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指针指向九时时,宁时的视频会议刚好结束。无论何时,他总能对时间做出最精准的把控。

    男人快速合上电脑,拿起西服外套疾步向外走去。刚到门口,就被威廉迎面给拦了下来。

    随行的四个秘书和两位律师俱都目不斜视,见宁时停了,他们也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威廉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决定凑近宁时耳边,低语“医院之前来了电话,说是钟小姐拒绝打针吃药。”

    宁时眸光微动,心中有了计较。

    “先生,这样的情况……”您还去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宁时,输液的药品每日都放了微量的镇痛和安眠成分,这件事是他亲自去操办的。一是防止钟小姐夜晚疼痛无法好好休息,另一方面,咳咳……自然也是方便自己家先生。

    宁时轻飘飘的目光看过来,像是裹挟着一座巨大的北极冰山,“你说呢。”

    威廉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一阵颤栗的凉意,仿佛呼口气出去都会凝成冰寒的白色,他唯唯诺诺的点头,直到宁时越过他阔步而去,紧随其后的艾达也挑衅似的与他对视一眼,眸光意味深长。

    待所有人走光,威廉眯了眯眼睛,艾达那个可恶的男人婆,这次竟然又被她看了笑话!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这一次来医院不同于前几次,出了电梯以后宁时便走得异常的缓慢,短短半分钟的路程而已,竟然走了整整十分钟!

    威廉跟在他身后,心中不住的质问先生,您的时间成本呢?!时间观念呢?!时间的精准把控呢?!

    终于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宁时忽然停住,威廉的心里还犹自腹诽着,也跟着刹了车,收起偷偷讨伐的嘴脸。

    空荡荡的走廊诡异的寂静,威廉上前一步,恭敬的问道“先生,怎么了?”

    男人抬眸,只一眼,便让他汗如雨下。

    威廉心中不禁怀疑,难道他又做错了什么事情。

    “有女朋友吗?”

    威廉听见男人轻飘飘的这么问了一句,惊讶抬头,先生向来是不过问员工私事的,当然也不允许员工将公私混淆。

    或许……先生是想考验他。

    “先生,我的一颗心都在工作上,绝对没有女朋友。”

    他看见宁时危险的眯眼,“说实话。”

    威廉立即面不改色的改口,“已经交往两年了。”说话间,他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公司的有关规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公司没有要求绝对单身的章程,心却还是高高的悬着。

    “那……”宁时的话第一次有了拉长的停顿,威廉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宁时脸上的任何表情,虽然他从不敢直视宁时的眼睛,与身份无关,单纯是对方强大的让人无法与之对视。

    只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家先生面瘫的表情居然出现了微微龟裂,然后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瞬间惊到了威廉。

    震惊间,宁时的停顿之后终于有了下文,“如果你女朋友生气了,你会怎么哄?”

    威廉愣了愣,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转动。那感觉就像是忽然从地球被抛出了银河系,坐了一个夸着宇宙的过山车。然而下一秒,宁时的目光成功的把他从银河系拉回了地球。

    “通……通常我会买……买花,吃……吃一顿烛光晚餐,说两句甜……言蜜语。”

    宁时皱起眉头似乎很是认真思索了下,随即皱着眉头看向威廉,“你什么时候得了口吃。”

    威廉立即捂住嘴,摇头,“没……我没口吃。”他只是过于震惊了而已。

    宁时默了一下,转身走到休息的长椅上坐下。他的坐姿一向端正,这源于他从小严苛又良好的教养。

    威廉紧随其后,刚迈开长腿,就听见宁时的声音,“你去买花。”

    “啊?”威廉不动声色的将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现在吗?”

    宁时脸色微微有些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威廉跟在他身边着么多年,再重大的谈判都没见过自家先生如此的严阵以待。

    “我在这里等你,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他说着抬了抬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他心里此时已经开始进行了精准的计时。

    威廉此时此刻只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好好地提什么花呀!完了完了,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进入一个历史性的界点。

    没有时间再多想些别的,威廉脚下生风,就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冲了出去。

    高级职位和天价薪水从来不是白拿的,当然,威廉自有他异于常人的工作能力和方法手段。不多不少,当倒计时进入最后5秒时,他已经大汗淋漓的站在了宁时面前。

    宁时看他一眼,起身接过花,整整的一大束红色玫瑰,打着绚丽的丝带,上面还夹着一个粉色的小卡片。

    “这是什么?”他问威廉。

    威廉尽量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先生面前狂喘,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是极其有失分寸的事情。他伸手打开卡片给先生看,上面写着一串打印字天长地久forever!

    “是花语,先生。我买了99朵玫瑰,钟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宁时微微蹙起眉头,这样是不是肉麻了些?

    不过他还是几不可闻的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奔着病房而去。

    威廉在后面看着,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先生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壮烈之感,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

    他笑着摇头,这世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想不到他家先生也有需要取悦别人的时候。

    短短的几步路,宁时心中就已经涌起了无数个繁杂的念头。

    要怎么跟她解释,她才不会生气?

    她会喜欢这些花吗?

    如果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排斥他该怎么办?

    不管了,既然舍弃不掉,就要牢牢抓住,她迟早都是属于他的。

    他的手微微拧动,病房的门应声而开。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整日勾着他心神的可恶女人。

    工作时,他满脑子都是她,休息时满脑子也都是她。他为了她,强行将总部的事物转移到s市这边处理,去国外的日程也因此一推再推。他强迫着自己要冷静的看待这段感情,她却偏偏来招惹他。

    他挂了她的电话,下一秒却又立即后悔,后面的时间他都心不在焉,无法投入工作。

    这一点都不像他。

    而她,却永远都是那么的不知好歹。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不经意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意,没错,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立即僵住,连带着嘴角未完全咧开的笑意也跟着被冻结,最后慢慢收拢,消失不见。

    床上的女孩端正的坐着,目光柔软如丝藤,慢慢的胶着在他身上,而她微微的笑着,端庄又安静,像是一只柔弱攀附的菟丝花。

    “先生。”她的声音也缠缠绵绵,带着微微的惊喜和期待。

    虽然还是同一副皮囊,同样的样貌,但只一眼,他便知道。

    她不是她。

    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又消失了。

    洛落捂着脑袋慢慢的爬起来,身体除了绵软无力,竟然开始出现了微微的疼痛。

    “额……”她呢喃着,头脑一片混沌,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的手胡乱的在裤子口袋里乱摸,好在,很快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糖果。

    书店里有很多人在围着她,他们站着,她却半躺在地上,谁也不敢碰她,只是不停有人在呼唤她,“小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好像看起来比刚才清醒一点了……”

    “这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

    “大概低血压吧!”

    ……

    洛落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谈话,慢慢坐起来缓了一会儿,不断跳动的地面才算是趋于平静。

    她摆摆手,“我没事,没事……”

    “不然还是找辆救护车吧……”

    救护车?

    洛落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好了,真没事了。”救护车出车可是要钱的。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围观的人员都自动自发的给她让出了路,她此时觉得眩晕已经好多了,只是那股源自深处的疼痛,让她还依稀分辨不清。

    大概是刚刚晕倒时摔的。

    她坚持着坐了地铁回到她租住的小房间,与其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在一个地下室里,用板材打出来的多个小隔断,拥挤得只够放得下一张破旧的单人床。

    屋子虽然简陋,但好在她很少回来睡觉。

    她蜷缩着躺在床上,身子弓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但至少这样,她会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洛落很快的睡了过去,梦里看到身边有几个孩子在哇哇大哭,她想问这都是谁家的小孩,一转头却看见了宁时。他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英俊得不像话。眉头紧锁着,像是有些烦躁的样子。

    太吵了,她也跟着皱起眉头……

    意识逐渐清醒,她听见耳边的手机铃声坚持不懈的响着,确实很吵。

    她接起来,就听见小雪兴奋的声音,“怎么样?见到真人没?签名拿到没有?”

    洛落看了看空荡又逼仄的单人床,又看了看床上孑然一身的自己,好吧,“对不起……”

    书大概是掉在书店里了。

    小雪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两秒随即变成哀嚎,“不会吧……我再过一个星期可就要出国了……看来我有生之年是见不到雨霖铃的亲笔签名了。”

    “对不起,小雪。”洛落咬咬唇,这件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啦好啦。”小雪的声音还有些难以掩饰的遗憾,“一个签名而已,我这里还有成龙的签名呢,一大堆明星的,等我去国外,我再刷点外国明星的,嘿嘿,此生圆满了。”

    洛落知道小雪是在安慰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问道“你下周就要走了吗?那走之前还回来吗?”

    “回啊,行李都没带够呢,当然回。”

    “好,到时我去找你。”

    分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洛落挂断电话,才忽然发现,长大还真是一件有些烦恼的事。

    起码年幼的我们,面对离别的伤感,总是可以忘记得更快些。

    虽然身体不适,但洛落晚上依然坚持着上了超市的夜班,闲下来的时间她又看了看那本小说,网上居然又有了新的更新。

    男女主结婚之后,宁家宗室与宁太夫人授予了宁礼大管家权利,要求他教授女主学家氏族的礼仪礼节,和管理家族事宜的方法途径,以期尽快掌管家族事务。

    内容繁杂冗长,女主被宁礼训练得苦不堪言,但却因为不想男主跟着烦心,女主便独自将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通通咽到了肚子里。

    而事实上,宁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装作不知。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特助威廉曾向他请示“先生,不如我去和宗室那边打个招呼,或许夫人的境况会好过许多。”

    宁时站在时风集团的最顶层,落地窗足以俯瞰整个b市。

    他的神情悠远,背影孤独且苍凉。

    “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来到宁家,就注定她要告别以前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会为她保驾护航,但我也需要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至少我不在的时候,我要她平安。”

    小说里说他的声音平淡微凉,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但洛落却仅仅是读着,就能想象得到宁时当时心中的无奈与心疼。

    他是真的很爱女主吧,才会为她计得深远。

    其实,自己一直没有说过,他和施萌很相配。

    洛落想起那个语调细嫩的女孩儿,手上拎着重重的菜,单薄的身子都被压偏了,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那种纤细的坚强。

    心口微微的痛起来,是一种酸涩的疼痛,却疼得过瘾。洛落眨了眨眼,感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悸动的青春,虽然它源于一本虚幻的小说世界,但她自己知道,她曾真实的经历过。

    就这样吧,男主注定是要和女主在一起的,即使有第三个人,那也不该是来自异世的自己。

    洛落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努力,默默的埋葬自己这份荒诞的感情。

    放在收银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拿过来看,是一个陌生的异地号码,她鬼使神差的接起……

    “你好,我是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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