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人声鼎沸,一改往日安静的气氛。汀若皱着眉坐在星茉身旁,“他们在吵吵什么?金仙只是监院,教授弟子这种事,是元清观主该做的,这些人讲不讲道理。”

    星茉身后的寇明拍了拍大腿,摇头道:“在利益面前,有几个是讲道理的?星茉现在修为进阶迅猛,众人只道是受了金仙指点才会有如此神效,却不去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筋骨底子去承受。”

    汀若转过身,“你这话说的极对。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明白人讲话。”

    寇明见转身向自己的是一个圆脸的少女,长相乖巧甚是可爱,也冲着她嘿嘿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

    暮雨栴和崔玄忠一起跨门而入,顿时阁内鸦雀无声。

    暮雨栴面带着常有的微笑,缓步至讲经台前。崔玄忠也未敢先一步上台,只是挥袖,围绕着讲经台八面空气墙拔地而起,金字流动。

    “诸位弟子,早课时间已到,抓紧修习!时至今日,你们还有五年时间,赢得会仙盛典的点化之恩,绝非易事。

    况且,两年后,凡元清观准备参与会仙盛典的弟子,按旧例,全部出山云游。届时,你们有三年云游之期,以斩妖除魔的数量或成就的大小,作为会仙盛典的预加分项。所以,各位……事成与不成,多靠自己的勤勉。”

    兄弟子听崔玄忠所言,也多少平复了下心情,他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能在元清观中老老实实修习的时间也只剩下两年而已。

    而两年后,凡是报名参加三十年一次的会仙盛典的人,都要出山云游三年。而且这同样是旧例,一样也是三十年一次。

    只是在坐众人似乎都有愤愤然,读书之声寥寥。暮雨栴当然知晓是何种原因,他的长眉缓缓扬起,扫视了下座众人。

    “料想诸位弟子,一定有疑惑。疑惑修仙之途,到底有没有捷径可走。”暮雨栴一句话毕,众人都抬头看着他,因为他说的很对,这正是他们心中的疑惑。

    暮雨栴环顾众人,接着道:“如果没有捷径,那我暮雨栴何德何能,只用两年便飞升为仙,如今……你们眼前的夕星茉,她又是何德何能只用了十日便掌握御风。所以你们会想,这条仙途一定有捷径,而且我,一定是知道这条捷径的那个人。

    如果有捷径,那为什么,暮雨栴不将这捷径公布于众?就算是只公布于元清观中,不也可以快速提升元清观的整体水平,也算是壮大了天界势力。”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暮雨栴的话,想从中汲取到任何一点一滴有用的信息。

    暮雨栴在讲经台前缓缓踱步,“那么,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修仙之途,有捷径。”

    此话一毕,人群如同开了锅一样,有兴奋有激动有愤怒的,此起彼伏声沸腾。

    星茉身后的寇明寇岸不可置信地相互对视一眼,寇明首先说道:“第一次听说修仙有捷径可走。若真如金仙所言,他知晓捷径,那我们可真是拜对了元清观。”

    不远处的洛参听到了寇明的话,见这元清观众弟子也不过是眼界粗浅之辈,心内不屑就这样的水准,也能入得了太清天的眼,也就是太极观毁于一旦,不然哪里轮的上元清观。看来太清天现如今是真的没什么可指望的后备了。却依旧以手支着脑袋,“我说寇明,别太当真,你没瞧见这金仙的话还没说完呢。”

    寇明寇岸一齐看向洛参,寇明语塞,他们都知道洛参是什么样的人,嘴下从来不饶人,可他的的确确又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寇明被他这么一噎,也不放在心上。

    果然如洛参所言,暮雨栴见众人议论之声渐渐小了,“捷径就是,能以平常人所不能的速度,快速获取修为,并炼化为自身所用。而这样的修为猛进之法,要一个条件。那条件就是,采用此法之人要具备堪比钢铁的筋骨。我曾在你们众人面前,在这老君阁中说过,夕星茉筋骨不凡。现在这个捷径我已公布于众,诸位弟子如果有谁觉得自己也是筋骨不凡者,但可随时来找我。

    如果能生生受得住我一掌而不骨碎者,我就根据其身体情况,定制其修为猛进之法。这样,在座的诸位,可还有疑议?”

    暮雨栴说完这一席话,环顾了在座众人,原本还有些兴奋的激动的也大都悻悻然,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暮雨栴所言的那一副好根骨,更没有那个胆量去接金仙的一掌。

    暮雨栴见大家似乎终于平复了心境,才道:“看来大家都没什么疑议了,那便就这么说好了。刚刚崔仙尊也讲过,留给元清观众人安安稳稳地在元清观修习的时间不多了,众弟子就抓紧时间学习今天的课业吧。”

    他说罢,径自转身,发丝悠扬而动,远远地他的那双暗琥珀的双眸点在了星茉的脸上,一闪而过。在经过崔玄忠身旁的时候,问道:“这几日怎么没见莲仙姑?”

    崔玄忠略俯身道,“噢,她跟我请了假了,回家去了,似乎是家里有什么事。”

    暮雨栴点了点头,“莲仙姑的洞府离此不近吧,我记得是在秦岭一带。”

    崔玄忠回答:“是,所以我就多放了她几天的假。”

    暮雨栴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未在意,仍旧径直前往自己在老君阁尽头处的茶桌旁,坐下就从袖中拿出了几本折子,一本本翻看着,也没其他的话。

    ……

    晚课之后,清风微凉,沼清濯跟随着一向寡言的崔皓清出了老君阁。

    “师姐!”他在她身后叫住了崔皓清。

    崔皓清一袭白色纱裙,简单的发髻轻挽两耳之侧,全身上下都透着少女的清丽可爱,可偏偏那双黑亮的眼睛,冷寂幽然,丝毫没有少女的活泼,让人捉摸不透。

    “怎么了?轻濯。”

    沼清濯轻轻吁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师姐……你是不是又要离开元清观?”

    崔皓清看着沼清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自从我记事后,你就会经常不在观中,几个月也难看到你。你是不是又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沼清濯说罢,双手从身后探出,一只薄绸的红色锦袋被他捧在手中。

    崔皓清难得一见的一笑,“我是又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辰。这是……你为我准备的礼物吗?”

    沼清濯点头,“你从没记得住过自己的生辰,师姐你自己不在意的久了,所有的人都不会在意,包括催师尊在内也就不在意了。可我,永远都不会不在意,今天是你的生辰。”

    崔皓清淡淡地看了沼清濯一眼,接过了沼清濯地给她的红色锦袋,入手很轻。

    “轻濯,生辰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很感动,每年你都记得,都会为我亲手准备礼物。可……”

    崔皓清的话还未讲完,沼清濯就打断她道,“可是你今天还要出山,还要去云游四海。我知道我不能去阻止你,毕竟这是你的喜好,你喜欢那种自由的感觉,甚至连催师尊传授两仪会气术也拒绝,就因为学了两仪会气,便意味着未来可能要承担起元清观观主之职。在别人眼里莫大的恩遇,在你这里,就是牢笼。可我只想多让你在我身旁一些时间,能陪着我,就像小时候那样。”

    崔皓清看着沼清濯越发清隽的眉目,一时间有些恍惚,半晌轻笑,“还是轻濯最了解我。那轻濯你就应该知道,今年你已经十六岁了。对于一个男子而言,十六岁意味着成家立业,意味着成为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是要别人来依靠的,而不是去依赖别人。”

    沼清濯摇头,“我不是依赖别人,我只是……仅仅是依赖你而已。”

    沼清濯转头看了看天际的月亮,“好了,时辰不早了。莲仙姑不在观中,我也要去云游,顾疏苓又被罚负担整个元清观的洒扫,观中事务杂多,你要操心和负担的不少,早些回房休息吧。”

    说罢,崔皓清转身,一步跨入风中,只朝着老君峰山崖静静站着的沼清濯挥了挥手,便快速离去了。

    夜风中,崔皓清的双目少有地凝了曾水雾,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沼清濯,他的那张脸,那个越发长成了的少年面貌。不是她不想陪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是她不敢去面对他,是她在逃跑在回避着他。

    没有人知道崔皓清的软弱,除了她自己。

    夜风里,崔皓清轻轻抽开了沼清濯送给自己的那只红绸锦袋,一只毛绒的红色花朵,花瓣细长弯曲……

    她伸手拿出了那只沼清濯用毛绒自己扎成的红色花朵,无绿叶相称。一株彼岸花,在她的指间绽放。沼清濯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还是幼童之时的对话。

    “师姐?你喜欢什么花?”

    “师姐并不喜欢花。”

    “你胡说,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花草草的。”

    崔皓清无奈,想了半晌,道:“若非要说的话……我喜欢彼岸花。”

    沼清濯不解,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脑袋,“彼岸花?那是什么花?”

    “那是一种从不长叶子的花,只有花瓣,独占芳华,一朝绽放没有可以匹敌之艳,就连不可能与之争辉的绿叶,也容不得。”

    沼清濯皱眉,“那是很霸道的花了?”

    “是霸道,彼岸曾有言,夺尽世间芳华,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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