩,但那一纸空白搜查令不得不给了。

    前脚刚把苏雅集等人送走,窦一鸣后脚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问道:“老大,今日送来那位关哪间?”

    要间闹鼠患的还是闹蟑螂的?

    分个单独的“雅间”,还是和十几个狱友先亲近亲近?

    窦一鸣止不住地坏笑,就等着老大发话。

    晏瀛洲道:“分间向阳的。”

    既然这位柳表兄真的来了,他向柳未明承诺过的事情岂能爽约?

    但柳如松却不领这个情。

    他起先摔成了跛子,今日又被江聪派人打断了另一条好腿。

    如今他寸步难行,躺在地板上一个劲地哼痛。

    晏瀛洲来到牢房门口,居高临下地盯着倒地不起的男子。

    “柳公子,别来无恙。”

    既然他岳母已与柳家断绝关系,他再呼一声“表兄”似是不妥。

    但这句“公子”,让柳如松的面容更加扭曲。

    “晏瀛洲!”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门口的男人,眼光里的怒火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是这个人!

    “要不是你说要将我关在这个鬼地方,我柳如松怎么可能沦落到这步田地?”

    晏瀛洲冷淡不语。

    他身后的窦一鸣擦了一把冷汗,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你快点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都是那个江聪干的好事!”

    “我妹妹嫁给他家老爷子为妾,他不说尊我一声‘娘舅’,居然还诬陷我让我替他顶罪!”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快去抓他啊!晏瀛洲,你不是自诩正义吗……”

    “错了。”晏瀛洲打断他的话,“你对‘正义’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么?”

    他别过脸,对窦一鸣说道:“豆子,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窦一鸣赶紧答道:“老大说过,总的来说就是不要侵犯别人的一切。”

    “不夺人财物,不辱人尊严,不害人性命,不限人自由,不做任何明知不对的事。”

    柳如松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话?

    他的那条断腿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嘴里叫骂连连,只顾满地打滚。

    晏瀛洲道:“你说的不错,那要是有人犯下辱人清白,占人财帛之事,我们该如何做?”

    “收拾他!”窦一鸣冲柳如松挥了挥拳头,“让他知道做错事了。”

    “嗯,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晏瀛洲瞥了柳如松一眼,仿佛在看地上的蟑螂臭虫一样。

    “你借钱不还在先,诬陷我与人通奸在后,你还数次辱骂我家夫人。”

    “柳如松,”晏瀛洲冷笑道,“你以为,这些都不用还了么?”

    窦一鸣掏出钥匙打开牢门,晏瀛洲拂袖走入牢房。

    柳如松惊声尖叫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你是我妹夫啊!”

    “表的。”晏瀛洲微微一笑,“而且,现在不是了。”

    柳如松连滚带爬地往角落里缩。

    他惊恐交加,大声道:“晏瀛洲!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我表妹嫁给你简直就是……”

    他刚想说“蛇鼠一窝”,晏瀛洲蹲下身,拎起他的领口,一拳捣在他脸上。

    “这一拳,还你污我名声。”

    柳如松的五官扭曲得明显变形了。

    他舔了舔被牙齿磕破的嘴唇,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和阮堂英那个莽夫一样……”

    下一拳,落在了另一侧脸庞上。

    晏瀛洲淡淡道:“你辱骂我岳父大人,一拳原本还不清,但出了人命我不好交代。”

    柳如松被打懵了,捂着肿成馒头的脸颊,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晏大人,晏大爷!”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求饶道:“我我跟你说个天大的秘密,求你听了就放过我吧。”

    晏瀛洲松开他的衣领,站起身缓缓转了手腕。

    柳如松一把抱住他的腿,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袍子。

    “我那个表妹,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她出阁前便和姚郡守家的公子好上了!”

    晏瀛洲的神情一滞。

    柳如松干嚎道:“那年元宵灯会,姚钰下水救了她,她便惦记上那个小白脸了!”

    “要不是你来提亲,”他添油加醋地说道,“她早就嫁给姚钰了!她啊,在家寻死觅活不想嫁给你。”

    柳如松原本想说,要不是他这个当表哥的循循善诱,教表妹一家要知恩图报,她才肯……

    但话没出口,晏瀛洲已低头盯着他。

    他感到那束冰冷慑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讪讪道:“晏老爷你要是觉得……”

    “我不爽。”

    晏瀛洲冷冰冰地说完,突然一脚踹飞了柳如松。

    柳如松像只面粉口袋一样,轰然坠地,重重地摔在墙角,嘴里涌出大口鲜血来。

    “中伤我家夫人,”他冷冷道,“你还不起。”

    说完,他一撩衣袍,转身离开牢房。

    身后柳如松伏地叫嚣道:“你被戴绿帽子了!我表妹看上的是姚钰,你这辈子都比不过人家!”

    窦一鸣冲进牢房,重重一拳砸在他脑袋上。

    牢房里清静了不少。

    晏瀛洲的神情冷冷淡淡的,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窦一鸣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这个家伙怎么处置,要不要兄弟们给他点厉害尝尝?”

    “不必。”

    晏瀛洲微微侧过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但他的语气依然冷淡疏离,只留下几个字道:“关到死。”

    下午,晏瀛洲回家时,阮思正在给金铃儿念话本子上的故事。

    银瓶儿坐在一旁低头绣花,时而抬手掩唇一笑。

    阮思正念道“书生翻墙也会小姐”那段,金铃儿紧张地攥紧手里的帕子。

    “是夜,月黑风高,那书生借来邻……”

    她正要接着念,手中的书突然被人抽走。

    “谁?”

    话一出口,阮思就后悔了,在家里敢直接抢她书的,除了她夫君还有谁?

    晏瀛洲捧着书扫了几眼,眉头渐渐皱在一起。

    阮思赶紧抢过书藏在身后,笑道:“夫君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晏瀛洲道:“我回来接你的,今晚你随我去一趟大牢,苏大人也会过去。”

    事关上次阮思误闯佛堂密道的经历。

    阮思点点头,吩咐金铃儿先下去命厨娘备饭。

    晏瀛洲皱眉盯着她,突然问道:“乔乔,你喜欢书生么?”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阮思懵了懵,她讪讪地答了句“还好”。

    晏瀛洲的脸色委实不善。

    “夫人,这几册话本子你翻来覆去看腻了吧?改日烧了买几本新的好了。”

    嗯,主角不准是书生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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