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齐安的脸上时,他睁开了眼睛。并没有普通人清晨睁开眼睛时的挣扎,似乎他的眼睛始终适应环境的变化,不论光线是强烈还是微弱。

    新的一天开始,齐安简单地洗漱之后就换好衣服出门。

    而这时才不到七点钟。

    齐安起这么早当然不是为了工作或其他的什么,他只是特意地留出时间来吃早饭。

    或许有人吃早饭只需要十分钟,但对于齐安来说,早点一般制作迅速,用料简单,难得的是吃起来还美味的很。

    对于这样的食物,还有什么理由不花上些时间用心地对待呢。

    一边走着,一边想起了昨天晚上许家吃那顿饭。齐安颇有感叹,小气的女人真的不能惹。

    明明在公司里还好好的,回到许家以后也没有显露丝毫的问题,却在上了桌之后频频地给他倒酒,就好像要把他灌醉,然后对他做些什么似的。

    即便是许安国不住地拉住许晚晴,梁贞一直把住她的手,她也抽空子就给他满上一杯,让他喝下去。

    齐安猜测或许是她对自己说她看带颜色小说时的语气还是心怀芥蒂,这才想让自己出丑?

    只不过,齐安笑笑,划开了手机给许晚晴拨了过去。

    没人接听。看来小气的女人还需要有一个好的酒量才行。许晚晴怕是现在还躺在床上昏睡呢。

    许晚晴的算盘打得是挺好,想要把自己灌醉,只可惜她遇到的是自己,反过来倒把她给灌醉了。

    打开手机的相册,点开了一段视频,那是齐安趁她喝醉时录的。

    酒醉的许晚晴看上去异常乖巧,只是一动不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许安国和梁贞几次想让她松手,都被她用手拍了回去。

    最后还是齐安把她抱了起来送到她的床上,她感受到了床榻的柔软,翻了个身趴着睡下。

    视频里就是许晚晴轻轻地打着酒鼾,昏昏沉睡的样子。鬓角凌乱,两颊酡红,光看脸蛋有些像睡美人,一看睡姿倒像一头不安生的小母豹。

    即便猎人将陷阱里的小母豹放走,她仍然终日徘徊在猎人家门口。每当猎人打开房门,小母豹都会亲昵地扑上来,摇摆着尾巴,用舌头舔舐猎人的脸。

    许晚晴虽然没有这么过分,但她抱着齐安的腰不放手,每当齐安打算做起来时,她都会小母豹似的发出威胁的哼哼声。

    那情景看得许安国几乎暴跳如雷,要不是对方是齐安又有梁贞拦着,老许非得一顿板子让女儿知道知道许家的家教。

    齐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有些无奈,只好苦中作乐,拿出手机把许晚晴的动作全录了下来。等到半个小时之后,许晚晴熟睡,他这才得以除了房间,走进了老许的书房。

    等以后找个时间把视频给她看,齐安想着,那一定非常有意思。

    不过接下来他就想到了许安国和自己说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头。自己的存在或许只有许家人知道,或许还要再加上齐家人知道。

    许家自不用提,既然信得过许邦维,那就没道理信不过他管教出来的人。

    至于齐家么,既然他们当初在那种震荡的情况下明哲保身,那就是同他划清了界限。

    但是总不至于出卖自己,毕竟齐三泰那个亲身经历过那场历时长达八年的战争的小家伙应当明白,一旦得罪了祁玉,那种结果绝对是他们承受不住的。

    想着,齐安一怔,还有一种可能,根本不是他们在寻找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家伙,另外一个亲眼见证过自己神奇之处的家伙。

    皮袜子詹姆,在那场战争之中来华支援的军队当中,只有他现在还活着。当然,齐安之所以这么肯定他还活着,是因为齐安曾经救过他,用自己的血。

    那已经是一场久得细节都已忘却的手术了。在战争胜利之后,詹姆斯就退役回了他的美国老家。

    当他在二十年后来信邀请齐安去做客时,出于对老朋友的信任,齐安经过了重重审核,踏上了去往太平洋另一端那个国度的轮船。

    就在那里,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凶险的一次危机,而这危机却正是来自老朋友詹姆斯。

    齐安的思绪渐渐清晰,他已经有七成把握,那个最近在暗中调查他的人,就是詹姆斯。

    知道了是谁之后,事情的解决办法就明晰了。其实事情的解决办法本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冲到他的家中,踢开他的桌椅,踩在他的胸膛上质问他,甚至质问都不需要就可以送他去见上帝。

    这就是最高效的方法,却也是最笨拙的方法,但是二者对于齐安来说都是同一概念,他并不在意繁琐和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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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凌水路走了一阵子,齐安就远远的看到了自己店面的招牌,但他的目光注意的却是隔壁的招牌:裕泰斋。

    这里才是他今天早上的目的地,一家吃早茶的地方。

    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注意到了这家店,但那时他早餐已经吃过,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开店有些忙忙碌碌的,却也错过了。

    今天他特意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就是为了体味一下闻名已久的广式早茶。

    刚进门就有服务生领着他去做,当然少不了一句广州风味的“饮咩茶?”这之后才是拿来菜单放到他面前。

    略微看了看菜单,有不少都不太清楚是什么,齐安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就点些比较寻常的茶点。

    “一份虾饺,一份烧卖,一份马蹄糕,再来一份……”齐安说到这里,这只一道菜名说道,“你们这儿有蛋散?广式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齐安点点头说道:“那就再加一个糖蛋散。茶么,就红茶好了。”

    “诶,等一下,”看着服务生转过身去,他又补充道,“劳架在红茶里加些白糖或者蜂蜜。”  这才让服务生离开。

    等菜的功夫,齐安转头看了看四周,吃早茶的有不少人,大多操着粤式普通话,以上了年纪的老人居多。

    也难怪,这个时间里,年轻人要么是在床上牺牲早餐时间抓紧时间睡觉,要么就是已经穿好衣服,抓起一个面包或者到小摊儿上买一个包子啃着。

    也只有齐安这种活得慢慢悠悠,有时间也有闲心才会花费时间吃早餐。

    这家店和齐安的布局有些像,店里空间不大,勉强摆下几张圆桌,因此食客大多拼桌吃饭。

    齐安来时这一桌还只有他自己,等到他的虾饺上来时,桌子边已经坐了三四个人了。

    服务生的上菜是推着小车上来的,也难得这么狭隘的地方她还能推得了小推车。

    从小推车的保温箱里拿出来一个小笼屉,放到齐安的面前,服务生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齐安扯过一旁的筷笼,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来,从笼屉里夹了一个虾饺出来。

    米白色的外皮看起来薄薄的透着亮,包裹虾仁的位置是粉色的,透过晶莹剔透的饺皮能够看到虾仁完整的轮廓。

    半月形的虾饺用筷子一夹,手感是软软嫩嫩的,整个送到嘴里一咬,在感受到劲道弹韧的虾饺皮被牙齿咬开,紧实的馅料在口中弹开,立刻就能体验到汁水喷涌的感觉。

    这个虾饺不算大,却包了两整只虾进去,在齐安这种地道登州土著面前,这虾的新鲜程度也绝对不亚于码头外各种的海鲜大排档了。

    虾肉十分紧实弹牙,馅料也饱满得恰到好处,如果说虾饺中虾是绝对的主角,那么馅料里的笋粒和猪油就是相得益彰的配角。

    笋粒的清鲜,猪油的香滑,甚至虾饺皮的韧,都更加突出了虾仁的爽嫩弹牙,就如中药中的君臣佐使一般,令虾仁本身的甜鲜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既精致又有内涵,这大概就是形容虾饺吧。“倒扇罗帷蝉透衣,嫣红浅笑半含痴”,就像一位披着白纱的美人,害羞带臊的,待到与君私下共处时才能体验到她真正的美丽。

    几乎是一口一个,齐安没过几分钟就吃光了这一笼四个虾饺。堪堪就在这时,仿佛是安排好了的一样,一屉烧卖正好被放到了他的面前。

    对于烧卖齐安倒是不陌生,七十年前他曾经长时间逗留在京城,烧卖就作为早点吃了好多年。

    时至今日,提起京城,他记忆里也会有一屉烧卖掀开盖子时的羊肉香气。

    但那却不是他第一次在京城吃到烧卖。第一次却是在更久以前,那还是载淳在位的时候了。

    齐安的目光渐渐凝实,又回到这一屉还冒着热气的烧卖上。广式的茶点卖相似乎都不错,这一屉烧卖也是如此。

    做成花苞状的烧卖卖相极佳,顶部是一块鲜虾,下面埋藏着猪肉和香菇搅成的馅儿,外面包裹着混合着鸡蛋的云吞皮,更显劲韧。

    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口,齐安夹起一个烧卖送到嘴边。先将大块的明虾咬进嘴里,除了虾仁的弹牙之外,齐安还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脆的口感。

    烧卖极小,大概是便于让人食用,正是一口一个的大小。一口嚼下去,肥肉的香腻,肉丁的紧致,香菇的脆嫩,紧密地混合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幸福了吧,齐安想着,无尽的生命,无尽的人和事,只有食物,千百年来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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