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她的心思皆在王元宝牵着她的手上,山间春风,河里流水,都不及此刻牵手的滋味。

    王元宝拍拍姜阿源的头,道:“好了,你赶紧回学堂吧,要是方先生找不到你,那可是会着急的。”

    白头山上的浓雾散去了不少,只是原本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清雅楼阁却不见了踪影,姜阿源可是不想再往白头山上去了,只是王元宝却有了一番意味,白头山上肯定不简单,戏文本子还有少的可怜的江湖阅历,都是王元宝这样想的根本。

    那些个大侠或是剑仙,哪个不是在这样际遇下成就一番功绩的?王元宝自然还是有着游历江湖的心思,但是拳未练成,也没甚机遇,但白头山这一遭却又像是一颗问路石子,轻轻撩拨着王元宝心中的期望。

    姜阿源恋恋不舍地松开王元宝的手道:“那我走了,你可不能给方先生说,要不我就把你欺负我的事告诉方先生去!”

    闻言,王元宝一愣:“你出来时,方先生不知道?”

    姜阿源狡黠一笑,仿佛一只偷得了鸡的小狐狸似的,像阵风似的,远远跑开去:“哈哈,你被我给骗了!”

    得意的笑声,从风中传来,萦绕在王元宝耳边,无奈一笑,王元宝只能自认倒霉,本以为自己阅历不浅,哪知道却给一个小姑娘骗得团团转,真是终日打鸟,却给鸟啄瞎了眼,但是自己也没甚的损失,无非不过给姜阿源抓住了个不痛不痒的把柄。

    “唉,女子的心思,果然要比圣贤书里的道理要难懂的多啊!”王元宝感慨一声,向着折柳巷方向走去,剑器司署仍旧在五百重甲军严密驻守中,沉寂,没了往日的生气,不知道怎的,王元宝总觉得这龙场镇上似乎变许多,但又说不清到底变了什么,只是一个感觉,每个人都有心事,再不肯对着原本熟悉的人,敞开心扉,摸了摸戴在脖颈上的大红色平安结,王元宝安慰自己,好在我还是有人关怀的,虽说张隋娘亲有时候确是嘴巴刻毒些,但终究还是良善的。

    人与人之间,时间长了,总归是有感情的,莫说人,就是养的一条狗,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

    想到这,王元宝一拍手,想起了小院里还有一条狗呢!

    脚步加快,炊烟袅袅。

    日近天中,初春的太阳,总是和煦的,不如深秋的阴冷,也不如盛夏的炽热,纷纷扬扬得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好不舒服,皎皎洲四季之中,最让人顶欢喜的,便是万物萌发的初春时节。

    但陈越却始终也高兴不起来,蔡姓汉子虽然不怎么招人待见,但终究也还是剑器司署的老人了,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对错且不论,只论自己的本心,陈越始终是愧疚的,蔡姓汉子走时,那落寞蹒跚的背影,就像是一场凄冷的秋雨,纷纷扬扬地落在陈越的心上,莫名地,陈越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坐在阳光下,也还是冷。

    姜阿源的大哥姜山从陈越身后走来,拍了拍陈越的肩膀,坐了下来,这个看似粗糙汉子,心却是极为细腻的,自打父母离世后,姜阿源就是由他带大的如果心思不细腻,那是万万不能把姜阿源心中的阴影驱散,陈越的心思,瞒不过姜山,他坐在陈越身边道:“老蔡,他命中该有这么一遭,怪不得所有人,谁也不能料到他这么个懦弱欺软怕硬的人,竟敢跟重甲军士卒叫板,你没有帮他是对的,我们这些人,其实都不想给自己惹事上身,毕竟我们都得靠着这条贱命吃饭不是,你要是实在不行,那就骂我,如果不是我,老蔡也不会给伤成那样,要是还不解气,那就打我几拳。”

    陈越看着姜山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不忍,叹了口气,陈越道:“我并不是怪你们,我就是感觉自己太窝囊了,为什么蔡娘子走的时候,我不拦一下呢?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虽然蔡娘子不受人待见,但他也在剑器司署这么长时间了,就这么让他走,我心里过意不去!”

    姜山似乎早就知道陈越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道:“我先问你个问题,鹰吃鸡,鸡吃虫,狼吃羊,羊吃草,这些个都是活物,草也是活的,但是给其他的活物吃了,这样公平吗?那肯定是不公平的,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不吃,他们就得饿死,谁愿意饿死?不愿意饿死,那就得去吃,既然这样,那有什么对错?老蔡就是草,而重甲军士卒就是狼,弱肉强食,既然他自己选择了这个结果,那就没有对错之分,你我都没有错,只不过是选择了自己心里最适合的方式,趋吉避凶,本来就是老天最大的道理,我们惹不起,但可以躲,别想那么多,背上别人的事情,那不值。”

    姜山起身离去,有些事情,他能说透,但是看透的话,只能靠着自己,陈越是个聪明的人,他肯定能看透,无论在哪儿,弱肉强食的道理,始终都是真理,蔡姓汉子或许事出有因,但是他违反了弱肉强食的道理,所有的后果怨不得别人,只能自己承受,道德,实在趋吉避凶的基础上建立的,没了安全,什么都是虚的,姜山根本就不在意蔡姓汉子的后果,这样的事,见得多了,自然就会选择漠视。

    陈越仰望着头顶的天空,阳光并不刺眼,只是再没了原来的温暖,就像姜山说的,弱肉强食,本来就是真理,自己并没有错,只是遵循了心里的选择,但是道德上的负疚感,一直萦绕不去。

    书上说,让人仰望的,除了星空,就是人们的崇高道德。

    但是,仰望终究只是仰望,能触手可得的,只有现实,现实不需要崇高,只需要利益。

    陈越决定去找蔡姓汉子。

    …………

    王元宝推开门,怪狗藏器无精打采得看了王元宝一眼,又闭上了眼,它不想看见王元宝这个掌握自己生死的家伙。

    本命精魂给人拘了去,修为也十去其之八九,怪狗藏器怎么可能给王元宝好脸色呢?而且王元宝这个傻小子又不知道自己的精魂到底是如何拘使。

    王元宝见此,只当它是给饿的,蹲下摸摸怪狗藏器的头道:“饿了吧?等下,饭马上就好。”

    一听有饭吃,怪狗藏器陡然间有了精神,睁开了金色的眸子,说来也奇怪,自打精魂和修为给那蛰龙阴神拘了去后,怪狗藏器原本几千年都没有的饥饿感,竟然又重新给找了回来,一口水井的水运灵蕴,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它恢复修为,但饥饿感却比修为的恢复速度更快,不到两个时辰,肚子就唱开了空城计。

    原本不打算搭理王元宝的怪狗藏器蹭了蹭王元宝的手,谁都不会跟吃饭过不去,再说,这傻小子好歹对自己也还不错,等自己有朝一日取回了本命精魂,恢复了金丹修为,一定让这傻小子给自己做那厨子。

    王元宝可不知道怪狗藏器心中所想,只当它是饿极了,拍拍怪狗藏器的头,转身就往厨房去。

    炊烟不多时,袅袅升起。

    就在这时,怪狗藏器感到一阵芒刺在背,这是源自真龙血裔的本能,能让它感到芒刺在背的,最少也得是中四境金丹修为,而且这感觉似乎还有点熟悉,虽然很弱,但怪狗藏器还是从中分辨了出来,这种恶心的感觉,只有上古时候那些疯子一般的剑仙人物才有!

    回头望去,却见小院墙头之上,坐着个身穿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而令怪狗藏器心生忌惮的,正是那身穿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腰间悬着的小巧裁衣刀。

    这个女人不简单,怪狗藏器眸子中的金色陡然间浓重,颇为防备地盯着悠哉悠哉坐在墙头之上的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谁知道这女人是不是跟那些个希望屠龙证道的疯子一样,一言不合就飞剑斩龙,虽然自己不是真龙,但好歹也有些真龙血脉,若是找不到真龙,自己这个真龙血裔也能当成证道的机缘,这个时候,没了修为,自己在这女人面前,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那身穿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似乎并不在意怪狗藏器,只是淡淡一暼,就不再理会,就仿佛是看到了一只长相怪异的狗一般,这可气坏了怪狗藏器,自己好歹也是真龙血裔,就算是失了修为和精魂,那也是真龙血裔不是,就这么漠视自己,岂不是太不给面子!

    但只是一个念头,怪狗藏器便老老实实的卧在水井旁,生气归生气,但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是?

    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怪狗藏器不得不低头。

    王元宝走出厨房,一抬头就看见了身穿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不由得一愣,他没有想到这窈窕女子竟然还会来。

    见王元宝这等呆头鹅模样,窈窕女子不禁莞尔,但也只是一瞬,转眼就回复了清冷。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温柔,就足以让寻常男子为之疯狂,但王元宝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个问题一直横亘在王元宝心头,练武练气,这个问题经窈窕女子提及之后,王元宝便一直在琢磨,但每日里的走桩练拳一日也不曾停止,但心中有了意味,再怎么练,终究不如不知道时候那般坦然。

    那窈窕女子从墙上跳下,缓缓走向王元宝,眼神之中,有种感觉,让王元宝很是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王元宝还是决定先下手,免得给这窈窕女子弄得尴尬,毕竟自己跟女子交谈的经验,并不怎么高明,倒不如直接挑开。

    “苏有生。”

    声音一如她的气质一般清冷,在这阳光之下,也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王元宝道:“我叫王元宝,你说的练气法门到底是什么?”

    见王元宝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挑明了他的疑惑,身穿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苏有生道:“练武,终究还是以练气为根基,没了根基,这拳,只能算是个花架子,做不得数。”

    闻言,王元宝陷入了沉思,练拳在他看来,无非就是拳练百遍,其意自现,但经由窈窕女子苏有生这么一说,却原是自己相当然了,只是憾鼎拳中并没有练气的法门。

    但是很快,王元宝的还是谨慎问道:“你给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王元宝虽然心中犯了意味,但终究还是谨慎占了上风,无端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可不是走江湖的作风。

    那窈窕女子苏有生闻言,眸子中的神色愈发浓厚,淡淡道:“只是看你顺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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