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强烈反对甘宁亲自涉险,道:“将军,刚才你亲口承诺了不会以身犯险,这帐中兄弟们都听的清清楚楚,现在你怎么能自食其言呢?还是请将军坐镇后方,由末将带队接应将军入城!”

    “不行……”甘宁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道:“这回不一样,此战事关能否堵住雷薄大军退路,不容有失,你没进过城,城里的情况你不了解,我去更有把握!”

    蒋钦立即反驳道:“将军说错了,当年末将纵横九江水路之时也没少进这合肥城,对合肥城,末将绝对比将军更熟悉!”

    甘宁登感语塞,当年周泰、蒋钦可是这九江水道上的霸主,人家到了这合肥城就等于回了家,拿这个来说还真说不过对方,然而甘宁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放弃,眼珠一转,有了!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九江被袁术占了后很多情况都和几年前大不相同了,尤其是军队驻防更和刘使君(刘繇)治理之时完全不同了,现在要是让你进城,肯定就得晕了头!”

    “那就请将军把跟随将军而去的两个亲兵调派给末将引路……”

    “那不行,他们是我甘宁的重要臂膀,离开一会我浑身都难受!”

    两人争辩了许久,最后甘宁再次摆出上司的权威,甚至还放言要和蒋钦单挑,如果蒋钦赢了他,就让蒋钦代他走这一趟。蒋钦既不敢和上司动手,心里又明白说起武艺,他和甘宁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真的打起来也不一定打的过,最后只得同意了甘宁的计划,但是他要求甘宁一旦暴露,绝对不能和守军硬拼,一定要立即找地方隐藏起来,他会带兵强攻合肥吸引守军的注意力,让甘宁有机会在城中潜伏起来。

    对甘宁来说只要不拦着他亲自上阵那就万事好说,笑着一一应允。

    随即甘宁在亲卫营中挑选了一百名伍长、什长、队率,甚至屯长、军侯组成突一支突击队,乔装成普通百姓分从四门混入合肥,晚上到城南大街市场处集合,夺取城门,放蒋钦率领主力入城。

    甘宁这次扮成一个货郎,推着一辆装着针线、木梳、鞋面之类的小物件,摇着类似拨浪鼓的小鼓走向了合肥,因为担心南门的守军认得他的样子,这一次他走了东门,给守军送上十个铜钱后,顺利的进了城。

    其他人也扮成樵夫、菜农、渔夫、流民等等,顺利的混进了合肥城。

    进城后甘宁没有四处乱跑,他这个货郎可是个西贝货,如果真的有人向他买东西,恐怕就会露出马脚,瞧瞧左右无人,甘宁推着小车进了一座废弃的院子,随手将小车扔在一边,倚着一处断墙睡起觉来,晚上可能将是一场恶战,不休息好怎么行呢?

    不知睡了多久,甘宁忽然感觉身边有动静,出于军人的本能,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眼睛看向四周的同时手也探入了怀中,那里面藏着一只锋利的匕首……

    昏暗的光线下三个衣衫褴褛,不,应该说衣不蔽体的百姓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原来刚刚甘宁突然跳起来时不经意展现出了一名沙场老将浓烈的杀气,这着实吓了他们一跳,这不,三人中便有两个一屁股坐倒在地,如果甘宁再将匕首掏出来,恐怕三个人就要尿裤子了。

    “这么快就要天黑啦……”甘宁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又对三名看起来不具威胁的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唯一站着的那人鼓起勇气道:“这……这儿是我们的家……我们回……来睡觉……”

    “这是你们家?”甘宁有些奇怪,这明明是一个废宅,连个遮风蔽雨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会是他们的家?

    “不……不是……是……”

    “到底是不是啊?”甘宁不耐的道。

    被甘宁一吓,这人结巴的更厉害了,道:“不……不是的……这……原来的……主……主人不……不知道去了那儿……我……我们无家可归……就……”

    甘宁算是明白了,感情真的是自己闯进了别人的地盘,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三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是一个货郎,这走家串户的有些累了,见此处无人,便借来休息一下……”

    “不……不妨事……”

    甘宁笑了笑,便想离开,既然这儿是有主之地,就不好在这儿打忧人家了,可是转念一想,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这个时候自己在街上游荡岂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一点?一旦暴露了,蒋钦还不得拿这个挤兑他一辈子啊?因而屁股刚刚离地又坐了回去,道:“三位大哥,不好意思啊,这天色已晚,在下在这合肥城无亲无故,做的又是小本买卖,住不起客栈,不知道三位可不可以容在下在这儿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在下立即离开!”

    另外两人胆子似乎很小,一直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甘宁,不发一言,还是那个看起来胆子略大的人道:“可……可以,这本来就不……不是我们的家,这位大哥想住多久都……可以,只要大哥不嫌简陋……”

    “那就多谢三位了……”甘宁道了谢,看三人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样子,心中感慨不少,以前他做游侠时没少见这种事情,然而自从刘璋主政益州后,虽然不敢说家家户户都富裕起来,但是只要你勤劳一点,三餐之食、一个遮风蔽雨的草庐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以往甘宁虽然被人称为锦帆贼,但是劫掠、欺压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之人,对普通百姓也是秋毫无犯,甚至拿出自己劫掠所得资助穷苦百姓,正因如此,他在郡中颇有几分侠名,普通百姓提起锦帆贼往往会竖起一指大拇指。看到三人穷困潦倒的样子,甘宁的侠义之心又窜了上来,起身从小货车上取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六个白面大馒头,这原本是他用来在开战前填肚子的,别看有六个,份量又大,可是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顿饭的量罢了。

    甘宁手里拿着馒头说道:“谢谢三位大哥收留在下,在下无以为报,这里有几个馒头,聊表在下感激之意,请三位大哥不要嫌弃……”说罢,自取了一个,将剩下的递到那胆子略大的人面前。

    当白面馒头出现在眼前时,三人的眼睛都直了,闻着馒头发出的淡淡香甜之气,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多少年没听过馒头了?谁也记不得了!

    “大家别客气啊……”甘宁见三人没有动手的打算,道。

    可是还是谁都没动,不是不想,是不敢,不信!

    甘宁只得一人手里塞了一个,道:“别嫌弃,就是几个冷馒头……”说罢,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只一口,这馒头便少了三分之一。

    三人感受着手心的柔软,方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一切并非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脑海中的幻觉。好吧,就算是梦,能在梦中饱餐一顿,想来梦醒后也是很值得回味的事情吧!三人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甘宁,还是那个胆子略大之人道:“这位大哥,这……这真的是送给我们……的?”

    “当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三位大哥收留在下,让在下不必餐风露宿,这可比滴水之恩深重多了,几个冷馒头不过是在下一点心意,请三位大哥不要嫌弃!”

    “不……不嫌弃……这……这太贵重了,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们的地方,这……这……”

    “好啦,不说这些了,大家快吃吧,这天气太热了,再留就变味了……”甘宁笑了笑,三两下解决了手里的馒,将剩下的两个放在三人面前,退回墙角坐下。

    三人连连道谢,而后迫不及待的将馒头往嘴里送,当舌尖接触到馒的一瞬间,三人脸上同时露出迷醉、享受的表情,仿佛这不是冷馒头,而是玉盘珍馐一般……

    对于饥饿的人来说一个馒头份量确实算不上大,狼吞虎咽中,转眼间手中的馒头便全部进了肚子,三人意犹未尽将手指、掌心舔了一遍,同时看向剩下的两个,但是谁也没有动手去取。

    甘宁拿出牛皮水袋喝了口水,淡淡的看着三人。

    那胆子略大的人吞了口唾沫,道:“你们吃罢,我……不饿……”

    另外两人很有义气,却是不愿,一人道:“张大哥,这几年一直全靠你照顾我们……”说着取了一个馒头交递给那叫张大哥的,道:“这个馒头就当是我们报答张大哥一二吧,我和二娃子分吃一个就是的!”

    那二娃子也道:“对,张大哥,我和林三个子小,吃不了这么多……”

    张大哥,也就是那胆子略大之人看了看两位难兄难弟,接过林三递来的馒头,撕下约三分之一,道:“咱们兄弟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做哥哥的怎么难够如此自私,来,咱们分而食之……”

    林三看了看张大哥,接过那块馒头,又拿起另一个,同样撕下约三分之一,将大个的那部分塞到二娃子嘴里,三人相视一笑,吃了起来。

    甘宁轻轻笑着点了点头,对他来说,一顿饭不吃根本不算什么,当他看着包里有六个馒头时原本想着是正好他们三个一人两个,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想考验一下三人的人品,故意自己吃了一个,为的就是想看看这种情况下三人的选择,显然,三人的做法很得他的心意!

    三人吃了馒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了一个破瓦罐,轮流喝了口水,抹干嘴边的水渍又向甘宁道谢。

    甘宁笑道:“出门在外,原因该互相帮助嘛……”

    几个馒头很快拉起了双方的距离,“啪、啪”声中,四人慢慢熟悉起来,别想歪了,如今刚刚转入秋季,蚊虫依然十分猖獗,四人忍耐不住叮咬,不时拍打吸着他们鲜血的蚊虫。

    短暂的交谈中甘宁得知这三人乃合肥本地人,姓张的名叫张寿,今年以来三十一岁,家中原有几亩薄田,前些年袁术刚刚占据淮南之时张贴官榜文欲提高税赋,当时年轻气盛的他看到榜文上繁重的赋税当时便骂了几句,结果被守在榜文左右的袁军听去,将他押到了时任合肥令面前,这名县令正要杀鸡儆猴,立即就判了诽谤朝廷之罪、意图谋反之罪,这个罪名坐实了只有死路一条,张寿父母膝下只有这一独子,怎么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位老人连夜变卖了田产送到县令手中,这才换回了他一条性命。失去了田地、房屋后,张寿的妻子忍不了困苦,回了娘家,一家三口只能流落合肥街头,不到一年,两位老人便在饥寒中相继故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零丁。后来他遇到这二娃子和林三,这两人也和张寿的遭遇差不多,三人同病相连,遂结伴在这城中靠行乞和给人打些零工艰难度日……

    说到伤心难过之处,四人唏嘘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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