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进攻馒头山的四千人,阵亡近半,其余已经被练军打散,成惊弓之鸟,若要归拢散兵,需得时日,没想到正面会溃败成这样,想来想去,主要原因是领队骨干全部阵亡,有近三千兵士,没人组织,成无头苍蝇。

    潘安山明白,当偷袭被爆炸声惊动,他就有预感,特别嘱咐埋伏起三千兵士,预感会败,到时听铳声出击,本打算在清军追击时打伏击,届时,正面多少还有点还手之力,三面戳力,一举歼敌。但,事与愿违,清军悍勇如入无人之境,正面已组织不起反击,此时的伏击战,实则就是遭遇战,三千疲兵对两千胜勇,胜败难说,再加上,人家中军紧随,一但火枪兵赶到,太平军非吃大亏不可。清军中军,清一色火枪兵,战力强悍,不能让他们合兵一处,这才发号施令,示意分兵夹击前锋与阻击中军,

    另外,再调各部守营兵士,能集合多少是多少,倾尽全力攻击占据南营的清妖,积极收拢溃兵,以图再战。

    太窝囊了,一万多太平军,竟然被三四千清妖打得狼狈不堪,这清妖也着实狡猾,两次利用地形之利,击溃我近半数兵力,这仗不拼命也不行了。

    打阻击的一千五百太平军,与清军火枪兵刚一接触上就感到压力,根本抬不起头,只能利用地形隐蔽,让火枪兵靠近,再冷不防跃出,乘其失措,一击得手,前两次奏效,第三次就不灵了,火枪兵也改变战术,交替掩护,搜索前进,不论你从那里跳出来,人家后面都有一两支火枪等着你,这武器上的劣势,不是人力能扭转。

    打阻击的领队,原打算直接伏击清军火枪兵,现在看来,幸亏没有,否则与送死也差不多,这阻击战都打成躲猫猫战了,只求不被发现,不求反击,因为一但发现,一枪就送命,还反击个屁?你别说,这战术,歪打正着,有效地迟滞了练军的行动。

    近五千太平军,自各营汇集而来,毫不犹豫地投入攻击南营的战斗,加上一千五百夹击上来的平太军,六千五百人,对上两千人,可谓乌云压顶。营寨本来就是木栅栏所围,可以据此防守,沾点便宜,但说牢不可破,那是胡扯,练军面对六千多人的进攻,一开场就是血战,左支右绌,人说困兽犹斗,一点不假,此时说什么也没用,战是死,降也是死,拼了一死又如何?一但激发出必死之心,战力就相当可怕。

    火枪这边,面对长毛的躲猫猫战术,十分无奈,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虽说对自己没有实质威胁,但是,把这一千多人,一个个地从石头缝里扣出来,耗费时间,若随他去,不知什么时候跳出个持刀大汉,找你拼命,也不是回事,所谓除恶务尽。可,两个前锋营怎么办?

    唐总兵异常平静,手持千里镜,嘴角上还挂着一丝笑容,他没头没脑地说:“能激出如此战力,难能可贵!”

    “嗯?”

    “慈不掌兵啊!”

    什么意思?唐总兵是希望利用前锋营,利用其被激发出来的战斗力,多消耗些长毛兵,也好减轻中军压力,一定是了!火枪营总共就一千多人,虽说战力不俗,但都是利用各种有利条件作战,一但战场摊牌,以一敌二也许行,有谁能保证在四面围攻的条件下,数倍御敌,战之能胜?

    战场变换,生死只瞬间。

    潘安山终于把握住战场节奏,倾全力,加大对清兵前锋营的攻击,自己亲提一口青锋刀,一马当先,斩杀清兵……。

    血流尽,两个千总无怨无悔,死得其所,虽是全军覆没,但也力斩数倍长毛于刀下,人生如此……。

    火枪兵如跳格子般,清开前沿战场,面对盘踞三四千人的太平军南营,韩天福架起迫击炮,自开战以来,迫击炮就没机会使用,张总兵信奉的是,能用枪解决的问题,就不用炮,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仗打到这个份上,必须动炮,火枪兵做好了攻击准备,沿弹幕攻击,这是最新训练的科目。

    “咚咚——咣咣!”

    “…………”

    “报唐总兵,长毛弃南营,跑了!”

    “报告总兵,长毛全面溃逃,军帅潘安山在炮击中阵亡。”

    主帅阵亡不是全面崩溃的主因,是炮,清军竟然携带火炮,这里的营地属临时设置,经不住炮击,清军势猛,再加上有火炮呈威,这仗胜败毫无悬念。

    激战两天,一万五千人的太平军,烟消云散。

    庆北渡口落入浙西练军手中。

    战情传到对岸,翼王石达开在北岸渡口眺望,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虎口拔牙?浙西练军?

    战事紧绷,太平军成立西征指挥部,翼王石达开亲自指挥,派饶州太平军来湖口协防,青年骁将陈玉成也从江北赶至九江助守城。刚接到飞鸽传信,湘军步步紧逼,猛扑九江,西征形势危急。

    就在此时,软肋被击,清军在庆北地区插上根钉子,切断渡口,让你投鼠忌器,左右为难,此时派大军进剿庆北,拳头打跳蚤不说,会让曾剃头捡了便宜去,清军也有如此大略之帅?有如此胆识之将?

    曾大帅亲临前线督战指挥,联合湖北按察使会攻九江,派水师扑向湖口,扬言要“肃清江面,直捣金陵“。

    前时大帅接到浙江巡抚传书,浙西四营练军,出战庆北,似切断安庆至湖口的陆路联系,此事重大,必将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平军整体行动受羁绊,正合湘军的攻防节奏,借力而为,扫平九江湖口一带的太平军,剿灭两湖一带的匪患。

    一战过后,唐总兵几乎成了光杆,清点练军,总共还有一千三百多人,以金县练营为主,清一色的火枪兵,自己的火枪亲兵也被编入金县建制,归张总兵统领,唐总兵拍拍张应泉的后背,耸耸肩表示大度。

    “老弟呀!下面要走要留全听你,老哥我算是竭尽所能了。”

    渡口码头上停靠着不少船只,这些都是太平军征调来摆渡大军用的船只,张总兵指示兵勇将船全部放漂,任其自由顺水而去,免得让太平军的水帅掳去,徒增麻烦。

    渡口一带集中有四五十间土基房屋,原是船工和扛大活的平民居所,战乱一起都不见踪影,练军利用房屋与码头设施,搭起临时防御圈,胸墙和路垒,别看这一千多人,个个是精兵,凭借工事,能抵住万人攻击。

    张总兵向东南西,派出快马侦察并预警,对江面也严加警戒。

    对岸的太平军,不断地派小船来骚扰,放箭,有侦察的意思,练军正好组织射击训练,靠近就吃枪子,长毛吃亏不小,离得远远,不靠近,自觉无趣,渐渐不过来了,给太平军留下映像,练军火枪犀利,防守严密,与传统清军不是一路人。

    原太平守军留下的粮草颇多,加上从衢州运来的补给,足够消耗,暂且与对岸耗上。

    是夜,前哨报,有一人,自称是曾大帅的帷幕,前来探营,随行两湘勇。

    “带进来!”张总兵吩咐道,张总兵一脸不屑,缩缩身子,示意懒得理人。

    来人四十多岁,精干,读书人打扮,他弄清楚两个总兵的身份后,没丝毫的礼数,俨然是上官俯视下官的一套,翻着三白眼,操着京味。

    “二位总兵,本人四品佐领,曾大帅幕下持事,这是凭信。”

    “失敬!”

    “这是大帅给尔等的亲笔信。”

    展开信,字迹清晰有力:巡抚黄大人力荐,唐张二位总兵,称浙西练军之精华,火器犀利,屡措长毛于阵前。闻,庆北之战,酣畅淋漓,幸之,九湖之战成败不论,此役当记,遣佐领赴庆,以畅军令。切切!此,文公。

    “守此练军,还有几多人?”

    “一千三百多人。”张总兵也不喜对方的口吻,不寻尊卑随口答。

    “人都去何处了?”

    “阵亡二千一百多人,已逐级上报。”

    “其余呢?”

    “其余?总共是三千五百人,死活都在,上官要清点?”

    “什么?不是说四个营,万人奔袭?还道,一万练勇力克一万五长毛兵,全凭天时地利,怎就三千五百人?长毛兵是多少人?”

    “一个军足有一万五千。”

    “嗯,就是啊?”

    “些许误传!浙江练军每营多则千人,少则五百,与湘勇两千多人的大营不能比。”

    “啊?”

    湘勇作战,人海战术,阵仗铺排较大,对阵时多一万人,少一万人,往往就是胜败的关键因素。以少击多,也不是没有,都是为将之功劳,这三千五对一万五,战之能胜,就是泼天大功,怎么就无精打采?

    “本佐领,来时领密命……嗯……。”

    “有话讲,有屁放!消遣人?”唐总兵火了,一个从四品官,仗着曾大帅的名头,跑这里来吱吱唔唔,自己再不济也是个从三品头衔,就因为手上的兵少?狗眼看人低!

    佐领突然明白了,这些悍将能以一当十,其性情非凡人,自己毕竟不是大帅,切不可颐指气使。

    “是这样,若真是只有一千多兵,此事就另当别论。”

    “何事?”

    “大帅密令,月中十五,趁夜袭击湖口,浙西练军走东部陆路进攻。”

    “派你来领队?协调行动?”

    “呃!……”

    “唐总兵是三品参将衔,没穿行头,就不放在眼里?”

    “失敬,失敬!下官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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