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内三人只能听得一阵妇孺的哭喊声,心中狐疑,提心吊胆。

    漫漫长夜并无睡意,倚在黑漆墙壁上高谈阔论,提到拜见徐相府的缘由,才得知是殊途同归,是为救那叶洛。

    魏政讲了空苍山陪同渭帝捉狐的往事,叶洛又是小儿魏荀的朋友,小子让老子做事,老子就出面帮帮他。

    况且,叶洛少年英雄,一身武艺,囚于囹圄也是浪费人才。

    令狐伯伯言笑点头。

    江面的柴垛烧尽后融化了冰层,一堆火星坠入江心。

    望月楼下江岸上,一群穿着细软锦绣衣衫的少妇跪地涕泪交加,一是失去女儿的诛心之痛,二是被掳后的奴隶生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困在孤洲,日夜机杼,身子也被人骑胯,无情玷污。

    十二年间,一批批妙龄少女被折腾玩弄,剩下的也是人老珠黄,容颜不再,试想逃出徐贼爪牙的女子,被那些铁甲兵抓来,一刀刀入骨,解了二百零四块骨头。

    八侍与徐崇焕一同醉倒在望月楼三层,酣畅淋漓。

    破晓天明后,暗室的大门一声巨响,惊醒沉睡的三人。

    昨夜一场杀戮,犹如雨后冼洗一般,不留痕迹。

    魏政,令狐潜,令狐沅三人跪伏在徐相身前行礼。

    徐崇焕呵然淡笑道:“快快起身!”

    起身走到令狐沅身旁,浅笑安然道:“令狐侄儿长高了,白白嫩嫩,器宇轩昂,妥妥的是个十足的俊秀男儿。”

    令狐潜恭礼一揖。

    “相爷,卑职有一事,还望费心。大理寺狱中羁押的叶洛乃是故交的义子,年岁将近,也希望聚家团圆,其并无重罪,只是豫国身份而已,按照渭律审查下来,估计要等到了阳春时节才能出牢,劳驾相爷。”

    徐崇焕尖嘴薄唇里露出一丝贱笑,眼神瞥向了魏政。

    魏政嗤笑道:“相爷,我也是为此事而来,烦请相爷一助。昨日备了份薄礼去府上探望,得知您在此处,面没见着,被两个铁甲兵关进了暗室,实在巧合。”

    徐崇焕怒目一睁,喝道:“竟有这等事,那两个狗奴才聋了,我吩咐他们带你们去上好的阁厢房,好生伺候。”

    三人无奈地笑道:“无妨,无妨。”

    徐崇焕喊来一个红袍银甲将军,命令将昨日那两个甲兵削头沉江,当做赔谢。

    魏政上前相劝,也没能拦住。不多时就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徐崇焕才一脸严肃地答应了此事。

    三人过了木栈桥,马奔一百里到了府上静候消息。

    徐崇焕召来八侍,辞去所有将军甲兵,关了望月楼门窗,低语谋划。

    一柱香过后,八侍藏了暗器,出了楼门,朝邺城而去。

    徐崇焕随后带了奴仆,那个天师也换了一身戎装,藏在阵仗中回到徐府。

    宽敞院落中,天师闪进后院阁厢房后再无踪影。

    徐崇焕偷窥一眼四周,接过天师递交的一份羊皮卷揣在怀中,摸进假山角楼。

    晚饭傍晚时分,徐崇焕出了角楼,走进徐府正厅中堂,唤来府上齐总管前往大理寺递交书文。

    齐总管出了府门,上了枣红大马。

    大理寺卿陈子煜正埋头文案当中,屁股上的古朴木椅都被捂得暖烘烘的,炉中只有几节短木炭燃着星星火苗,屋子里浮着一股寒气,冻得手僵脚麻。

    齐总管近了行文案头,略一拜手即将书文呈给陈子煜。

    陈子煜刚一读完才要发问,却被齐总管恶狠狠打住,口气如同握有拥趸遮天的势力,盖在大理寺卿头上如负山岳。

    “陈寺卿,放人吧,老夫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陈子煜脸上一愣,思绪翻飞。

    齐总管冷哼道:“陈寺卿,相爷说了,明儿个即是岁末,此案一结就去回陈府上陪伴妻女,不必纠结流程。”

    陈子煜没有理会,转身返回桌案前坐下,处理行文。

    齐总管知晓陈子煜心思,微笑道:“嘿嘿,寺卿大人,你的廉明之名莫不是相爷成全,其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必太在意。京兆府案那么顺利,还不是相爷想扳倒那些势力,你入局者迷,可能不知。若是惹了相爷,乌纱帽不保,还要连累妻眷,相爷的手段,可能还不止这些。”

    陈子煜沉凝目色,呆滞了一下身子,张口喊道:“来人,把这个老匹夫先行扣下。”

    齐总管虎不失威,大声喊骂:“陈寺卿,你个鸟人,还敢扣押我!你不过是个从三品而已,还想与相爷翻跟头,你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陈子煜轻淡道:“动你又如何,大渭律令还在,难不成被你个老匹夫坏了法度!”

    “你……你……”齐总管跺了跺脚跟。

    “押下去,好生看管。只要我陈子煜经手的案子,必需合乎规矩,青天白日,若无法度,国焉能盛世荣昌,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还想耍出花样?”

    齐总管连连喊骂,被差兵一脚踢出几步,带到偏房中锁了房门。

    陈子煜吩咐手下备马,连夜面圣。

    皇廷石晷仪上酉时刻度,渭帝正端居挺身,坐在御书阁的龙椅上查阅各州府郡的水利工程,勾注备画。

    猝然,门外李公公传来一声大理寺卿求见,唐玄龄合了书卷,走出书阁,移驾内廷大明殿。

    大殿内,陈子煜身披三品朱裳,幞头冠帽彬彬,紽尾玉銙,锦绶垂悬,白绫抹袜黑革履,精神抖擞,跪地陈说此案。

    唐玄龄憋着一口怒气,感概道:“子煜啊,不愧是我渭国的殿前状元郎,为政高节清风,不畏权势。”

    陈子煜面色凛然,铮铮说道:“陛下,此是臣子应有的作态。”

    唐玄龄传召御林将军黄玠,手持圣令去大理寺狱牢押见叶洛殿审。

    唐玄龄起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说道:“徐崇焕操纵大理寺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其势力深固,很难撼动,宫廷内的眼线冗杂,风吹草动都能传到他的耳中。若不是忧心大渭社稷,朕早就除了此贼。”

    陈子煜恭言轻声道:“陛下,削兵夺权是上上计。”

    唐玄龄甩开黄龙袍袖,淡笑盈盈道:“你觉得叶洛如何?”

    “陛下,不可,叶洛若是豫国隐谍者,岂不是将大渭河山拱手相让,百姓为奴,岂不痛楚!”

    唐玄龄从容谈笑,郑重说道:“空苍山抓狐时已见过那个少年,朕欲想收为千牛卫将军,留到身边做事,可他推辞了。如今遭受牢狱,若我放了他,必定感恩于我,日后定能成为渭扫六合的助力。”

    陈子煜皱眉惊疑,跪地叩首道:“陛下,三思啊!外族之人不可轻信,关乎社稷安危。”

    唐玄龄哈哈大笑道:“朕已派暗卫查过叶洛身世,身遭诬陷逃到渭国,豫国叶昊满门被斩,这血海深仇,叶洛怎么可能和渭国为敌。”

    “陛下是讲,此人真是叶相世子,不是混进来的豫国奸细?”

    “不是,证据确凿,豫帝还派崂山四客追杀于他,今时救他,便是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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