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祸?”嘉丽边问,边拨了几下琴弦。她的指头带血,那粘稠的血液沾去了琴弦之上,拨弦之间,又溅去了白玉剔透的琴身。

    无名氏看着自己完璧一般的琵琶沾了污血,心疼不已,眼见着嘉丽竟手起电光要去抚弄那琴弦,他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喉咙眼。那丫头一手下去,非坏了弦不可。无名氏一个着急就老实交待道,“等等····祸根,祸根,乃是守护者一族秘制的引祸术。只要祸根不除,那被种了祸根的人,便一直会处于不断的祸事之中。阿难陀虽有心护主,但它毕竟是异世的神兽,如今身处这个世道,发挥不出它的神力。它便也只能把这源源不断的祸事转移去别人身上。汝方才不是说,这活死人身边人祸事不断,吾家一听便明白,这一定是阿难陀移祸造成的。”

    无名氏并未留意,他寥寥数语之间,斯嘉丽的神色愈发黯淡,她本身气质寒冷,眼下却犹如千年冰窖一般,只是望上一眼,似乎就会被冻住思维。嘉丽沉下头,看着手上的鲜血淋淋,怔怔出神。

    出神之际,琵琶脱手,落去水面,咚一个闷响,沉去水中。无名氏看的心急,手起手落,那琵琶便从水里飞去他的怀里。他连忙又从宽袖里抽出一条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琴身。他本就是时空之外的存在,他本也不关心人世的冷暖悲伤,只是不经意抬眼之际,恰好见着斯嘉丽低沉的脸上落下一滴泪珠,叮咚一声落去水里。无名氏心里不解,当初雷刑之痛,高烧之苦,这女孩都倔强地不掉一滴泪,如今,为了一个活死人,竟会低下高傲的眉眼,心伤滴泪····

    何必呢!

    影子最是焦急,连忙飞去嘉丽的身侧,宽慰道,“嘉丽,你不要多想,这本不是你的过错····”

    话未完,却听嘉丽喃喃,“哥哥,祈福咒是我生生种去她体内的····终究是我害了她的身边人····”

    “不,嘉丽。当初形势所迫,而且祈福咒确实保住了小叶的性命啊!”

    可惜嘉丽似乎未听进一句一词,低头喃喃之间,又似乎笑的几分嘲讽,“她说我欠她,我不信,如今看来,我还真欠了她不少····哥哥,我欠她双亲性命,欠她大伯性命,欠她爷爷的性命,还有谁来着?哦,对了,她阿姨高位截瘫·····?”

    “不,嘉丽,你不欠小叶。你救了她,那时你本就重伤,那祈福咒可是生生让你睡了3年有余···”影子拼命地想说些什么,可嘉丽却丝毫听不进去,自顾自地道,“哥哥,小叶,怕是恨死我了吧!”她是真的心伤,话里之音,悲悲切切。

    “不是的,嘉丽,小叶不会恨你的。你忘记小叶说过的,你是她的妹妹,比亲妹妹还要亲的妹妹···嘉丽,你不要多想,祈福咒的事,你也是无奈,这不是你的错····”影子连连而道,他一会飘前一会飘后,可几般折腾,他就是冲不去嘉丽身边。嘉丽生来体寒,平日她有意收敛,并无察觉。眼下,嘉丽却是心凉不自知,这生来的凛寒之势有如寒冬下的强压,以嘉丽为中心,四散而开。影子乃为魂体,本就体弱,遇着这冷寒的强压,不禁地喷嚏连连,瑟瑟发抖,甚至魂体冰冻,行动不便。他便不得不退去了嘉丽一米之外,看着消沉的嘉丽,着急仿若热锅上的蚂蚁。

    无名氏看不下去,多言了一句,“斯丫头,收收汝这寒气,也不看看汝家兄长已经冻成了什么样?”

    可谓一语经醒梦中人,斯嘉丽猛抬头之际,那凛寒的气势便也瞬间收敛。嘉丽慌张地道,“哥哥,对不起!”

    影子连忙摆手,“无碍,无碍。”

    见着影子无碍,斯嘉丽松了口气。她又低头闷声不响,半响,她总算抬起了头,只是这冷沉的脸突然转了个嘻嘻笑脸,而这笑意看似并不明朗,反倒了多了几分阴沉,影子见此便起了忧心。

    果然,听斯嘉丽斩钉截铁地道,“哥哥,我想明白了,我要解咒!”

    最是惊诧的怕是无名氏了。一听‘解咒’二字,他的手一抖,差点把这心肝上的琵琶又摔去水面。好在,他眼疾手快,总算是在落水之际抓住了琵琶,虽是虚惊一场,他却不敢松下心弦,“解咒?不可,不可!”

    “为何不可?”斯嘉丽质问,话音里带着她生来的偏执。

    “不可便是不可。此咒不可解,无法解。”

    影子又连忙追道,“嘉丽,你可有想过,这咒真解了,小叶会怎样?”

    斯嘉丽一愣,她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愿面对。

    影子道,“我们下祈福咒,是因为小叶身上被种了祸根;如果祈福咒失效了,那祸根横行,你觉得小叶还能活吗?”

    “哥哥,祸根的事,我另想办法。但是,这咒术留不得,不然小叶此生只会有无尽的生离死别,孤苦无依,这才是可怜呢!”

    “不,嘉丽,祸根无解,这祈福咒是唯一的良咒。”影子道。

    “哥哥,这祈福咒不是良咒,它是害人的毒术!不可留!”

    “嘉丽,你怎么还不明白,”影子似乎有些生气,加重了语气,“咒本不分好坏,看是我们,是什么目的。他能帮我们保住小叶的性命,那它便是良咒。难道,嘉丽,你想看小叶断气不成!”

    斯嘉丽哑言。她怎舍得小叶死去?8年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影子见着嘉丽有一丝动摇,语重心长地道,“嘉丽,活着,才会有奇迹,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活着’二字,影子加重了分量。于他这般死过一次的人而言,天下缤纷,都不如活着来得实在。若是活着,嘉丽就不用受那雷刑之苦;若是活着,他怕是早已解决了小叶活死人之难题;若是活着,他定会以兄长之责,处处照拂这个任性的妹妹·····若是,若是,终究是一场空幻。影子已死,如今不过是靠着嘉丽的精气修成的残魂。他心之苦,唯有他自己知晓。

    嘉丽依然声声质问,不依不饶,“难道,哥哥就忍心让小叶活在不尽的死别中吗?你死之初,你可知小叶日日以泪洗面?她是长情的人,最舍不得离别·····”

    “我知道。”影子道。

    “那哥哥怎舍得小叶····”

    “嘉丽,活着便好。活着就还有机会。她一定会遇上一个与她气息相补的人,这个人会爱她护她,守她陪她,与其想着解咒,不如救下她的未婚夫。”

    一说到那‘未婚夫’,斯嘉丽一脸嫌弃,“救下又有何用,还不是又会死于移祸之灾?”

    “不,嘉丽,下次他再受移祸之灾,我们一样出面相救。”

    “下下次呢?”

    “依然救。”

    斯嘉丽却听的气愤,“我们有玄水之困,救不了呢?”

    “我们有阿迷的弥生府,有神奇的鸦仙,无碍,可以救。”

    斯嘉丽听不下去,一语道破,“哥,你怎么还不明白?真救活了,那你就这样把小叶送给别人?她只要再等个几年,哥哥你就可以复生了,你们俩就可以旧情复燃,喜结连理,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嘉丽,你不懂,我给不了她幸福。我跟她的缘分——已尽。”影子话里有着几分颤抖,虽是全脸漆黑不见五官,但嘉丽觉得,影子一定是伤心不舍的。

    “哥——”

    影子又道,“嘉丽,我欠小叶一个承诺,如今我给不了,那就让她的未婚夫来替我守着她。你不救,我来救。”

    闻此嘉丽一个慌张上前,道,“哥哥,你开什么玩笑,你精魂初稳,动不了大的术法!”嘉丽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了下半空的弥生府。玄黑的洞口里只悬着一抹红光,却不见迷姑娘的身影。斯嘉丽恍然大悟,怕是这兄长早就起了救人之意,早早派了迷姑娘去查看小叶的未婚夫了!

    果然,不到眨眼的功夫,一只乌鸦便嗖一下冲出弥生府,落去水面之上。随后,提着朱木红灯笼的迷姑娘也款款走至这洞口。

    “可有查到?”影子连忙问。

    迷姑娘先是屈身作揖,然后才道,“公子,奴家与鸦仙确实见到了那活死人的未婚夫,伤的慎重,依奴家看,即便华佗在世,怕也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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