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背受敌,里外非人,一着不慎,道毁魂消。

    三太子心里浮出一股厚重的沧桑感,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压弯挺直的脊背。

    对面的男人一脸冷肃强势,分明是低贱如尘埃的恶鬼,是的,是连鬼差都不是的恶鬼,但他却活的比自己透彻,也比自己纯粹。

    “我的事,你没资格管,也管不起。”眉宇上染上一丝戾气,他恶意的弯起,“范无救,仔细想象吧,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仔细想想吧,等他们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会是谁。”

    三太子向前走了几步,那张因为苍白而显得羸弱的面孔更清晰的出现在面前,面上浮着清晰的厌倦,:“不管你为了什么来拦我,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合作。”

    墨赦神色不变,全然没被他的话影响一样,径自道:“天门一开,三界动荡顷刻就至,地府自身混乱还未平息,你在犯众怒。”

    他手腕上的锁魂链沿着手腕缓缓旋转,一股森寒的气息缓缓从他身上发出,来自地狱的使者分明全无动作,强势彪悍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三太子目光一凝,眼中神光汇聚,就看见墨赦身后隐约浮现的面容,只出现了一瞬,却足以表明态度。

    墨赦道:“我来,就是警告你,不要打天门的主意,地府不同意。”

    三太子冷冷一晒,没有说话。

    墨赦停了下,声音淡淡,道:“人类猎鬼,古来有之,当年规定不让鬼差于人世现身,何尝不是对鬼差的保护。”

    说着地府的事,话里话外却都是别的意思,他目光幽远,神色浅淡,似乎在说的是与己无关的事,“鬼差违规,会被地府驱逐,严重还会直接被罚做花肥,地府有监察司,有引渡使,还有能清除人记忆的忘川锤”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地府与人界相互依存,却一直在用行动跟人类表态地府辅助人间运转,绝不参与,就连神界,在之前的上千年,也淡出了人类视野,成为神话,”墨赦声音如缥缈的云雾,一点点抽丝剥茧,半分都没被三太子不耐烦的话打断,“这就是规则,天道在人,你现在在做的,是毁人界的事,后果是什么,想过吗?”

    三太子傲然而立,直直的戳在那儿,强撑着气场,道:“管好你自己。”

    “不是为了你,”墨赦说,“他很看重你,看他的面子,提醒你一句,与其在人界折腾,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人类,也躲天神。”

    他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如水样的平静和寡淡,但就是那样的淡然随意,让三太子骤然生火,他厉声道:“事不关己,才能夸夸而谈!如果屠刀是悬在你头上,你还能这么轻松的说这种话?呵,天道在人,你不知道的事,就别摆出这幅说教的样子!你没资格!”

    天界大门封闭,地上数千小神都被滞留在人间,大川名山,高堂庙宇,甚至市井街道,谁也不知道人间还残留着多少正位神,又还存在着多少合该飞升却未被天界接纳的伪神

    在漫长绝望的岁月里,能幸存下来的,又能是什么善类?他们每一个,都是暂时收敛獠牙的上古凶兽,他们的爪牙都萃了毒,出必见血。

    哪怕他已在北方杀了一批,可还有更多隐藏更深的,披着普通人的皮,做着吸血鬼的事。

    他曾经同情那些弱小的人,哪怕他们已在迅速强大,甚至还做出了斩神这样疯狂而坚决的决定,他的天职扔让他对弱小有保护欲。

    修道者与天争命,天神也是,他们死伤如何全凭实力,但人界还有无数如风中烛火一样弱小而无辜的生命,天庭也有更多志不在此的天神,无论如何,他得为了他们争一争。

    他父帅曾说过,他与天庭可以一刀两断,只凭自己喜好做事做人。他要做的,就是能让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己的事。

    他不可能将人间的神斩杀殆尽,他只能另觅途径。

    天意让这场战争不可避免,他偏要寻一条平衡的路来,让那些隐藏着的神祗不至于五路

    各归天命,互不干涉!

    而天门,是他给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神祗的活路,也是他为阻截那场战争拉下的最后一道休止符。

    风险虽大,成功之后的结果,却值得他冒险一试。

    况且,那样只有一线的希望,也能让那些被追捕的神祗不至于背水一战,让他们有路可走,才不会铤而走险。

    他咬着牙,胸口的伤灼灼作痛,面目倔强偏执:“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叫我躲?范无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墨赦再不多说,转过了身,朝着巷子口缓步而行:“适可而止,否则下次见面,便是地府执法队灭杀你之时。”

    前行几步,又顿住脚步。

    “李天王身死道消,才换你在人间逍遥度日,他既消了你与天庭的羁绊,你……即便为了他,也不该步入歧途!”

    歧途?三太子勾唇冷笑。

    墨赦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眼光普照的拐角。

    三太子依然松柏一样笔直的站着,也微微转过身,皮鞋踩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冰冷的啪嗒声。

    “你受了伤。”墙壁上的简笔画扭曲几下,终于成了一张脸,从墙上伸出,幸灾乐祸的道,“还很重。”

    三太子冷冷的瞥眼过去,手掌上有火焰跳动,道:“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你要试试?”

    那张脸露出微笑,随着他的身形在墙壁上游走,道:“都是同袍,敌意别那么大,说了跟你,自然听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反水的。”然后微笑着递出了掺了毒的诱惑果实,“现在天地间的灵气浓郁程度还是很低,你自己怕是恢复不好……碰到你之前,我还有些存货,纯净又充沛的力量,要么?”

    三太子手掌的火焰刷的朝着那墙面扑去,他面目狠厉,身形一动,就将刚躲过火焰攻击的神祗从墙里抓出来,扼住咽喉,凶狠如贪狼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温和随意的瞳孔,一字一句道:“别让我再发现你耳杀人,杀一个,我剐你一刀,我保

    证,刀刀见骨!”

    那被抓出来的年轻神祗如砧板上的鱼样在他手下动弹不得,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口中却道:“你放心,你让我们用神心起誓,我又不是真不想活了,在你死之前,绝不杀人!”

    三太子松手,将他往后一推,那神祗立马就融入了身侧的墙壁里,再看不见半分影子。

    三太子环视空空如也的巷道,傲骨铮铮,声音冷冽:“规矩,我定的!想活着,就听话!不服就来战!不要以为能杀自己凡人,就有多了不起!在真正的上神眼里,你们,算个屁!”

    巷子中没有人应,只有风声萧瑟。

    三太子挺直着脊背,强悍又无畏的向巷子另一头走去。

    ……

    “来!吹蜡烛!”苏毓秀笑语盈盈,小女生一样欢喜的看着白唐,“你今天过生日,别拉着一张脸啦!快点!”

    天上阳光正好,但白唐家的小院子却很是寒凉,因为院子四角都站着吹拉弹唱的小鬼。

    准确来说,是附身在活灵活现的剪纸人身上的小鬼。

    白唐心里吐槽那些诡异冷笑的小鬼,心说这是过生日?确定不是下葬来的?

    只差一个花圈一个棺材,把他就地埋了都没问题,反正连断头饭都有了!

    他眼睛上翻,生不如死的斜看头上那个该死的“生日快乐”王冠,简直想呵呵她一脸。

    凭啥别人过生日都是arty加亲友,到他这里,除了一个破蛋糕,剩下的全不是人!

    “怎么啦?脸色这么奇怪?开心傻了?”苏毓秀笑眯眯的,对他的尴尬视而不见,径自拿着手机全方位拍照,“不要太感动啦,以后每一年,我都会陪你过生日,这真的没有什么。”

    白唐浑身一阵恶寒,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他估摸了下这女人的战力,又思索了下自己皮糙肉厚的程度,默默吞了口口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兴过生日的,呵呵,我和墨赦从来不过生日的,呵呵呵。”

    苏毓秀似笑非笑,开始给她讨厌的那人上眼药,道:“只有你不过吧,你身边那位可难说的很,毕竟你们才认识多久,他跟他以前的搭档可认识了几千年,据听说,每年都会送礼物哦。”

    用心不可谓不恶毒,一方面挑拨离间,让白唐心生隔阂,一方面还体现自己多体贴!

    可以说非常的心机了,奈何白唐仿佛没有听懂,只傻呵呵的笑着,道:“看不出来啊,墨神还有那么心思细腻的时候啊,哈哈,倒是苏大美女你,你以前认识他?还认识谢必安?”

    苏毓秀的脸色不变,眸光却轻微闪烁了下,将“谢必安”三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几遍,才展颜一笑,道:“他连谢必安都告诉你了?呵,我还以为他要一直顶着‘墨赦’这个名字跟你装到底呢。”

    四周吹奏喜乐的小鬼们吹的阴阳顿挫,颇有些怀旧的味道,白唐莫名就也生出了一种往事不可追的惆怅。

    他晃了下头,那种感觉就如火上薄雪般消失无踪,快的仿若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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