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镇以西十几里地有一个乱坟岗,这是镇上百姓都知道的事,然而从今天开始,这个坟岗没了。

    看着被镇压在泥土中只露出一个头的丁原,甄杏青对贾道黎玩笑说道:“这小子,当初被我追杀的时候上天入地,于是我就专门为他定制了一个天地镇决,现在好了,他是真的上了天,不过也入了地。”

    贾道黎皱眉说道:“师兄,太祖设我大泽一脉的时候曾经有言,绝不许同门之间互相残杀,你今日取他性命不难,但血誓的元灵反噬,恐怕也会废掉你全身修为,得不偿失。”

    “谁说我要杀他?”甄杏青双眼一瞪,“我我就是要他今天不能再捣蛋!”

    废这么大力气,甚至本命元火都用上了,只为了禁锢一天,说出去谁信呢?贾道理心中暗自思忖道。

    “再说…”甄杏青眼珠一转,“在场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你看那小子,虽然跟着丁原修行大泽术法,但是还没有回过山里,没有血誓加身,让他动手不正合适么?”

    甄杏青伸手,指了指由始至终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苟以方,召唤道:“哎,那小子,你过来一下。”

    苟以方起身走到甄杏青身前,垂头说道:“见过二位师伯。”

    “嗯,懂礼数,”甄杏青摸着胡须点了点头,说道:“那边那个,也就是你这两年的师父,为人是什么品行你也是知道的,在他手里也没少受罪吧,过去把他杀了,老夫让贾师弟,带你回山,学习最正统的道法,别老跟着这不成器的搞些歪门邪道。”

    苟以方回头看看丁原,看看地上那只明显属于父亲的鞋子,又看看不远处那个破败的小屋,眼眶瞬间红了,几次想要答应下来,但最终还是跪倒在地,一边对甄杏青呯呯磕头,一边说道:“师伯,师父纵然过往有千般不是,但毕竟也是我师父,打打骂骂也都是为徒儿好,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小侄实在做不出来,还请您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甄杏青细细看着苟以方的面部表情,良久之后忽然大笑一阵,对丁原说道:“你这徒弟,比你强多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小镇走去,贾道黎看看远去的甄杏青,又看看丁原,沉声说道:“丁师弟,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随后,也跟随着甄杏青远去了。

    三两步追上师兄后,贾道黎慨然叹道:“想不到师兄竟然就真的这样放过了丁师弟,当年你反出师门的时候,他可是与你结下大仇的。”

    甄杏青似笑非笑的翘起嘴角,说道:“你相信毒蛇能养出鸡娃子么?”

    贾瞎子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西方,摇头思忖道:原来师兄刚才那番言语,只是为了给那姓苟的娃娃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丁原这边只是场外事,那边才是主战场,”甄杏青将目光移向北方天空,在那里,正有金光、青气在联合绞杀漫天剑芒,“连龙牙碧也现世了,看来那个孩子果然就是那个孩子。”

    甄杏青口中的两个孩子,意义完全不同,前一个,是驿卒赵五抱养的普通小孩,而后一个,指的是大周永乐公主嫡子,仁宗皇帝皇孙!

    贾道黎也看向那边空中的激战,忧心问道:“师兄,你说这一场,到底谁会赢?”

    “当然是蟠龙镇这些人了,既然赵西枫就是那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输?”甄杏青回答的毫不犹豫,只是说到此处觉得话太满,于是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他们输了,不是还有咱俩嘛,打是打不过的,但救个把人走,还是可以的吧!”

    贾道黎哑然失笑,二人一同走入小镇。

    在甄杏青师兄弟二人走后,苟以方依然保持着方才的跪姿,纹丝不动,仿佛雕像一般。

    丁原抬着头,阴沉沉的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徒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装!人都走远了,你还装!”

    听闻此言,苟以方笑了,笑的极其灿烂,又极其狰狞:“师父若是看不惯,何不从地里爬出来,扇徒儿一耳光呢,就像这两年每天晚上一样,要是不虐打徒儿一顿,睡觉都睡不香吧?”

    说罢,苟以方站起身来,在四周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丁原遗落在枯草中的那把匕首,这匕首也当真不是凡物,被甄杏青本名元火炙烤过后,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丁原面色微变,斥骂道:“孽徒!就算老夫身体受制,你就能将老夫如何么?当初种在你神魂上的血咒还记得么?只要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将你做成一具干尸!”

    苟以方仿佛没有听到,手持匕首,老神在在的向丁原靠近,口中说道:“师父莫要再诓骗徒儿,你被二位师伯禁锢在这里,必然暂时封禁了元灵,不然这一片荒坟,几杯黄土,哪里能困住您呢。”

    “那又如何?”丁原冷笑道:“你可别忘了,你那没用的醉鬼父亲还在老夫手里,你未来的修行大道,也要仰仗老夫指点,识相的就在一旁乖乖等着!待老夫脱困之时,可恕你今日不敬之罪。”

    “你还敢提及家父!老不死的!你给我解释解释那条腿是怎么回事!当我是瞎子么!我屋子里那么浓的血腥味你当我闻不到?”苟以方咬牙狰狞说道,泪水决堤而出,“再说,老子的修行路,从来只靠我自己!师父你大概忘了吧,咱们这一脉的修行功法,一俢神魂,二修气血,如今你没了元灵在身,对弟子可不就是一味大补圣药么,待我取出你的魂珠,喝尽你的精血,将来还需要靠你指指点点?”

    丁原终于脸色大变,对苟以方放声骂道:“你这欺师灭祖的狼崽子,活该住在死人堆里一辈子!还想吃了老夫,有胆你过来呀,看不崩掉你满嘴乳牙!”

    苟以方并不着急走过去,而是缓缓绕到丁原脑后,小心警惕的一步步靠近,在两人仅距一尺的时候,指尖向前一挑,一道指上锋回旋飞入丁原口中,将其舌头一刀割断!

    丁原痛的一声闷呼,口中鲜血如注。

    看着在身边还在不停跳动的舌头,苟以方狞笑说道:“师尊大人的舌底针徒儿可是见过的,怎么可能被您一激就莽撞的冲上来?您也太看轻徒儿了吧。”

    这次丁原再也没了后手,终于怕了,低声求饶不已,许下无数好处,一代宗师,沦落至此。

    苟以方并未理会,举起匕首对着丁原的天灵盖,一刀狠狠刺下!

    于是,荒坟周围再也没有了其他声响。

    苟以方把手伸进刀口四处摸索,半晌之后取出一颗乌黑的珠子,上面还沾有血污与白色浆液。

    随后,苟以方一声低吼,对着丁原苍老的脸,一口咬了下去。

    秋风满地,将咀嚼与吮吸的声音送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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