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中的答案。黎睿炀无奈地耸耸,朝李云霄丢过去一个眼色,对方丢还给他一个白眼,摊开手表示爱零能助。

    “这样吧,”他只得试探着开口,“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如果你不想待在家里,我叫人通知她陪你一起过节。”

    “不要。”霍岩冷冷地盯着手中的酒瓶,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要就算了,”黎睿炀弯起嘴角,“是你说的啊,我正好也懒得淌这趟混水。云霄,我们也该回去了——”

    “等等。”霍岩叫住他,一脸别扭的神情,吭哧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是你说要叫她来的哦,我可没说。”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又停住脚,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

    “看什么看?”两道凶狠的目光瞟过去,“还不坐回来,今天我请客。”

    两人再次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重新坐回凳子上。霍岩招手将waite

    叫过来,点了一大堆的酒,看起来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你就这么喜欢她?”李云霄撇撇嘴,“长得还算勉强,可惜啊,身材瘦得像排骨,抱起来多不舒服。”

    “要你管!”霍岩丢过去一个白眼,“你以为都像你那些花瓶,整天打扮得妖精一样,看着心里都堵得慌。”

    一声很大的喷笑在身边炸开,黎睿炀毫不掩饰地咧开嘴,看着某人的脸迅速变黑。

    踩到尾巴了。

    谁都知道花花公子李云霄最爱美女,最不能容忍有人贬低他的尤物们。果然,一条身影迅速奔至吧台,将酒吧最昂贵的酒通通点了一遍,又将始作俑者痛痛快快数落一番,才讪讪地坐到一旁喝闷酒。

    “早晚有一天他会遇到克星。”霍岩恨恨地嘀咕。

    “你也遇到克星了。”黎睿炀轻轻一笑,“霍岩,你为什么喜欢她?或者说,你喜欢她哪一点?”

    “哪一点?”霍岩一怔,端着酒杯答不上来。

    她罗罗嗦嗦,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她只会炒零氏蛋炒饭,还故意放他不爱吃的胡萝卜;她看见钱就双眼发亮,像恶狼一样扑向小绵羊;她没有一点优雅的姿态,整天疯疯癫癫窜上窜下;她没有良好的家世、显赫的背景,甚至……

    还骗了他。

    喜欢她哪一点?她漂亮吗?比她漂亮的多得是;她聪明吗?她只会耍小聪明;她单纯吗?如果单纯,就不会对他撒谎了……

    “我就是喜欢她。”想到那张俏皮可爱的小脸蛋,他唇边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没有原因,就是喜欢,就是爱。

    他想见她?!

    从早晨得到这个消息开始,零子鹿就一直沉浸在震惊当中,给客人上错了菜,打破了两只碗,惹得老板直翻白眼。好容易捱到下午空闲的时候,收拾好碗筷桌椅,她又坐到一旁发呆。不是做梦?忍不住伸手第五次掐——

    痛!

    那就是真的。他不生气了,他还想见她!零子鹿兴奋得到处乱窜,一路上碰倒了几条椅子,又搂着小姐妹猛一阵摇晃。

    “我发了发了!不,我好了,”语无伦次地大嚷,“我们和好了,和好了!”

    得穿什么衣服去见他?要不要带月饼?还是带水果……嗯嗯,晚上回家一定要告诉老爸,她的金条男朋友又回来啦!

    “零……啊咳咳……”小姐妹好一阵咳嗽,指着门外叫,“有、有人找你。”

    她愣了愣,顺着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餐馆的大招牌前站着一位衣着精致的中年妇女,正冲她微微笑。

    “伯母,”她礼貌地打声招呼,“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跟你说,有时间吗?”

    零子鹿点点头,跟着她走到不远处的一家茶楼。潘秀茹点了两杯花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和蔼地笑了笑。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说霍岩的事。”

    零子鹿一僵,握着茶杯不敢说话。

    “他这阵子不知道怎么了,整天躲在家里不肯出去,问他也不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我……”她低着头,无言以对。

    “你别怕,我不是来责怪你的。倒是霍岩从小娇生惯养的,脾气又拗,恐怕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没有,他对我很好。其实,应该说是我不对,呃,是我,是我不对……”嗫嚅了半天,零子鹿还是不敢将事实说出来。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潘秀茹拍拍她的手,温和一笑。“只是……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零子鹿迟疑片刻,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你要知道,霍岩是我们霍家唯一的孩子,身上肩负着整个家族的重担。我不反对你们交往,但是,你们两个年纪还这么小,并不清楚自己的将来如何,他的将来,我们已经给他铺好了路,可是你的将来,你能够有所保证吗?你想要跟他在一起,必定得承受比别人更多的压力,而如果没有这种保证,你根本就没办法融入霍岩的生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对不起,也许这些话对你来说太难理解了,因为你不是生在类似的家庭,感受不到这样压力和负担。”

    “我明白。”她突然开口,嘴角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豪门……深似海。”

    潘秀茹一愣。

    “虽然我不太明白霍岩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我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般人,更不是像我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老百姓。”沉默良久,零子鹿轻声说,“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放心。”

    潘秀茹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没有开口。

    “孩子,别把自己看得太低。不过……有些话我还是得告诉你,霍岩为了你跟他爸爸吵翻了,谁的话都不听,死活都不肯回美国念书。他的导师已经来催过几次了,如果再不入学,资格就要被取消。你知道这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吗?”

    零子鹿一怔,半天答不上话来。他不肯回美国,是因为她?

    “您……希望我怎么做?”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那么距离和时间就不算什么。零子鹿,跟他分开吧,等到你成功的那一天,你们还有机会在一起。”

    还有机会吗?她呆呆地盯着地板,很久都没有吭声。

    “对不起,”潘秀茹轻叹一声,“你能明白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吗?”

    两个人相爱,本来就没有对与错,只是,在不对的时间相遇,就变成了一种错误。

    任何一位母亲,都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犯错。每一份母爱都是无私的,又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孩子,宁可牺牲掉别人。可是,谁又能谴责这种爱呢……

    去?不去。不去?去……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零子鹿心里只打鼓,老是下不了决心。

    去?霍妈妈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不能再拖他;不去?只怕他会气得暴跳如雷,再也不肯见她。怎么办?

    索性捏了十个小纸团,分别写上五个“去”和五个“不去”,以抓阄的方式来决定。结果,连抓了三个“不去”之后,信心一下子全没了。

    也许是老天爷注定的吧。

    焦躁地起身倒了一杯水,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心情立即变得更糟。这几天老爸也神神秘秘地不知在搞什么,每天早出晚归,又支支吾吾不肯告诉她。该不是又赌了吧?她气恼得直揪辫子。

    “零子鹿你的电话!”小姐妹大喊,“是医院打过来的。”

    她愣了一下,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你是零小姐吗?你爸现在城南医院,麻烦你来一趟。”

    短短一句话,像晴天霹雳一般响在头顶……跌跌撞撞地奔出餐馆,零子鹿叫了平生第一辆出租车,疯了一般直奔医院。冲进病房,见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浑身包着纱布的父亲。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惊得脸色惨白。

    床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到病房外。

    “你爸爸不小心从工地的铁架上摔了下来,医生说伤到了骨头,我们已经捐了一些钱给他,虽然不多,也还能撑几天。不过,”顿了顿,他犹豫着说,“他没有办保险,工地方不愿意给他出医疗费,你自己得再想想办法……”

    零子鹿头脑里一片混乱,来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呆立许久,才慢慢挪进病房,小心地握着父亲冰凉的大手,望着他消瘦憔悴的面容,泪水不知不觉浮上眼眶。

    “唉……”细微的□□。

    “老爸你醒了?”她赶紧抹掉泪水,扬起笑脸。

    零永生缓缓睁开眼,望着女儿勉强一笑。

    “乖女儿,哭什么呀,老爸没事的……”

    “我才没哭呢,爸你疼不疼?”见他摇头,零子鹿故意叉起瞪着他,“这些天你就是去工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只笑不语,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女儿的一头乱发。

    “零子鹿,等我好一点儿,我们就回家去吧。唉!”长叹一声,“医院的气味真不好闻,还是家里好,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可不想在医院待着。”

    “爸你说什么呀,你是不是担心没钱?”她甜甜地笑,“放心好了,工地那边已经给你拿了一些过来,我自己也存了不少呢。”

    “那些钱要留着给你读书用的,老爸真没用,本想去工地多挣点钱,结果……唉。”

    “我不许老爸说这种话,老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谁都比不上。”

    “就会哄老爸开心。”零永生咧开嘴笑,“零子鹿,我们还是回家吧,只不过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待在医院开销挺大的——”

    “老爸,”她慌忙捂住父亲的嘴,“我都说了我有钱嘛,而且我问过医生了,你这样子得好好观察几天,我们留在医院好不好?”

    “医院很闷哪……”

    “老爸不听话!”她气鼓鼓地叉着腰。

    “好好,我听话。”零永生叹口气,轻轻合上双眼不再说话。

    “哪,老爸我唱歌给你听,你好好睡一觉就不疼了。”清了清嗓子,零子鹿小声地哼唱起来。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

    简陋的病房里很安静,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出柔和的光芒,静静地照耀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只有轻柔的歌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四周。

    第二天一早,零子鹿在家做了一道鸡汤准备给父亲带去,临出门时又折回房里,打开柜子拿出上次霍岩买给她的公主裙。

    一张鲜红的纸片跟着飘落在地,烫金的“通知书”三个大字分外显眼。她捡起来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又面无表情地再次将它塞进柜子底下。

    其实也没什么。

    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专科学校,学费又贵,专业也不是她最初选定的那个专业。读大学并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是怎样才能挣到钱。

    没有钱,还能做什么?她自嘲地笑笑,换上衣服,拎着保温杯走出门。

    “哦!”一看到女儿,零永生立即瞪大了眼睛。

    “好看吗?”零子鹿拉开裙摆转了一个圈。

    “好看好看,”他使劲点头,“没想到我们家零子鹿一打扮,谁都比不上呢。裙子你自己买的吗?”

    “呃……”她呆了呆。“别人送的。喔老爸,我给你做了鸡汤,你尝尝。”小心地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然后期待地睁大眼睛。

    “好吃。”零永生笑着点点头。

    咸!该不是放了两道盐吧?看到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接过保温杯“咕噜咕噜”全灌了下去,一滴都不剩。

    “你男朋友送的?”突然开口问。

    零子鹿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牵强。

    “不是啦,只是……一个朋友,那个朋友。”

    “傻孩子,干嘛要骗爸爸呢。”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这么漂亮的裙子,有几个普通朋友会送?没关系,老爸不反对你交男朋友,只是自己要晓得看清楚人。”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觉得脸蛋像火烧似的。

    “今天他约了你?”

    “啊?没有……没有。”

    “那你干嘛穿这么漂亮?”

    “给老爸看咯,”她不依地嘟起嘴,“你不喜欢看吗,老是问来问去的。”

    “喜欢。”他叹息一声,“零子鹿,给老爸唱个曲子好不好?”

    “好。”她乖乖地坐到一旁,轻轻哼唱起来。

    零永生缓缓闭上双眼,尽量不去理会传来的剧痛。睡意渐渐涌来,不一会儿,就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歌声还在继续,泪水已经悄悄地从眼眶中滚落,零子鹿捂住嘴,尽量不让呜咽从唇边溢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抚上脸庞,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零子鹿。”

    “老爸……我知道你疼……”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要是很疼,你就叫出来,我……我去请医生早点给你……做手术好不好?”

    “零子鹿乖,听零子鹿唱歌,老爸就不疼了。”他勉强露出笑容,“要是你男朋友约了你,你就去吧,老爸一个人在这儿没关系的。”

    “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老爸。”她狠狠地擦掉泪水,咧开嘴笑,“我给你唱歌,你要不要看我跳舞?不过很久没有跳了,可能很难看。”

    他点点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女儿拉开裙摆,在狭窄的病房里翩翩起舞。

    傍晚的金色阳光透进窗口,照在零子鹿的脸上、裙上,她绽开甜甜的笑容,像只快乐的精灵尽情飞舞。

    仲秋夜,万家灯火话团圆。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际,将银白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撒向大地,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喜悦安宁的氛围中,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同贺同庆。

    电视里正放着中秋晚会的特别节目,笑声、掌声响成一片。霍岩趴在沙发上,脸朝着电视机,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大门。

    她怎么还不来?

    早上七点,他就破天荒地起床来到这儿,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夜幕降临,还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门外似乎有声音。他猛地跳起来,冲过去把门打开,却又失望地回到沙发上。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开门了。听到一点点响动就立即冲过去,生怕迟了一步她就会走掉。可是,每一次打开门,面对的,只有冷冷的风。

    “嘀嘀……”手机又响了。

    “妈——”他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我就待一晚,明天早上回来。”

    “今天是中秋节啊,”温和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傻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待在那儿呢?快点回来,大家都在等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好了好了,我十二点回来。”他随便敷衍一句,随即挂掉电话。

    心事重重地在客厅里踱过来踱过去,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又扑到电话机旁,仔细查看话筒有没有放好。

    一切如常。

    茉莉,你为什么不来?就算来不了,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指向十点整。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他立即冲过去开门,却僵在门口。

    “霍岩哥哥,你果然在这儿!”刘乐乐欢叫着跑进客厅,身后还跟着几个同龄伙伴,“潘阿姨说你在这儿,我还不相信呢,大过节的你干嘛一个人躲在这儿呀!”

    “就是啊……”几个伙伴也连声附和,顿时一屋子乱哄哄。

    “喂,你们来干嘛?”霍岩臭着一张脸跟在身后。

    “来看看你咯。”刘乐乐一坐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靠枕垫在身后。“我爸要我在家过节,可是我待不住,他们也说家里不好玩,所以干脆到你这儿来了。”

    他叹口气,看着四处晃悠的几个身影,一肚子气没处撒。

    天哪,那个谁在干什么,在吃零子鹿的零食?还有这个,翻出了零子鹿的动画片?乐乐呢,居然抱着零子鹿最喜欢的靠枕?

    零子鹿,零子鹿……

    “都出来都出来!”他站到门口大喊,“我们到外面看月亮好了!”

    哗啦啦一下,全部的人都集中到了草坪上,坐的坐站的站,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热闹得不得了。

    霍岩端着一杯葡萄酒,怔怔地昂头看着天空。

    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个大银盘挂在深色的天空,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地面像结了一层透明的薄冰,仿佛轻轻一踩,就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像心碎。

    声音很轻,却很痛。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为什么要有悲、有缺呢?人长久也只能是但愿,千里婵娟更是枉然……

    “霍岩哥哥!”刘乐乐推了推他,“你在想什么?我都叫你几声了!”

    “哦,”他苦笑一下,“我在想,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过来。”

    “陪你咯。”她捏起一粒葡萄送进嘴里,“潘阿姨说你心情不好,我正好也不想待在家里,所以就叫上他们一起过来了。”

    他长长地叹口气,沉默半晌。

    “等到十二点,”喃喃道,“我们就回去吧……”

    “现在就快十二点啦。”

    “是吗?”他错愕地睁大眼睛。

    “喏,你看嘛。”她掏出手机放到他面前,“你说的哦,等到十二点我们就回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秒表不停地闪动,像无声的脚步,重重地踏在他心上。时间仿佛手中的细沙,心越急,握得越紧,沙便流失得越快……

    “滴。”轻微的一声提示音。

    十二点过了。

    别墅里所有的灯依次熄灭,汽车的引擎声响成一片,刺眼的汽车前灯穿破沉沉的夜幕,最终消失在黑暗当中……

    寂静。

    微风中,一个瘦小的白色身影隐藏在大树后,像一尊雕塑般凝固。

    沉沉的夜幕悄然降临,一天又过去了。

    “……病人以前受过伤,这次摔倒引起旧伤复发,如果还不动手术,有可能终生残废……前期费用是五万,后期的康复费用依情况而定,你要尽快决定下来……”

    医生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零子鹿茫然地走在街头,看着身边车来车往、霓虹闪烁,却不知最终应该走向哪儿。

    怎么办?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找霍岩吗?她欠他的已经太多,如果再提“钱”字,她卑微的尊严将荡然无存。

    前方“Si

    gle ma

    ”的霓虹招牌在夜幕下闪烁,仿佛一道漩涡,叫嚣着向她席卷而来,她犹豫着,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

    “是你哟!”粗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零子鹿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肥胖的身影站在轿车旁,胖脸上挂着恶心的笑容。

    “世界真是小,”丁虎得意洋洋地凑过去,“我们又碰上了,你说,是不是有缘啊?”上次被李云霄搅了局,他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再下手。

    零子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哎哎,别走啊!”他赶紧拉住她,“是不是有困难,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一把。”

    脚步轻轻顿住。

    “你……你能帮我?”她犹豫着开口。

    丁虎上下打量她一番,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成。

    “没钱用是不是?没钱就说一声,我肯定能帮你。”色眯眯地拉起她的手,“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你脾气还真倔,啧啧,我就喜欢你这种小野猫——”

    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哼。”他冷笑一声,“骨气能当饭吃吗?只要你答应一声,我一定不会亏待你。”掏出一张名片塞进她手里,“考虑考虑吧,想通了来找我。”

    零子鹿僵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一摇一摆走向路边的车子。

    骨气是什么?

    骨气不能当饭吃,骨气不能给父亲交医药费,骨气不能给自己交学费,骨气不能让父亲生活得更好……

    没有钱,骨气就是空气中的肥皂泡,看着漂亮,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等等。”一只手按在欲打开的车门上,“你真的能帮我?”

    “哦——”丁虎心知肚明地笑笑,“你说个数吧。”

    “我要五万。”零子鹿脸色惨白,“五万。”

    “小意思。”他咧开大嘴得意地笑,“早说啊,不就是五万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轻佻地拍拍她的脸蛋,“上车吧。”

    他留了个心眼,虽然对到手的猎物已经迫不及待,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还是不敢在俱乐部乱来,万一又碰上李云霄,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去哪儿?”

    “跟着我走就行了。”他率先坐进车里,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她苍白着脸,站在原地没有动。

    “上来啊!”他不耐烦地皱起眉,一把将她扯进去,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零子鹿僵硬着身子,任他在她身上毛手毛脚……

    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为了钱而。。。。。。,这在以前,是她最为不齿的行为,而现在,她也步入后尘……不要责怪女人为什么堕落,每个堕落背后,也许都藏着一段心酸的故事。

    车子在一栋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停下,丁虎露出脸,迫不及待地拖着她走进大厅,往电梯走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对男女相拥着走出来。丁虎已是焚身,根本顾不上理会别人,性急地拉着零子鹿走进去。

    门重新关上,也将一双诧异的眼睛挡在门外。

    七月!

    在这种热的连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天气里,除了苦命的户外工作者,没有哪个人愿意在外面待着。好命一点的人都会躲在家里吹冷气吃冰淇淋,而学生,正是这种最最好命的人。暑假嘛,可以名正言顺的大玩特玩的时间。暑假作业?离开学还早呢,现在操那份闲心干嘛?辛苦了一个学期,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不过,对于毕业的学生来说,七月份还不是一个能够消消停停的享受暑假的时间,虽然刚刚经历过地狱,但紧接着的等待、查分、体检、填志愿等等一大堆琐碎复杂的事情,则比高考更加折磨人,至少是更折腾家长吧!虽然现在的高考分数都可以第一时间从声讯台查到,但学校放成绩单那天,学生们还是一个不漏的去学校报到,有不少人都是父母一道儿跟着去的,浩浩荡荡的队伍,远远看起来,蔚为壮观!

    “这见鬼的天气,简直要热死人了!”李云霄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手里抓着那张薄薄的体检表拼命的扇,黑黑的脸上满是汗珠,他也懒得去擦,反正擦也擦不完。“木乃伊,你都不热的吗?也对哦,哪有木乃伊会流汗的?会吓死人的说!”

    霍岩依照惯例不会搭腔,一身白色运动服的他看起来清爽极了,苍白的肌肤上一滴汗都没有,跟站在身边的李云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围的女生们或偷偷或光明正大的看着他俩。他无知无觉,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遥远。

    “你只要肯闭上嘴五分钟,保证就不会流那么多汗了!”一个戏谑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两瓶还冒着凉气结着冰珠的饮料空降在两人面前。

    李云霄的眼睛都发出绿光来了,他咧开大嘴,笑出一排白牙,“小妹啊小妹,你真是上帝派来给我们的天使啊!”伸**过饮料瓶,一仰就是半瓶下肚了。

    “去!少拍马屁!你少让我收拾你那臭咸鱼味道的球鞋就算是恩典了!”短发俏丽的高挑女生白了他一眼,随即笑容可掬的转向霍岩,“霍岩,喝点饮料解解暑吧!”

    霍岩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开了。齐小妹——后任的篮球部管理人,呆了呆,看向李云霄,“他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臭咸鱼味道的球鞋?好熟悉好让人怀念的说词。李云霄恍惚了一下,又笑嘻嘻的伸手来抢,“不喝正好!给我喝,我还没喝过瘾呢!”

    “你想的美!”齐小妹眼明手快的护住饮料,让李云霄抓了个空,自个儿拧开盖子,美美的灌了一大口,叹了口气,“真爽!这么好喝的饮料他居然不喝,真是怪人!”

    “本来就是灵中的一大奇观啊!”李云霄横下心不让自己想到别处去,咧嘴笑道,“你都来了两年了,还没习惯?”

    “还说呢!”齐小妹噘起嘴,“都两年了,他跟我说的话都不超过10句!亏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同社团的,这么冷淡!整个篮球社里只有他的柜子不许我碰,我好心帮他擦球,他居然把球给扔了。气死人!”

    “你们女孩子真是够小气的!”李云霄摇头叹气,“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还要翻出来说。亏的你记性好!”

    “哼,这种奇耻大辱,女孩子都会记一辈子的呢!”齐小妹不服气的反驳,“再说我哪有小气,每次不都是我主动示好?可他都不领情。”

    他不需要你主动示好,只要你别去打扰他就行!这种话李云霄当然不会说出口,事实上全篮球社的人都知道这个高二时甫转来灵中就积极申请要加入篮球社的俏丽女孩喜欢霍岩,大家都猜她是冲着霍岩才转学过来的。因为她身材高挑,篮球打的还真不赖。加上她长相俏丽讨喜,嘴巴又甜。两年下来,她赢得了除霍岩外篮球社里每一个人的喜爱,包括脾气古怪的唐教练。可是,那有什么用?霍岩不喜欢她啊!人家可是只要霍岩喜欢的说。

    “我们去找霍岩!”齐小妹目光如炬,早就发现了霍岩的落脚点,但又不好一个人直接过去,只有拉着李云霄。李云霄冲天空翻了个白眼,也只得跟了过去。罢罢罢,就算是帮木乃伊的忙吧!虽然那家伙并不需要人帮忙。

    就这么,三个人又凑到了一块站着,齐小妹搭讪着用体检表扇着风,“今天真热,‘七月流火’,古人说的真是对极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七月流火”,却让霍岩和李云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李云霄是又气又急,这丫头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而霍岩则是煞白了一张脸,目光变的更加深远而无焦距。恍惚中,那一个秋日的午后,静静的课堂里,白衣银发的年轻老师站在讲台上,而讲台下,那个目光清澈如水的女孩儿,用清清朗朗的声音背诵着老师随手在黑板上写出来的《诗经?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

    “我、我又怎么了?”齐小妹嗫嚅着,她真是摸不着霍岩的心思,爱的好辛苦。

    李云霄看着觉得不忍心,只得出来打圆场,他故意大惊小怪的推了齐小妹一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学问的啊!居然会背诗经上的句子。不得了啊!”

    “这是诗经上面的吗?”齐小妹有点迷糊,她只是听过这句话,觉得挺好听的,随口拿出来用而已。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是指夏历七月,火则是指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每年夏历五月黄昏时出现在正南霍,正在天空当中,六月便向西斜,七月就由西往下沉了。‘流火’是标志着秋天的开始,而不是形容天气热。下次不要用错了。”霍岩淡淡的说了这一番话,让李云霄傻了眼,而齐小妹则满脸通红。他第一次跟她说这么长一段话,居然、居然是来纠正她的错误的吗?哦,她糗大了!

    李云霄瞠目结舌之余还是没忘记他负有“打圆场”的重责大任,真是个好人啊,他边自我感叹边道,“木乃伊,你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

    “K大吧。”霍岩笑了笑,“你呢?”

    “我?当然非K大不报!我已经决定了,所有志愿都填K大,破釜沉舟。不录取我我就不上了,打工去。”李云霄豪气冲天。

    “啊,那样不好吧?”齐小妹庆幸终于有了她可以插上嘴的话题了,感激的望着李云霄,“以前不就听说有一个学生把所有的志愿都填了B大,据说分数也够了,可是B大还是没有录取他嘛?说什么这样的学生太过偏执,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等等等等。你不怕也落的这个下场?”

    “哼,不录取我是他们的损失,我有什么好怕?”李云霄一甩头,“盖茨不也没念完大学?照样当他的世界首富。”

    “你还想跟盖茨看齐啊?少来了吧!”齐小妹推他一把,笑了起来,她的成绩很好,分数上K大绝没有问题,四年大学的浪漫生活,她可是抱了很高的期望值,说不定就遂了她的心愿呢?而且,至不济,高中时代的“三人行”还是可以维持下去的,只要她死拖着李云霄就行,那个人可不像霍岩,他是很怜香惜玉的。所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霍岩身边最亲近的女孩子,其他女生别想插进来。这么想想看她还是有很大希望的。现在她唯一的隐患就是当年那个女孩,好像叫零子鹿是吧?据说当年跟霍岩关系不一般,也是他唯一一个和颜悦色相对的女生。不过在两年前她转来之前就转学走了,转到哪里去无人知晓,反正据她观察两年来跟霍岩李云霄没通半点讯息,他们也只字不提。看这样子,她会突然回来的几率不是很大。但她也不能太掉以轻心,毕竟在霍岩心里,那个人是最特别的存在。她还是早点把他搞定的好!这样就算那个人回来了,也只能干瞪眼了。反正,只要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她就绝不会放手的。

    “你在肖想什么,笑的这么恶心。”李云霄反推回去,平时在篮球社推来打去闹习惯了,齐小妹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生,这也是他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你的嘴巴快赶上你的球鞋那么臭了。哼,不讲人话。”齐小妹白了他一眼,但唇角还是挂着止不住的笑。

    两个人在这里斗嘴斗的不亦乐乎,霍岩却听若未闻,他的目光总是那么虚无飘渺的望着远霍,偶尔拉近了,也似乎是透过了眼前而看在不知名的物体上。这样的目光,如果不小心对上了,能让人心都凉透。齐小妹能那样缠上去,而且一缠就是两年,也真是让人佩服。

    “对了木乃伊,你为什么想报K大呢?”斗嘴斗累了,李云霄又转过头来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虽然不太确定对方会不会回答,“我是因为想出国,而K大是最容易出国的大学。你呢?该不会是这个原因吧?你要想出国很容易的啊!”

    “…………”霍岩沉默,他即便愿意跟李云霄说,但一看到一旁齐小妹那目光炯炯的眼睛,也登时就失去了开口的兴致。李云霄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刻转移了话题,看到齐小妹那黯淡下来的目光,他心底叹了口气,这种“三人行”,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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