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

    狴犴皱着眉头拦了一句,又朝覃柏道:“行就行,不行就算!不勉强,你自己掌握尺度便是。”

    没想到覃柏瞟了她一眼,竟是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您这话的意思,要是志在必得的话,我是不是还得准备色诱啊?”

    狴犴突然觉得,以前瞧着覃柏好欺负,稍一吓唬就怂成一坨,果然是藏得够深啊!一个见火就着,一个就偏爱煽风点火——这两个人要是联手,在作妖界大概也称得上是黑白双煞吧?

    “有种你就试试?!”

    果然,雪河立刻就瞪眼怒道。

    覃柏达到目的,志得意满地挑帘走了。

    “行了!他就故意逗你呢!你平时那么聪明,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吗?”狴犴死死拽住雪河的袖子强行摁在自己身边。

    “四哥!”

    “心累,不想说话。”

    “四哥~”

    雪河像往常一样撒娇地滚进他怀里,却被狴犴一脸嫌弃地拎起脖领子强行拉开距离:“你要是决定了以后就穿男人皮出来混,最好先改改动不动就撒娇的坏毛病!……恶心。”

    雪河不满地哼了一声。

    狴犴叹了口气:“覃柏这小子也是贱骨头,明知道会挨打还就非得招你?我就奇怪了,他是特喜欢挨揍怎么着?有这方面爱好吗?”

    “是吧!你也觉得吧?事实上就是他主动找揍、而不是我欺负他吧?!”

    “你们俩可真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吗?”

    “诶?你还别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雪河听了这话,竟然一本正经地认真想了想:“他明知道我最讨厌他跟余妙瑾纠缠不清,还偏就爱拿这事来招我!就那次,他明知道我正瞧着他呢,还非得故意拉人家手,然后再跑来跟我道歉!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说到这,狴犴不禁又想起先前跟饕餮闲聊时,偶尔说起在漠北差点砍了覃柏,雪河一见覃柏身上的伤口,二话不说抓起针来就缝。据说场面一度十分恐怖,很难说是因为心疼他还是嫌他死得太慢。

    虽然狴犴没能亲眼瞧见,也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来。他表情略显复杂地咽了咽,决定还是不掺和这对冤家的内部矛盾了:

    “你……开心就好。”

    雪河却仍是拧着眉头,喃喃自语道:“你说,他这是不是故意的呢?”

    狴犴突然有点理解当初赑屃的选择了:能被雪河看上,首先脑子肯定不会太笨;其次,能从这鬼丫头手心里存活下来的,最起码是命够硬、心理素质够好——那么,这世上还哪有他干不成的事呢?

    而且,覃柏现在不仅有点百炼成钢的意思,还能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了呢。

    想到这儿,狴犴不无戏谑地笑道:“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这个嘛。”

    雪河翻着白眼想了想:“当初,我是觉得气不过嘛!劳资辣么美!还每天都精心打扮、挖空心思地讨好他,他居然还爱搭不理的!好气哦!”

    “……就这?”

    现实版当初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我叫你高攀不起,过于真实。

    “‘就这’?我花那么多时间研制出新色号的胭脂,我每天都换不同的发型搭配不同颜色款式的衣服,还有不同色系的玉坠香包络子绣花鞋——‘就这’?”

    雪河生气地咬牙切齿道:

    “把我娶回家却看都不看一眼,我认为这不仅侮辱了我的美貌,还玷污了我的审美和智商,我是不是得讨个说法?”

    两人的重点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狴犴不能理解,为什么爱搭不理都能产生爱情?两情相悦不应该是朝思暮想你侬我侬吗?难道他是成功挑起了你的征服欲?

    雪河也不能理解,我花了大把时间精心装扮你却视而不见,难道这不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吗?你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忽视我呢?

    狴犴一时猜不透她的想法,但为了不引火上身,他决定还是少发表意见为妙。同时,雪河也意识到跟一个直男讨论这种问题无异于自取其辱,果断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吗,杯雪琴的琴弦是金蚕蛊丝,剧毒且无解。你真是差一点点就没命了呢!”

    狴犴却淡然一笑:“对于琴师来说,只要轻轻摸一下琴,就知道能不能驾驭它。如果没有把握,我肯定是不会碰的。”

    “好厉害的样子。”

    听到句夸奖,狴犴显出几分得意之色:“你不懂琴,自然不能理解。”

    雪河扁扁嘴,心说杯雪生得如此美貌,竟会心心念念地喜欢这么一个三句话就能把天聊死的人,真是……唉。这个人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要不是皮相生得俊俏,肯定就是注孤生的命。

    雪河心里叹了口气,一手托腮,问道:“杯雪那么喜欢你,长得又漂亮,你为什么偏就不喜欢人家呢?”

    “美女嘛,美则美矣,皮相罢了。”

    狴犴并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仍是略带得意道:“她见我能驾驭杯雪琴,便视我如知音;但我能驾驭的琴又不止杯雪,知音自然也不止她一个。她不过是个琴灵,仗着本尊天赋异禀,又自诩美貌便觉得天下男子皆会为其倾倒,却不料根本入不得我的眼,到头来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雪河一听当即炸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怒道:“琴谱还我!我改主意了!”

    狴犴笑着把他的手打开:“我不过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罢了,你又闹什么?”

    “你这渣渣!根本就不配有女盆友!还我!”

    “诶!你这都送出手去的东西了,哪有讨回去的道理?”

    狴犴躲开她的手,笑道:“我实话实说,哪怕一时得罪了她,也总比让她误以为还有希望要好吧?”

    “呸!你这天生优越感的坟淡,把人家心都伤透了还说这种话!……给我!我才不要让停云跟你这种渣渣!”

    狴犴躲无可躲,索性站起身来,与她隔开张桌子的距离才又说道:“我自然有我的不是!而且不是已经道过歉了?你又何苦非要揪住这事不放呢?”

    雪河几下抓不着他,气得叉腰怒道:

    “真是活该你被停云打死!说了实话你就正确、就了不起吗?杯雪伤心伤到自断琴弦成了个没有记忆的傻子,你有什么脸可理直气壮的?!”

    狴犴也有些恼了:“你这话也是有趣!她愿意自断琴弦,又与我何干?”

    雪河气得满面通红,发现与这人根本讲不清道理,索性面色一沉,说道:“那琴谱原是我向师父讨的,便是我的东西!我也从未说过要给你,如今你硬要占着是何道理?”

    狴犴一时语塞。

    那日,当着众人的面,虽然大家都清楚雪河就是替他向老怪讨的,但确实也未说过转送的话。雪河要是翻脸认真掰扯起来,自己确实不占理。但是如果此时交还给她,以后肯定要从中作梗,若不把她哄好,再想见停云都怕是难了。

    雪河见他不想给,冷笑一声说道:

    “怎么,要跟我耍无赖么?四哥,别人都怕你,我可是不怕的!大不了,就闹到大哥跟前好好说道说道!就算大哥管不了,还有阿娘呢,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竟没个讲理的地方了!”

    狴犴不想跟她争执,她却越发地咄咄逼人了。

    两人闹得正僵,此时只见停云忽然就化身出来,站在两人中间柔声劝道:“姑娘,莫为了我的事,伤了你们兄妹的和气。”

    “停云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我们家,凡事都得讲理!我们家从来就没出过恶强霸道、胡搅蛮缠的人!”雪河看了她一眼,冷冷道:

    “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不然,你吃亏受气的日子都在后头呢!那些个只顾自己死要面子、不管别人死活的,我就从来不惯这臭毛病!”

    狴犴气得咬牙,脑门上青筋暴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哟,没想到你这小侍卫还挺威风呢。”

    门外传来女人悦耳的声音,只见余妙瑾挑帘进来,身后跟着覃柏。

    余妙瑾如往常一般的妆容,却披着件赭石色的披风,看打扮是要出门的样子。只见她刚进来,便和颜悦色地对身后的覃柏说道:

    “以前,我只道你们家四爷是个最厉害不过的人物,任谁在他面前都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如今看来,竟是数这最小的兄弟最厉害呢。”

    覃柏一脸尬笑,也不知这兄妹俩是个什么状况,居然连停云都现身出来劝架了。

    余妙瑾这一来,使得原本十分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雪河当着外人也不便再多说,倒是狴犴算是暂时得救了。

    当事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你们的家事,原是轮不到我一个外人多嘴。”余妙瑾见两人都红了脸,微笑着劝道:“只是这场面让我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家里姊妹们吵嘴时,我娘说的那番话来。”

    她略停了停,又道:

    “这世上不缺讲理的地方,只是,唯独家里是个例外。家里讲的感情,大的让着小的,小的敬着大的,一家子和和睦睦才最是要紧。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打官司那是衙门的事!哪怕是官老爷回到了家里,就也会变成讲不清道理的了。”

    她这番话语气和缓,声音也柔软,听来竟是十分顺耳。纵然无论雪河平时有多么讨厌她,此时竟也是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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