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了初冬,秋收已经完毕,村里的人们忙乎了一年也到了休息的时候。说来也怪今年冬天的头场雪来的特别早,没有小雪的过度,直接一上来就是铺天盖地,远处的群山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被山尖刚露头的太阳余光一扫,显得格外的炫彩壮丽。

    一大早我就从农村的热炕头上爬了起来,穿好棉袄。推开了门一看,雪基本上已经停了,只是稀稀落落的还有些零星的雪花。我拿了一把大掃把,开始清理门前的雪。雪还真是不小,一脚踏上去,直接淹没了脚脖子。正干的起劲儿,只看刘五爷远远的走过来。

    “五爷,今天咋起来的这么早,这是去哪了?”我赶紧打招呼。

    只看刘五爷用手拍了拍肩头的雪花说:“今年的雪来的还挺早,这不是趁着这场大雪进了趟山。”

    听五爷一说,我就明白了。

    在山村每到冬季,只要一下雪,大家就会去山里套兔子,因为下雪,兔子的脚印比较清晰,而且把杂草都覆盖上了,兔子也会成群结队的出来在雪里刨食吃,这就成了套兔子的最佳时机。在山村里兔子是比较常见的,这种啮齿类动物也怪,它们每次从窝里出来,都会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走,所以有经验的人,只要找对了它的行走路线,在路线上用细铁丝做个套索,逮到它们也不是很难,这种套索需要把套圈设置合适,兔子只要把头塞进去,就会越挣扎越紧,最后被活活的勒死。

    我看着五爷稀疏的胡子上挂满了因为呼吸而凝结的冰碴,在配上他的那顶破狗皮帽子,显得十分滑稽,就随口说:“我说五爷啊,你这又是想套点野兔打牙祭呗。不怕杀生太多,遇到兔子神儿啊?”

    五爷显得不屑,“兔子神儿见多了,没啥可怕的,吃的就是它的肉!”说着还吧唧下嘴儿。

    五爷这么一说,我瞬间来了精神,赶紧搭茬儿“兔子神儿见那么多,听说挺玄的,有那么厉害么?”

    五爷接过话茬儿,说“你别小看这个东西,灵着哩,一会跟你说说。”

    故事回到八几年的时候,虽然人们已经告别了大锅饭时代,但还是依然的穷啊,饥一顿饱一顿的。刘五爷像往常一样,挑着挑子,走街串巷的给别人锔锅修碗,这一天来到了一个村子,村子比较大,有个百十来户,这在当时就算大村了,到村子的时候时间还早,刘五爷找了个村中间的空地,把那些家什儿依次拿了出来,全部摆好。然后喊了起来“锔锅、锔碗、锔大缸,锔老太太的尿盆不漏汤喽......”喊了一会就坐在随带的马扎子上,点上一袋旱烟,边抽着烟袋边等着生意。

    这个空地正对是一户人家,是一个农村标准的三间黑瓦房,院墙由石头砌成,中间是个大门洞子,有两扇半新不旧的门板,每个门板中间挂着一支碗口大的铁环儿。

    这时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只铁水桶。这个人走到五爷跟前儿,“师傅,给看一下,这个水桶还能修么?”

    五爷拿过水桶,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说:“可以,就是桶底儿年久被水蚀了一个洞儿,修上保证跟原来一样。”

    “行,师傅,那你就给好好的修一下。麻烦了啊!”这个中年男人说着就蹲在了刘五爷对面。

    这种小活计儿,对于五爷来说就是手到擒来。五爷边鼓捣着,边抬头扫了一眼这个中年男人,只看这个男人头发比较凌乱,眉头紧锁,看似心事重重一般。五爷就闲聊了一句,“兄弟,怎么着有心事?跟我唠唠。”这个中年男人看来也是一肚子话憋久了,想一吐为快,接着就把事情的始末跟刘五爷说了起来。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本姓张,家里排行老三,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张三,这个张三平时在家务农,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偶尔赶到冬季的时候,去附近的山里打打野兔和野鸡,在送到集市上卖了钱,补贴点家用。当时的农村有些家庭都会有猎枪,因为当时国家还没有正式禁枪。不过这种所谓的猎枪,也就是一种自制的土枪,打猎的时候,先把少量的火药灌进长长的枪管中,用一只细细的木棍,一点一点压实,然后再把一小撮铁沙子,灌到枪管里,这就算是完成上弹准备。这种土枪虽然杀伤距离不远,但是因为是细细的铁沙子做的子弹,一开枪铁沙子四散开来,杀伤的面积是很大的,所以威力不能小觑,只要用好了,打个野鸡或者野兔,一枪一个准儿。

    空地正对的这户人家,就是他的家,一家五口,夫妻二人,还有两个孩子,他母亲已经去世,只剩下张老汉跟他一家过活。话说昨天正好是张老汉的75岁大寿。虽然是冬季,天气寒冷,但是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都来了,准备给张老汉过大寿。张三也是个孝子,一家人从早到晚,忙的不亦乐乎。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饭菜也备齐了,人也到全了。十多口子人围在火炕上的桌子四周,十分热闹。

    张老汉乐的合不拢嘴,坐在最里面,背靠着窗台。大家在这个其乐融融的氛围下正准备开吃,忽然张老汉像被定住了一般,端着酒杯的手还在半空就松开了,酒杯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只见张老汉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嘴唇紧闭着,能听到牙齿咬的咯咯直响,顺势就把一桌子的饭菜掀翻了,紧接着就躺在炕上打起滚来。众人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呆了,还是张三反应过来,上前一下把张老汉压在了身下,众人也赶紧上去帮忙,七手八脚的把张老汉按住,说来也怪,张老汉七十多岁了,平时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

    这时只听张老汉用特殊的声音说起话来,这种声音又尖又细,听着让人寒毛直竖,就听“死老头子,还有心情喝酒呢,抽你一口烟都不行,还把我耳朵烫了,今天不会放过你!”然后就是阵阵的奸笑声。众人一听更是不知如何是好,都知道这根本不是张老汉平时说话的腔调。

    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正好一起吃饭的有个邻居大妈,也是六十多岁的人,她看到这个情况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赶紧对张三说:“三儿,赶紧快去后街把你李根,李大爷找来。”张三赶紧从炕上蹦下来,穿上鞋就出了门。

    不一会功夫,这个叫李根的老头就来了,只看这个老头很清瘦,但是却显得十分干练,薄薄的嘴唇之下,一撮不多的胡子从下巴向前张起,在他的左肩膀上斜挎着一个帆布包。

    李根走上跟前看了一眼张老汉,这时的张老汉还在不住的挣扎,而且还说着“来呀,来呀,我不怕你们!”一些类似的话。只见李根也不搭话,上前用右手一把攥住张老汉的左手腕儿,力度十分的大,张老汉身子跟着一颤儿,眼睛死死的瞪着李根。

    李根这时开口说:“玩玩闹闹的就够了啊,人家过大寿呢,可能是打扰到你了,也请你见谅,赶紧走了吧。”语气很柔和,有些商量的口吻。

    只听李老汉也回话儿了,“这家子人欺人太甚,我不会饶了他的!”说着又发出阵阵的奸笑。

    李根看着商量是不可能的了,这时他攥着张老汉的手,劲头儿也越来越大,似乎要把他的手抓断了一般。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我收拾你了!”然后对众人说,把他的上衣脱光,然后按住了他,千万别松手。众人只能照办,三下五除二就把张老汉的上衣扒个精光,然后按胳膊的按胳膊,把腿的把腿。

    只见李根把帆布包从肩膀摘下来,放在炕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铜质的小盒子,三寸见方,盒子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看着也是有些年头儿的老物件儿了,盒子四周的铜被磨得泛着黄光,整体一看显得十分的夺目。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排细针,依次插在盒子里的红布上,只看这个针头,不同于绣花和缝补衣服的针,比那些针要长一些,再仔细一看,发现最大的区别是这种针居然没有针眼儿。

    李根用右手抽出一根细长的针,拿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来到张老汉跟前,用左手在张老汉的头上仔细的摸索了一遍,顺着头又摸向后脑和耳根,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之后顺着脖颈一直往下摸着,一个位置都不放过。当左手摸到张老汉的胳肢窝的时候,一下停了下来。这时众人发现张老汉的胳肢窝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肉疙瘩,拇指肚儿般大小,此时已被李根的拇指和食指死死的掐住。当掐住疙瘩的一刹那,张老汉浑便浑身抖了起来,挣扎的更加厉害,众人都快累的虚脱了,仍然死死的按住张老汉。

    李根也不管张老汉挣扎的样子,左手掐着疙瘩,右手拿着那只针,对准肉疙瘩一下就扎了上去。这时张老汉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瘫软下来,浑身哆嗦着,众人也随之把手放开了。

    只听张老汉还是带着那样的腔调说着:“哎吆吆,疼死我了,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李根也接着说:“现在求饶也晚了,刚才给你机会了!你这个畜生。”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吧。”张老汉说着抖得更加厉害了。

    李根用手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饶了你也可以,你快告诉我,你此时在哪?”

    就看此时的李老汉,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说话磕磕绊绊的“我,我在院子的牛棚里,求求你了,快放了我吧。”声音极其刺耳。

    李根让张三赶紧去院子牛棚看一下,张三不敢耽搁,跑到院子直奔牛棚。这个牛棚坐落在院子的西头,背靠着石头墙子。张三来到牛棚往里一看,只见牛棚里的墙角处,趴着一只大兔子,这只兔子一看就是活些年头了,比普通的兔子大了一圈,背上的兔毛都是黄褐色的。只见这只兔子趴在墙角浑身发抖,张三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只兔子,似曾相识的感觉。说话间上前就抓住兔子耳朵,一下拎了起来。

    这时众人也随着李根从屋里来到了院子,李根一把接过兔子,把胳膊抡圆了,使劲往地上一摔,只见这只兔子在地上弹了几下就不动了。李根对张三说:“这种祸害人的兔子,就不能留下,要不是我用银针封住它,真是治不了它呢。”

    此时众人又回到了屋里,张老汉已经虚脱的晕了过去,本来年岁就大了,再经过这么一折腾,就算是年轻人也受不了。李根把张老汉的胳膊抬起来,就看着那支针还扎在胳肢窝里,只不过那个肉疙瘩已经不见了。对众人说:“现在没事了,给老太爷熬点糖水灌下去,休息几天就好了。”众人看着事情解决了,饭也没吃成,就一并散了去。

    话说就到了晚上,张老汉也是一点一点恢复过来,也清醒了。醒了之后,张三就询问了张老汉,到底怎么回事,开始张老汉也是一头雾水。当张三把事情的始末跟他讲完之后,张老汉才恍然大悟。

    原来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忙乎着大寿的事,张老汉一个人靠着窗台休息。农村每到冬天为了取暖,都会用一个生铁铸成的盆子,把灶膛里做饭烧剩的碳火收集起来,放到火盆里,端到炕上。张老汉家也不例外,也是有个火盆。张老汉背靠窗台,围坐在火盆边上,顺便就把自己的铜杆大烟袋点上,吸着旱烟闭目养神。吸着吸着张老汉就觉得不对劲儿,因为每次深吸完一口烟的时候,都感觉烟根本没有吸进嘴里,就像吸空气一样,反复的吸了好几口都是如此。张老汉很纳闷儿,就斜眼往窗台外扫了一眼,因为当时的农村比较贫穷,好多人家根本没有玻璃,都是由白纸把窗框糊起来,这样既保温,而且透光性虽然比不了玻璃,也是很亮堂的。张老汉透过纸窗,就看到一只兔子的影子,蹲在外面的窗台上,而且兔子的爪子上抓着一节木棍儿,每当张老汉吸一口烟,外面的兔子也把木棍放到嘴边吸一口。

    原来是这只兔子搞的鬼,张老汉也明白了过来,依然假装没看见一样,偷偷的就把铜杆烟袋的烟斗,伸到了眼前的这盘装着碳火的火盆里。烧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由于碳火旺盛,铜质的烟斗被烧得通红。张老汉猛地把烟袋从火盆里抽出来,顺势对着窗外兔子的影子就捅了过去,只听滋啦啦一声,一股烟冒了出来,那只兔子因为没有防备正好不偏不正被烫到了耳朵上,嗷一声就跑了。

    张三听完老爹讲完这个事就彻底明白了,但是依然有个问题困扰着他,他就想这只兔子为什么不跑别人家去,偏偏跑到他的家里来作怪呢。自己仔细一想这段时间的事情,忽然也明白了。

    原来张三是这个村子有名的打猎高手,手里一杆土枪,简直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极少有逃脱的。每次进山回来,都背着一口袋猎物,有野兔野鸡,还有其他的山货。这些山货拿回来,既让家人偶尔尝到了野味,滋补了身体,也可以卖一些钱补贴家用,一举两得。所以只要到了冬季,没事的时候张三就背上那支土枪和足够的弹药就进山了,并且从不落空。

    话说这也就是一个星期前的事,那天刚下完一场冬雪,天气也慢慢的转晴了,张三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土枪,带上弹药,又出发了。由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加上经常跑山,所以不大一会工夫就到了山里。凭着经验张三很快就根据动物的脚印,追踪上了一只兔子,通过脚印的大小,张三认定这是只大兔子,如果打到了,回去炖锅肉可以够一家人吃好几天。张三的腿脚也利索,很快就发现了那只兔子的踪迹,借着留下的脚印紧追不舍。

    过了几趟沟,终于追上了那只兔子,就看这只兔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大,站在不远处一颗松树底下,前爪抬起,耳朵立立着,后背长着泛黄的皮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就像发着光一样。兔子由于前爪短,后腿长,所以地面上的雪要是稍微厚一点,它行动起来是很费劲的,因为前爪总会陷到雪堆里,跑起来就很慢很费力。张三远远的看着这只兔子,以为这只兔子是跑乏了。看着距离也在猎枪的杀伤范围之内,所以就把土枪端好,瞄准了松树下的兔子。

    张三看着这只兔子不动,心想这不是找死嘛。随后把枪口对准兔子,瞄的准准的,食指扣在扳机上,那只兔子不但没有跑的意思,而且还远远的瞪着张三。正当张三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突然发现兔子没有了,而在那颗松树下蹲着的是他的老爹,也就是张老汉。张三倒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没有开枪,心想老爹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张三顺势把土枪放了下来,再向松树底下望去,而树底下明明站着的就是那只大兔子,依然是前爪抬起,耳朵立着,面对着他一动不动。张三心想肯定是自己紧张,眼花了。

    张三第二次抬起了土枪,瞄向了那只兔子。当要扣动扳机的时候,树底下的那只兔子又成了他的老爹。张三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难道是活见鬼了,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不过张三是个不信邪的人,虽然隐隐觉得这只兔子不同寻常,但是也下决心要打下它。然后双手紧紧的握住土枪,眼睛死死的盯住这只兔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三猛地抬起枪,凭着直觉向着那只兔子轰的一声就开了枪。开完枪之后也不等待,直接像那颗松树跑去。

    跑到松树下,没有兔子的尸体,而枪沙子把松树皮崩掉了好大一块。而在松树底下的雪面上,散落着几根兔毛。张三知道失手了,但是心里一直因为刚才的事,久久不能平复。这时太阳已经偏西,张三也是唯一一次两手空空的回家了。

    到了家里,张三也没有把这件事跟家里人说,只说最近山货少,没有打到东西。

    通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终于明白为什么张老汉会被兔子神儿缠上。张三也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因此也就有了故事开头的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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