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崔氏别苑,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方才听到结果时,萧怀璧的脸色有一瞬的紧绷,然而走到门外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淡然。

    辞别主人后,他转而向宇文断行了个礼,面向钟迟迟时,却开口道:“听闻南坡有海棠未谢,不知钟娘子是否得闲共赏?”

    宇文断:……

    赏花这种事,钟迟迟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听到“海棠”两个字,不由得多想了一点,迟疑片刻,点了头。

    宇文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要走,下意识喊了一下:“等等!”

    钟迟迟是不想等的,奈何萧怀璧是个懂礼的人,听话地转身一礼,问道:“宇文将军有何指教?”

    宇文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钟迟迟,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可刚没了未婚妻啊!”

    萧怀璧轻声一叹,道:“崔十一娘不幸离世,下官痛彻心扉。”

    宇文断又噎住了。

    钟迟迟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别理他!走吧!”

    萧怀璧又认认真真行了个礼,才与她一同离开。

    ……

    一路往东南而行。

    午后日头猛烈,钟迟迟被让在树荫下,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回是三郎自负了吧?白忙一场,还是没有证据!”

    虽然验尸最早是她提出来的,可最积极的是萧怀璧。

    可惜请了京兆府最经验丰富的仵作和李长夜手下最擅长审案的宇文断一起,也没能在崔文姬的尸体上发现任何疑点。

    还是心疾,腹内甚至没有任何可能诱发心疾的食物。

    萧怀璧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守着礼,他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半身露在树荫外,素白的衣衫被日色照得耀眼,没在阴影中的另外半身却沁着凉。

    然而他转头看她的那一眼,又似从凉水中泛出暖意,很是动人心弦。

    “不是没有证据,只是没找到。”他温声说道。

    钟迟迟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他扬起唇角,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三郎这么确信?真的不是出于偏见?”

    萧怀璧淡笑不语。

    钟迟迟又笑了一声,声音轻了几许:“或者是出于私心?”

    他脚步微微一顿,抿了抿唇,继续向前走去,步伐却隐隐比刚才快了一些。

    钟迟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追到了他身前,一边随着他的步伐倒退着走,一边紧盯着他的眼睛,语速极快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李玉台欺辱过你,又杀了你心爱的侍女,崔文姬一出事,你就固执地认定是她!”

    他猛地止步,眼中暖意褪去,清清淡淡地看着她。

    钟迟迟也跟着停了脚步,唇角勾起一丝嘲讽,语速也缓了下来:“崔文姬吃过的东西里没有毒,你就设法下毒;那如今找不到李玉台的证据,你是不是也要自己捏造一个证据?”

    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话渐渐下沉,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也仿佛沉到了最底,随后在沉默中缓缓弹回,直到恢复原样。

    “你是这样想的?”他轻声问道,没有一丝被冤枉误解的愤怒,也没有被拆穿心思的狼狈。

    这种反应倒是让钟迟迟茫然了一下。

    “你说得也不错——”他唇角微扬,语声温煦,“证据是可以捏造的,甚至证据也是可以不用的,毕竟我又不是京兆尹。”

    钟迟迟蹙了蹙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得也不错——”他眼中泛出柔缓惑人的波光,“我不是在为崔十一娘之死痛惜,我只是不希望李玉台再伤害我亲近的女子——”

    说到这里,他朝她走近了一步,执起她一只手,若即若离地放在自己胸口,柔声道:“我没有心爱的侍女,她也没有欺辱到我……娘子明鉴,我还是清白的……”

    钟迟迟只觉脑袋“轰”了一声,蓦地睁大了眼。

    这厮竟然明晃晃勾引她?!

    她的反应仿佛取悦了他,第一次见他笑得眼眸弯起,语气中笑意明显:“我不希望她有机会惊扰到你——”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抬起,垂眸。

    淡红的双唇低下,将要吻上指尖的一瞬,钟迟迟眸光一闪,倏地抽回了手。

    钟迟迟将手背到身后,“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想太多了,她还没那本事!”

    他垂下手,莞尔一笑:“娘子说得是。”

    钟迟迟悄悄揉了揉差点被吻到的手指,不自觉地左右看了看,口中问道:“三郎约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这里可以说了吧?”迎上他的目光,忍着心虚笑了笑,“放心,这附近没人!”

    先前听他提起“海棠”,猜测着关于崔文姬之死,他大概还有什么话要说,这才跟了来。

    没想到正事没说,先被调戏了一阵,还好没人看见……

    萧怀璧微微笑道:“娘子误会了,固然萧某不舍与娘子分离,今日相约娘子的却另有其人。”

    钟迟迟假装没听见他前半句话,蹙眉问道:“谁要见我?”

    ……

    见到那人时,钟迟迟一时不防,惊得呆了一呆。

    几天前才见过的人,当时还是个温文俊秀的年轻人,面对她时进退有度,看到心仪的小娘子却会悄悄红了耳根。

    可如今看到她,钟迟迟差点没认出来。

    算起来不过短短十天,整个人瘦得脱了相,面色青灰,犹如行尸走肉,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在见到她的一瞬,那双眼睛又亮了几分,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怕。

    钟迟迟是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

    “找我什么事?”她跟这个人没什么交情吧?

    那人没有开口,而是祈求地看了萧怀璧一眼。

    萧怀璧点点头,避了出去。

    萧怀璧刚走,那人便解下身上包裹,从中抽出一只纸筒,随手将包裹丢在了地上,又从纸筒中抽出一支卷轴,纸筒也被弃如敝屣。

    他双手捧着这支卷轴,目光一掠,突然热泪盈眶。

    他猛地躬身低头,一时没控制住身子,朝前踉跄摔去。

    钟迟迟反手一拂,卸去他的前冲之势,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卷轴上,心提了起来。

    他晃了晃,稳住身子,低头,抬手,向着她恭敬献上,声音沙哑哽咽:

    “她、她说,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把这个交给钟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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