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倒吸一口凉气,从方才殷沐侵犯她、她奋起反抗的时候起,她就没有想过能再活着……打了大黎的帝王,这罪责太重了……

    她控制不住恐惧,又哭了起来……早知道就再多打几下了。

    殷沐不耐烦地道:“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怕死?”

    安歌吸了吸鼻子,道:“不是,我知道皇上是个明君,断不会因为我的错而牵连我的父亲和相公,只是我一想到我身为女儿无法尽孝,身为人妻无法相夫教子,就深觉对不起我的父亲和相公,所以我才控制不住哭的。”

    殷沐冷冷盯着她半晌,心里无端叹了口气……这小姑娘,都到这种程度了,还能这么冷静地拐弯抹角地威胁他。

    安幼平是江南地区最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景澜是大黎独一无二的战将,他要是一气之下把安歌杀了,怎么和景澜和安幼平交代?得罪了这两个肱骨,又怎么和大黎百姓交代?

    安歌现在提到她的父亲和相公,不就是在威胁他吗?

    不过,他原本也就没想真的杀了她。

    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脑仁一热对她说那么一番失礼的话,但不可否认,那些并不都是假的。

    一开始她逃离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对她还没有多大的兴趣,后来他才开始渐渐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意。

    谁也不知道,当他听景澜说要娶安歌耳朵时候他的心就像空了一块似的。谁也不知道,在他们大婚之日把景澜派出去是他刻意为之。

    有时候,他也在庆幸,幸好安歌没有成为他的女人,不然,他真的要为这份不可控制的心动而变成一个昏君了。

    但他还没有糊涂到真的会为了安歌与景澜反目,所以,方才那种情况,一定有人胆大妄为,算计了他。

    安歌还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这副害怕的样子,就像第一次她从自己身边逃开的时候,像她写他和景澜断袖时被自己发现的时候……

    他已经纵容她那么多次了,所以再多一次也无妨了。

    良久,殷沐长长叹了口气,对安歌道:“你起来,旁边的架子上那盏青铜壶里有药,你去拿过来,给朕上完了药,朕就原谅你。”

    安歌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殷沐看着她:“还要我再说一遍?”

    “不……谢……谢皇上开恩。”安歌知道殷沐应该暂时不杀她了,松了口气,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去拿药,可她突然有些不解,回头问道,“皇上为什么不找太医来看看?”

    “找太医?朕被你砸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结果你什么事都没有,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你缺心眼吗?”

    对哦,若是被别人知道她把皇帝打了一顿,皇帝居然还没有处罚她,肯定是要说三道四了。

    安歌连忙起身去架子上拿药,她这才发现那个大大的青铜壶里面居然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

    殷沐在后面道:“那红色盖子的。”

    安歌找到了殷沐说的那瓶,过去恭恭敬敬地递给殷沐道:“皇上,你要的药。”

    殷沐挑眉道:“听不懂朕说

    的话么?朕要你过来上药。”

    安歌瞪大眼睛看着他:“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方才打的时候怎么不想那么多可是?”殷沐一挑眉,道,“若是你不听话,朕只好处置你了。”

    安歌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殷沐自己解开自己的衣裳,露出精壮的背,那背上除了被安歌方才砸出来的青紫痕迹之外,还有不少浅浅的伤痕,看样子,似乎都有些年头了。

    安歌心里不知怎么的浮现了赵姒对她说过的话……“你别看皇上看着文弱,但我侍寝的时候发现皇上身子硬邦邦的,定是习过武的。而且皇上从不会把后背对着我,我听说一般习武的人都习惯性地防备后面有些偷袭,所以不会把后背交托给不信任的人。如果哪一天皇上愿意将后背交托给谁,那一定是信任那人到了骨子里。”

    安歌赶紧摇头把赵姒从心里赶走,那姑娘整日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信她个鬼……

    她赶紧老老实实地替殷沐上药。

    这药的滋味并不好受,殷沐小时候偷偷练武弄伤了不敢去找御医,怕御医告诉先帝,这样先帝就会觉得他无用,他就偷偷托内侍去找那些民间卖艺的,寻这种能好的快的药,也正因为这种药药效比较烈,所以用着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每一次都疼他躲起来打滚。

    可现在,殷沐感受着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在自己身上滑过,这一刻竟觉得也不是那么疼了。

    他突然开口道:“宫中有传言,说当年你娘可能与先帝有过些什么,还说你可能是先帝的女儿。”

    安歌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起来,并没有说什么。她觉得殷沐应该不会信这种无稽之谈的吧,她绝对是她爹娘亲生的。

    “朕四个哥哥四个弟弟,一个姐妹都没有,所以朕一直都十分想有个妹妹。”殷沐接着道,“但朕觉得你肯定不是,皇族生不出你这种女儿。”

    ……怎么感觉他在骂人?安歌手上的力道不知觉地重了些,按得殷沐吃痛地“嘶”了一声。

    安歌赶紧道:“皇上恕罪。”

    殷沐又何尝不知道这小刺猬又是故意报复她的?他心里叹了口气,道:“朕想说,你完全可以照着自己的想法活着,所以你不会属于这红墙绿瓦里的四方天的。”

    安歌沉默良久,低低应了一声。

    她突然发现,殷沐要是不总想着占她便宜的话,倒也是个不错的人。

    等上完了药,殷沐果然没有再为难安歌,叫安歌先出去了。

    她从内殿走出去,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阮司灯见她出来,虽然神色慌张,但似乎还没有达到惊慌失措的地步,阮司灯一愣……安歌到底有没有和皇上那啥?如果有的话,她现在不应该哭着跑出来吗?还是她演技太好了?

    她放心不下,过去问道:“安尚寝,方才是怎么了?我们怎么听见皇上惨叫了好几声?”

    “哦,这个啊……”安歌干笑了两声,随口胡诌道,“皇上方才撞到架子摔倒了,所以才会那样叫的。对了,今晚值夜要辛苦你们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安歌便快速离开了此处。

    阮司灯揪心的很,那药到底有没有起作用?

    内殿里突然传来皇上叫尹诺进去的声音,尹诺赶紧应声进去,然后看见殷沐一身狼狈,衣衫不整,头发湿乎乎的还有茶叶的样子,惊讶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方才朕不小心摔了一跤。”殷沐没想多说,只指着地上那盏灯笼下的白色粉末道,“你把拿东西弄起来,去找太医问问是什么,注意行事小心些,千万不要让苏易安知道。”

    安歌一走,殷沐稍微找一找,便发现了地上那些白色的东西,不像普通的烟灰,靠近了还有些异香,所以怀疑是有人在这里动手脚。

    尹诺虽然不相信殷沐是摔跤把自己摔成这样的,但也不敢多问,赶紧拿出一方帕子把那烟灰包了起来。

    “对了,今晚除了安歌,还会有什么人进入内殿?”

    尹诺想了想,回道:“贴身伺候的,偶尔都会进来,但不会待很久,其他的便是尚寝局的女官会进来。”

    殷沐点点头:“嗯,你去查这粉末吧。”

    尹诺应声出去。

    外头的阮司灯见尹诺匆匆跑出来,忍不住上前问道:“尹公公,皇上怎么了?”

    尹诺如平常一般好脾气地轻笑道:“皇上无事,阮司灯继续值夜吧。”

    无事?阮司灯心里慌的厉害,但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

    次日,殷沐上朝回来,尹诺便把查到的东西告诉了他:“太医说这药物是暖情用的,药效十分凶猛,只对男子有用。且这药根本不用吃下去,只要涂在身上,或者烧一些,闻着气味便会有效。不过这种东西用了是极伤身的,所以太医院没这东西。”

    殷沐点点头,没再叫尹诺再查下去。

    只是从这一日之后,每次尚寝局的人过来做事,他都会时不时地过来看一看问一问。

    以前宫里六局做什么他从不关心,各个局的首领女官都是在宫里待过不短年岁的老人,从未出过什么岔子,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地方,所以他鲜少关注,只知道个大概,不太明白那些女官具体做的事。

    那一日他进内殿的时候看见崔司灯在摆弄灯具,便过去问道:“你是司灯?”

    崔司灯立马回头,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皇上,奴婢是司灯。”

    殷沐点点头,又道:“你平日里主要负责什么?”

    “奴婢掌门阎灯烛之事。”

    “这灯烛之事,除了你们司灯,还有别的女官或宫女碰吗?”

    崔司灯回道:“除了奴婢与另一位女官阮司灯外,司灯司还有典灯、掌灯和女史各两名,除了女史负责文书一般不会掌灯烛,其余都会的。不过不管是何人侍奉灯烛,最后都会先由奴婢或者阮司灯查验,以防出错。”

    “那这灯盏中若是有烛灰,你们会怎么做?”

    崔司灯道:“会尽除之。”

    殷沐点头道:“朕知道了,你继续忙吧。”

    也就是说,那位没有将这类似烛灰的药粉除去的阮司灯,很有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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