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怕出名猪怕肥,一点不假!

    会操的表现,让张应泉自己都大吃一惊,本想应对故事,只要不丢脸就行,一切按成文的操典训练就行,要求不高,没走后世的正步,更没有什么劈枪动作,就是抬腿、甩臂,左右左。训练时张总兵最多是远远地看两眼,没想到,成效出人意表,不是自己表现得有多好,而是对手太差劲。各地练勇,基本都是第一次上‘洋操’,上场时依然如故,没有统一口令,龙行虎步,飞禽走兽,个人威武有余,整体上乱哄哄,金县练勇即使漫不经心,也注定出类拔萃。

    张应泉无奈,如今想低调都不成了,不知要被多少眼睛盯上。确实,不少人在黄巡抚耳边吹风,把金县练营调往上海方向,应付长毛与小刀会闹事,这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

    黄大人知道金县练营还没编练成熟,不能拔苗助长,但经不住有心人使劲地煽,也是,青浦、上海一线出现太平军,正向嘉兴一带渗透,手下能机动的勇字营不多,最后决定,令唐参将率衢州练勇一个营〈千人〉,携张总兵所领金县团练左营〈五百人〉,前抵上海至杭州方向,游击作战,防御长毛和小刀会的渗透。确保上海至杭州方向无虞。

    开什么玩笑?拢共一千五百人,长毛兵悍,上海都难守,朝廷在这个方向有万人驻守,只增加一千五百人,杯水车薪。

    唐参将得令后,也郁闷得紧,早就知道衢州一战,自己得罪了大大小小文武官吏,把衢州城里的五品以下官吏,统统得罪光,还砍了不少,这些人盘根错节,牵拖着不少权贵,事后,还能有自己好果子吃?大将军府好像对自己也有意见,许是也动了他的亲朋,一帮人背后吐坏水,把自己又顶上了风口浪尖,幸好与金县总兵还留下一段情谊,否则真成了孤家寡人。他亲点了原属自己亲随的那个营,把执掌衢州兵权的印信交与都司后,直奔金县而去。

    张应泉把左右营中的火枪哨都抽出来,加上从山镇调来一百五十个后膛枪手,又编成一哨,三哨编成一营,集中在金县训练待令,把总兵的事务全权交给武能竟,嘱其继续招兵买马,再练两哨火枪兵,又吩咐张恒山全面负责山镇事务,二虎掌管义勇团,守好山镇,铁工事务交给大哥二哥,安排好后,又找来詹二连,让詹二连当随营书记官,意在锻炼摔打,大虎提前赴嘉兴、上海一带收集情报。

    一切准备完毕,唐参将也到达,一同出发,上船时又多了一人,定眼一看,加西亚!一身新式军装打扮,这彩布装,穿在她身上就是耐看,头发压在帽子里,双眼淡灰,迷死人。

    “回去!”

    “不!我当你的护卫,丫鬟也行。”

    “胡闹!家里人知道吗?”

    “大嫂让我来保护你,纤云姐让我随行照顾。”

    得!三堂通过了两堂,从善如流,约法三章,留在身边,寸步不离。

    一千五百兵勇,乘船走运河不日抵达嘉兴县,城外驻扎,参拜总兵阿大人,阿大人是旗人,率周边万余人防长毛入侵,协调湖州、嘉兴两地防务,虽说品级与唐参将相同,但人家是旗人,又是地主官,这尊卑就不用说,见面即称属下就是。

    “尔等前往嘉兴与青浦之间游击,阻隔长毛或小刀会向湖州、嘉兴渗透,谣传匪人想里应外合闹事,尔等重责大任,不可懈怠!”

    “嗻!”

    返回后,唐参将抱怨。

    “这是拿我等当盾牌?还是诱饵?”

    次日,大虎赶到,才了解到大概情况,真正的太平军正在苏州一线作战,并未抵达上海,是小刀会起事,占领了上海、嘉定、青浦等六县,生擒上海道台,建立“大明国“,并上书洪秀全后,改称太平天国,其势与长毛基本连成一片,有向嘉兴、湖州蔓延之势,据探嘉兴有小刀会内应,可能生变。

    “干脆离县城远点,别溅一身泥。”唐参将看向张应泉。

    “没意见。”

    一千五百人拔营,离城十多里,僻静处驻扎。

    是夜,大虎突至。

    “不好!天地会今晚在嘉兴起事,策动守城绿营军哗变,按时间推断,此刻已得手。”

    小刀会原是天地会的一个分属团体,两人是一家,大虎极为熟悉,早年也与之有染,现在道上依然有一号,但实质上为山镇服务,情报定当不假。

    “匪人如何与城外小刀会取得联系?”

    “驻守在青浦的天地会首领,放来信鸽,已备好三千人马,笠日晨时,抵达嘉兴县城南门。”

    “如何分辨?”

    “黄布包头!”

    张应泉眉头一昂,心生一计,连环杀!

    找来唐参将商量,唐一合掌道:“好计!我这营归你指挥。”

    星夜,所有人摸黑埋伏在青浦通嘉兴二十里外的官道上,这一带河网交错,夜间无法在窄小的河道上行船,若真是晨时赶到,只此一条陆路官道。

    埋伏地点选择在过木桥后一里地,呈散兵线,弧形展开,木桥对岸埋伏全部三百名弓箭手,先放敌过桥,后阻其退路。

    晨曦,寂静,朝霞明媚,惊鸟鸣!

    远处传来脚步声音,逐渐近,果然,黄布包头,人人执械,兵器杂乱,来也匆匆,连夜行路疲惫,拖拖拉拉一里地,足有三千之众。不用猜就知道,只此一条路,直扑嘉兴而来。

    黄包头,进入埋伏圈,尾部脱离木桥,前锋接近埋伏线两百步。

    “打!砰!”

    “砰!砰!砰!”

    全部火枪开火,此时按张总兵吩咐,无需隐蔽,拖网式线性队列,缓步攻击前进,后膛枪手,边装弹,边前进,寻找目标,射击,前膛枪手,停步装弹,跑步跟上线性队列,寻找目标,射击。全部刀盾手,长枪兵平均分散在火枪手枪两侧,同步前进,掩护火枪手,解决漏网之鱼。

    “砰砰砰!”枪声打出了节奏,拖网式线性队列,真像拖鱼网一样,往前移动,这一网拖进去的不是鱼,是鲜活的生命!唐参将吃惊,仗也可以这样打?

    这三百支前膛枪,使用的都是前装定形、定装火药,像瓶塞一样,直接连着弹头塞进枪口,捅实就行,比通常装药快出许多。再加上一百五十支发射速度逆天的后膛枪,合计四百五十新式火枪,这就是一支摧枯拉朽的力量,遭到这类火器的突然打击,任谁都招架不住。

    来接手嘉兴的小刀会领队,是一位干练的青年人,叫韩天福,是天地会新设的青锋堂堂主,此人行船出生,跑过东洋,曾当过海匪,不一样的是,他读过书,也懂不少西洋知识,在天地会中是另类,属尿不到一壶的那类人,只因为反洋、反清不含糊。

    他领队星夜赶往嘉兴,寄希望接手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砰砰砰!”

    枪声?如此密集的枪声?西洋鬼佬组建的洋枪队?不会吧?若朝廷有如此力量,大清国也不会如此窝囊,敌人是谁?

    “砰!”两百步外人影晃动,像网一样撒过来,无路可逃,就觉得头一昏,被袍泽们架起,往回狂奔……。

    前面活着的人,知道被袭,惊惶失措,三面都是枪声,感觉是落网的鱼虾,无力地挣扎两下,终将是人家的盘中餐。

    随后的人,听到前面枪声大作,搞不清情况,有点楞,当看见袍泽们纷纷倒下时,发现不对了,迟了!枪弹像刮风一样扫来,没有丝毫的反击余地,眼睁睁地落入一张大网,你就是条躲无可躲的鱼虾。你根本分辨出敌人在那里,这还是打仗吗?分明是挨打。

    后队有人开始犹豫,开始往后退,接着迈腿跑,还没上桥,一阵箭雨飞来,立时扑倒一地,河边也被封锁,跳河都不成?

    “砰砰砰!”俨然是主旋律。

    此战,有两个人最特别,其一个是詹二连。詹二连在山镇时受过训练,他是读书人,不喜刀枪,但对火枪射击却有点心得,这武器既霸道也仁义,霸道的是,响声震耳,还有是那弹丸,不由分说地钻进你的皮肉,没商量!仁义的是,不用眼对眼地看着对方厮杀,不会被血溅着,听不到伤者哀怨地呻吟。

    你别说詹二连的枪法还真不错,他不知道自己的火枪有没有伤到人,反正他不看结果。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气质不错的‘匪人’,投来的不是仇恨的眼神,也不是惊惧的目光,而是疑问?二连犹豫了,枪响后,他努力地看了一眼,血,鲜血,血流如注,他第一次呕吐,脑海里刻下了那张疑问的面孔,他完成了转换,成了勇士。

    第二个特别的人是加西亚,加西亚的枪法与武功都不错,但真正地走上战场后,她犹豫了,她不怕杀人,也不怕见血,但她有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心,整个战场上,她成了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一场血战,加西亚成熟了,成了天使!

    “砰砰砰!”

    拖网阵渐渐地走到,黄包头绝望了,团缩在一起,甚至用尸体挡子弹,停止了反抗,稀里哗啦刀枪扔一地。

    “降了!”阵中站起一年轻人,头部胸部都有伤,血还在流。

    “我是首领,韩天福,天地会青锋堂堂主。放过我的手下,我活着跟你们走,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

    一役毙敌一千六,生擒一千三,自己伤亡三十二人,其中金县练勇七人,义勇团一人,张应泉心痛。

    “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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