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利洋行势大,早年间起家于贩卖黑奴,后做原木、煤炭、机械与军火生意,据传与他本国府方有千丝万缕的牵扯,也就是有美利坚政府的力挺,在驻大清国的洋行中,能排上名号。

    人说,店大欺客,客大欺主。这洋大人有靠山,朝廷官员也拿他们没办法,往往是绕开尔等,不与之论尊卑,时日一长,惯出坏毛病,洋大人无法无天。

    前两年,美墨战争结束,大量的土地开发,还有铁路建设,一时间,在太平洋彼岸,人力、劳工奇缺,华工的勤劳与廉价,让大商家突然发现‘新大陆’,称其为:世界上‘最听话、最能干、最好养活’的奴工,远胜似当年的黑奴。

    各种名目的蛇头,人口贩子,蠢蠢欲动,坑、蒙、拐、骗、掳,将清国的青壮,成船地骗往太平洋对岸,成为黄种‘蚁’工。

    年初,一艘名叫罗伯特·包恩号商船,载有从清国‘招募’的五百华工,开往美利坚。洋人船长胁迫华工剪去发辫,华工不堪其辱,船经琉球时,突发暴动,一时间把琉球国搞得手足无措,据经历者述,在一个叫八重岛的地方,西洋兵登岸,动枪动炮,几近灭绝,事后,个别逃脱的劳工,在琉球当地华人的帮助下,返回大清国,此消息传出,引发民意汹汹,但并未见朝廷有所反应,可东方人信的是因果报应。

    雷根来大清国,近两年,策划推销的电报机器,根本无市场,除一套电报机器被人当玩具收了去,再无建树。庞大的清国朝廷,除了对步枪武器感兴趣外,其它新鲜玩意根本不屑一顾,一概视为奇技淫巧,不可理喻。

    雷根看到同伴在清国发财,心里不平,一打听,比贩售武器更好赚钱的生意,居然是贩卖清国人口,与贩猪崽一般无二。

    生意当然以赚钱论成败,雷根商人出生,唯利是图,他重组一套人马,利用各种名目,招募华工,不惜掳掠,反正船到太平洋对岸,一堆人抢‘货’,还愁不发财?一时间雷根成功了,成功地太容易,以至于他自己也晕晕糊糊。

    这次,雷根又‘招募’了六百多华工,有三百人在宁波直接上船,前天还募到三百人已在舟岛等候,一次运六百华工,是一笔大单。稳妥起见,临时聘请东印度公司的五十名武装人员照看,保证离岸前的安全,离岸后就天高皇帝远了,罗伯特·包恩号只是意外。

    港口库区,有一片区域是洋商仓库,四周围墙,清国人不得入内,华人劳工被关在其中两个大仓库里,足有六百人,人挤人坐一地,臭气臭气熏天。五十名红头阿三在周围轮换看守,无人能走脱,这就是在看押犯人!

    红头阿三来自英夷属地印度,名声斐然,威武‘熊壮’,恐吓劳工有余,真刀真枪也不行,一个字‘笨’,要不,若大的天竺之国,就被一个英夷的民间‘公司’占了去?

    韩天福诱来一个巡视的阿三,手起刀落,然后直扑门口,阿三巡视时会留门,正好借机突入,不意外,门房两个值更的守卫,无声无息地丢命。

    分头行动,总共几十个阿三再加上原看守,还是突然袭击,防不胜防,没费事就全解决,没有动枪,一律使用山刀。二十人把首尾收拾干净,也没与被看押的华工照面,直接摸向洋商大船,韩天福向停泊在不远处的快船打信号,快船已做好准备,渐渐加速冲进港口,黑旗飘飘。

    一个船影急速靠向洋商大船,这是海匪的标准跳帮动作,必然引起守夜人的注意,靠近时,大船上有人借海水反射出的光亮,看出快船上悬挂的是黑旗,惊叫声起。

    “pirate!”

    “砰!”大船上有人鸣枪示警,惊动四周。

    “砰砰砰”码头上的枪声同时响起,直接射向大船,凡探身张望的洋鬼子,纷纷中枪。

    韩天福不愧曾经是海匪老大,直接冲上跳板,这船舷高,跳板窄长,战战巍巍,只见他,三两下跳上大船,挥手让队员学他样跟上,此时,黑旗船也靠上来,黑头巾跳帮,两面夹击,要说还是黑头巾谙熟船上的勾当,上船后分工突击,游刃有余,船上空间小,近战全部用刀,船上的洋人,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整条船,刚开始还有枪声,后来就是除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惨叫声。

    雷根与旗利洋行驻清大班也在船上,他们是去琉球处理未完事务,上批八重岛劳工暴动,与他们也有关系,贩运华工的商人,租用的罗伯特·包恩号船,就是旗利洋行的资产,幸好船只完好无损,至于死多少华人,根本不重要。

    这船上还有搭船去琉球的英格兰官员和随护,该船是艘大船,设施良好,比岸上舒适,船停稳,落岸的吵杂声停息,夜深,雷根一行入睡,忽然一声惊叫,紧随枪声,惊醒众人。

    “海盗?”

    有如此胆大的海盗吗?

    枪声密集,脚步凌乱,从舷窗看去,黑影幛幛,门被踢开,雷根毫无防备。

    “砰!”枪声来自走廊,紧接着对面舱室里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

    “我是旗利洋行的雷根,不要误会!”雷根举起双手,用英语大声说。

    一个身影靠近,雷根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雷根先生,华工不会放过你!”

    “啊?!”

    雷根没有反应过来,他临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是谁要自己的命?

    “把这两具尸体,挂在码头的风向杆上,附上这封信!”

    甲板上的脚步声渐渐从容,整条船安静下来,两股黑头巾汇集在一起,彼此不相识,但不奇怪,肯定是一家人。

    “收跳板,解缆,起锚。”韩天福熟练地指挥着黑头巾。

    船刚离开码头,没行远,就看到码头上一片火把,极混乱。官衙、巡防,最后是绿营兵前后抵达码头,但除发现六百名被关押的华工外,就是几十具尸体,大部分是裹着红头巾的阿三,全是一刀毙命,有一打更老翁,目睹经过,遥指海面上的黑影。

    “黑衣!黑头巾!黑旗!……。”

    “是海匪?”

    “东洋刀!……。”

    “是倭寇?”

    “啊?………。”这老翁根本说不清。

    风向杆上挂着两具洋人的尸体,还附有一封信,信封上六个字:致美利坚洋人。

    信封内一张白纸,上面也六个字:祭八重岛阴魂!

    张总兵与大家一样的打扮,脸上抹黑油膏,站在前甲板,这是一艘千料大船,甲板上除了些绳绳绊绊外,还算宽阔。

    “报大当家!发现火炮。”行动前约定,不得暴露整体以及总兵的身份,按匪寨称呼,大当家、二当家,反正是掩人耳目。

    两门步兵用的加农炮,被油布覆盖,一般商船,为了自卫,有时也携带武器,在甲板上使用步兵炮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别看就这两门步兵炮,一般的海匪还真没法靠近,海匪的小划子挨上一炮也吃不消,这款前装加农炮,虽不比红衣大炮,大约发射六磅铅丸,若论海战,也就是抓痒的份,但此炮,制作精细,炮管长,轮式制退与移动,显然是良好的攻城武器,不过总兵大人还真没看上,只瞥一眼,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谁会操炮?”韩天福指向炮。

    “我来!”海盗们基本都会操炮,黑旗船上也有火炮,是小口径的铜炮,大同小异,操作起来一样。

    “瞄准停泊在港湾的洋人商船轰两炮!”停靠在港湾的洋商船,还有两艘小点的百料大船,这舟岛是进出宁波港的临时停泊地,经常有船停泊。

    “得令!”

    “轰!轰!”火光闪闪,全当是在玩。

    “大当家,船上活着的洋商怎么处理?”

    “把穿水手衫和士兵服的人,送去对面的小孤岛上,贩卖人口的洋人,一律处死。”

    海匪处死人的方法没有新意,绑起来沉海。

    此事很快就传开,死了不少洋人,这还得了,都当成大事,两国战端,往往因此而起,谁也不敢轻忽。

    据统计,旗利洋行损失最大,半船货是小事,驻清大班,大买办雷根和一行十数人全数被杀,陪同赴死的还有英夷参赞和一位随从,东印度公司五十位保镖无一生还,伤者若干,幸好发现的早,一众低阶随从、船员在小岛上被救起,算是海匪良心未泯。

    不用问,起因是贩卖清国人口,当然了美利坚公使,不承认有贩卖一事,坚称是劳工与雇主的纠纷,所谓八重岛一事,系有人恶意造谣,清国海匪猖獗,惨绝人寰,朝廷清剿不力,责无旁贷。

    为此清国向美利坚公使发出照会,谴责‘贵国’商人,借招募之口,行掳掠之实,以至生灵涂炭,云云……。

    洋人亦照会朝廷,应整肃海境,弹压匪患,确保外洋商人之权宜,否则将……。亦是云云!

    此事,都不想扩大,旗利洋行无奈,行事乖巧起来。

    没人相信这是海匪所为,若是匪,也是义匪,知情人直呼,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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