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情节虚构,看官切勿对号入座,雷同纯属巧合)

    静好没想到,几天后,哈瑞的母亲又一次来牛津,参加一个亲戚家的婚礼,哈瑞邀请静好也去。

    冷餐会上有很多人,他(她)们穿得虽然并不都非常华丽,却都很大方得体。

    有的人端着酒杯走来走去,还有些人坐在大遮阳伞下聊天,大阳伞连着好几排,有白色的、咖啡色的、深绿色的。

    哈瑞母亲和哈瑞正坐在咖啡色大阳伞下聊天,母亲在和哈瑞聊天:“哈瑞,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你还打算要结婚吗?”

    哈瑞说:“我还没有想好呢。结婚好像很遥远吧。”

    母亲说:“重点是,你确定你找到结婚的人了吗?婚姻里的另一个人。”

    哈瑞笑笑说:“呵呵,我也不能说百分百确定呀,重点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母亲笑笑,说:“噢,我猜一下,‘真好’是吗?如果目前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话,那肯定就是她了,因为别的人,你的朋友们,都没有让我见过面的,呵呵,对吗?”

    哈瑞点点头,笑笑说:“呃——,是的,那个,您猜到了啊。我们正在试着交往,她也挺含蓄的,呃——,不过有时候她好像对我还没到那样的热情,或者说,她不太表达的,管它呢,反正这种事情需要继续交往下去才会知道的......”

    母亲点点头:“是的,是的,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两个人相处是一条很长的路,而婚姻更是一条长河。”

    哈瑞说:“呵呵,是啊,她好像在中国原先有个男朋友,应该是前段时间分手了。至于结婚,现在对我们,也许还有些遥远吧。再一个,说实话母亲,上次的婚姻不顺利,给我留下的阴影好像还没完全褪去……”

    婚礼餐会上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甜蜜的微笑,互相轻轻碰杯,道着祝福。静好从一旁走过来,端着一杯饮料,站在了哈瑞身后不远的地方。

    哈瑞母亲说:“是呀,他们美国人,也和我们想的不完全一样的,你当时找个美国女人结婚,去了美国西海岸,我其实是担心过的……还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重新开始,你还年轻呢,这次你会选择好的。”

    哈瑞说:“嗯,是的母亲,谢谢您。”

    哈瑞和母亲碰了一下细长的高脚玻璃杯,里面装着色彩美丽的鸡尾酒——母亲的是龙舌兰加香橙口味的橘黄色,哈瑞的是蓝莓加伏特加口味的冰蓝色。

    哈瑞母亲抿嘴啜一口龙舌兰香橙,一脸慈祥地说:“全世界的母亲都一样的,藏在母爱中的秘密,是爱,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原话为英国谚语:“Mothers are the similar people,The real secret behind motherhood… Love, the thing that money can’t buy.”)

    哈瑞面带歉意地说:“母亲,我很抱歉,我一直都没觉察到,让您为我个人生活的事情忧虑了。”

    哈瑞母亲说:“你不必有歉意,我倒不是想过多参与你个人的事情,只是,你刚才说她对你不热情?那,你觉得,她不会是像有些人,比如,比利的前妻,大概是为了一个英国身份才和英国人交往、结婚的?”

    哈瑞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旁边一个人怒了努嘴,声音略微压低一点。

    哈瑞咧嘴笑笑,摇摇头说:“呃——,我想不会吧。肯定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我也并不认为她有必要那样做。”

    哈瑞母亲说:“要知道,他们外国人怎么想,咱们不一定真知道,如果她是个英国人,交流起来倒是会方便得多,或者哪怕是个法国人、西班牙人呢,我看恐怕也会好一些。”

    哈瑞说:“呵呵,母亲,这您就多虑了。另外,遇见谁,也真的是宿命的安排。”

    静好端着一杯极淡的黄色车厘子果汁鸡尾酒站在他们背后,有几个人从她旁边走过,她其实并没有听到母子对话的全部,但是清清楚楚听到了很容易引起不快的后半部份,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听到这些,端着鸡尾酒悄悄走开了。

    哈瑞母亲确实或多或少存在疑虑。不过静好也是断章取义,误会了哈瑞和他母亲两个人。

    她根本没有听到哈瑞和母亲对话的最后几句:“呵呵,母亲,这您就多虑了。另外,遇见谁,也真的是宿命的安排。”也许她听到会释然。她琢磨着前边那几句,很不痛快。她统共只算是和陈栋梁一个男友交往过,也没有多少经验。她端着杯子,踱着步子,有些失落地走来走去。

    那么,和哈瑞到底是什么样的交往呢?他有时候确实很温暖,可是,他从来没有热情的表达,哪怕是那天两人独处一室,客观条件那么充分,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亲近、亲昵,哪怕主动拥抱自己一下……如果依据这一点,真的不知道怎么判断俩人算不算交往。是自己,缺乏吸引力吗?

    温馨浪漫的草地新婚冷餐会就在眼前,静好内心却有点孤独,两下对比,难免生出一份冷凄凄的不安全感,这是以前她心中没有过的。她甚至开始埋怨自己、抱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勇气直接问哈瑞一声,他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是的,真应该主动一点。

    可是,什么时候问呢?就这么直不愣愣地主动走过去,开口便问:“你爱不爱我?你打算有一天和我结婚吗?”肯定不合适的。

    静好走到了旁边草地上,胡乱琢磨着这些事情,啜了一小口果汁鸡尾酒——她手里端的,是车厘子配龙舌兰口味的澄澈黄色果汁酒,一种静好认为最接近果汁原味的酒。可是现在喝下一口,又一口,她怎么连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突然“喯”的一声,是静好手机收到微信消息的提示。她打开一看,竟然是陈栋梁给她小窗发来的好几张图片:陈栋梁和雷晓明结婚了!在一个海边的五星级酒店里,婚礼现场,非常热闹,雷晓明浓妆艳抹,陈栋梁春分得意,敬酒、喝酒,陈栋梁笑得太过,雷晓明脸上的妆都花了,黑眼圈吓人......

    静好惊讶得差点洒了手中的黄色果汁酒,她赶紧把酒杯放到附近的一个木圆桌上。

    静好迅速算算时间,中国那边应该是晚上七八点了呀,看来是中午的婚礼现场,应该不是正在进行中。

    她又将手机微信转到朋友圈里,看到,陈栋梁十几分钟前刚在好友圈里发了一条配着文字的九联图信息:“朋友们,祝福我们吧,我和亲爱的晓明经过风风雨雨的两年恋爱,很不容易,终于走到了一起!中午和晚上喜宴与答谢宴,感谢各位光临,分享我们人生的喜悦!”

    陈栋梁俨然已是和静好无关的人,可是看到这条信息,还有陈栋梁故意发给她的那些图片,她心头还是仿佛被刺痛了一下,尤其是:“我和我亲爱的晓明经过风风雨雨的两年恋爱,终于走到了一起!”

    陈栋梁竟然说是“两年恋爱”!也就是说,陈栋梁已经和这个人交往了两年了!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吗?这个他“亲爱的晓明”肯定就是妈妈无意中跟自己提过好几次的那个“雷晓明”喽!

    陈栋梁是故意的,也有点虚张声势、夸大其词,但是他的目的达到了,竟然就用几张图片,一段文字,通过微信轻而易举地影响了静好的情绪,让她在万里之遥的英格兰一隅,在别人额草地婚礼冷餐会上,顿时心里一团乱麻……

    理论上讲,既然分手了,陈栋梁和雷晓明两人结不结婚,或者陈栋梁和谁结婚,跟静好没一丝一毫关系,道理静好明白,可是陈栋梁说的“两年恋爱”,还是刺激了她,难道自己一直被欺骗吗?她表情发木,从这家亲戚的硕大后院草地上,进了客厅,一进客厅,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迎面轻轻撞了一下,那人手中的蓝色鸡尾酒洒了一地,人家赶紧道歉,她摆摆手,面无表情地走开了,刚走几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手里的杯子也抛到了草地上,幸亏是草地,没有摔得太疼,杯子也没摔碎,她赶紧爬了起来......

    接着,静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出来,朝着草地走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好像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粉红色的礼服长裙上,赫然洒了一小片浅蓝色鸡尾酒——显然是刚才对面撞上那人,端的和哈瑞一样的蓝莓加伏特加口味的冰蓝色鸡尾酒。

    其实静好并不知道陈栋梁为何突然和雷晓明结婚的实情。知道的话,她也许会陷入深思而不是不愉快当中。

    陈栋梁也不容易,先是在单位里当了替罪羊;接着,静好妈妈找侦探查他,又打电话,逼着他说清和小雷的事儿,他当然讲不清楚;同时静好毫无缘由要推迟回国;小雷又持续对他死缠烂打,天天打电话,甚至去工作单位找他,还去过他家楼下等他,那段时间他几乎对这些人都烦透了,这一连串不顺利,让他情绪极不稳定,只有父母亲还算是理解他的,回到家里面对父母比较放松。谁知道屋漏偏逢连阴雨,这期间炒股失利,父母亲放在他那里的八十五万,还有他自己的十五万,一共一百万,不到两周时间,市值蒸发了二十万,他发现后有些急躁,着急回本儿,连续卖出、买进、卖出,结果才几天时间又损失了十三万,这下子是实打实的损失了,等于家里的一百万积蓄转瞬三分之一没有了!陈栋梁懊恼得很,也气得很,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了。

    巧又巧在,父母亲的这笔钱原本就是留着给他的,所以几乎从不过问,可就在陈栋梁账上彻底少了三十三万的当天,父亲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和他妈妈刚在高新区看了一处联排别墅,想叫陈栋梁周末一起去看看,现在那个区域房价还没涨起来,全家人合计合计,如果合适,就买下来,等他和妈妈退休老两口就可以搬过去住,现在市区的这套房子,让陈栋梁做主,价格合适的时候卖了,不要等房价真的落了,手里拿着好几套房子后悔。再一个,反正陈栋梁的婚房已经有了,这样家里在市区留一套公寓,在高新区有一处联排别墅,也算合理,父亲说早晚这些房子也都是留给陈栋梁的,房子卖了钱也都是他的,所以,让他一定找时间去看看联排别墅,让他最终拿主意。

    陈栋梁问父亲,这别墅多大,总价多少,父亲说,总共196平米,带着一南一北两处小院子,两层,还送一个95平米带窗户的半地下空间,不大也不小,卧室全部朝南,整体不错的,总价现在才256,听说下个月就要涨价20%,不知真假,所以要抓紧。

    陈栋梁一想到那33万,心虚,问:“爸,真买的话,咱们怎么付款合适?多贷点款还是少贷款?”

    父亲说:“也没必要多贷款或者少贷款,就正常就行,你那里不是有一百,我和你妈手里还有个七八十,我们手上得留下个二三十万以防急用,这样我们把那五十六给出了,咱们就一共贷款一百就可以,三个人公积金都不少,不取出来也是那样放着,这样一起还贷款肯定还有盈余。要是想早点还清贷款,那就早点卖了市区的房子,还完贷款还能余下数目不小的一笔钱……你觉得怎么样?”

    陈栋梁不敢和父亲在电话里说炒股赔了33万,“嗯”了几声,放下电话,发了一会儿呆,心想,很快连父母亲也要嫌他不争气了。

    当天晚上小雷约他一起吃饭,陈栋梁没拒绝,他怕回家面对父母。吃饭的时候小雷发觉陈栋梁脸色不好,三问两问,陈栋梁憋不住就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直摇头,懊恼的不得了。陈栋梁并不太拿小雷当回事儿,所以面对她说,还开得了口,谁知道小雷的反应让他很是意外。

    小雷握着他的手说:“栋梁,你别犯愁,也暂时不用和你爸爸妈妈讲了,我给你把钱补上吧。我所有的积蓄,一共正好有三十万,我还可以先跟兰总借三万块钱,等于预支四个月的工资了,你都拿去用好了。”

    陈栋梁几乎惊呆了,看着小雷。

    小雷说:“栋梁,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陈栋梁说:“你怎么有那么多积蓄?你哪来的钱?”

    小雷说:“我原本也想买房子,所以我父母今年过年给了我二十二万,应该是他们一辈子攒的钱,我原本手里攒了八万块钱,加起来就是三十万,可惜这些钱连首付也不够,再加上兰总说她的那个小公寓我可以一直住,只要在她这里工作就可以一直住,所以,这钱一直还没动。”

    陈栋梁鼻子一酸,忍住了才没掉眼泪,他终于相信了,小雷真的是对他好,真的是爱他。他在心里怪自己之前把小雷想得那样市侩和功利。

    别墅的事情办完后,陈栋梁和父母说了要和小雷结婚的打算,父母亲知道静好和栋梁暂时分手了,但是听说他这么快就要和别人结婚,还是不同意,总希望他能和静好重归于好。但是陈栋梁非常坚决,说除了小雷之外,他谁也不娶。

    陈栋梁父母亲只好和小雷见了面,小雷表现很积极,给陈栋梁父母都带了礼物。

    陈栋梁父母对小雷起初很冷淡,但是陈栋梁天天在家讲小雷的优点和好处,小雷周末还跑到家里来干了两天活儿,帮着收拾卫生、做饭。父母眼看静好那边是彻底黄了,也只能渐渐接受了小雷。

    话说小雷,还真的是爱栋梁,她既不要贵重的礼物,也不要豪华的婚礼,只想要陈栋梁这个人。当然陈栋梁父母也不愿意过于简朴,还是给他们办了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

    静好哪知道这些。她失魂落魄的,只觉得陈栋梁骗了她,而且骗了她两年。陈栋梁在微信朋友圈里那样写,当然就是故意气她的。这下子目的达到了。

    她远远看了一眼草地那边哈瑞和母亲那个咖啡色大遮阳伞,却没再走过去和哈瑞跟母亲坐在一起,又转头再次回到了客厅里,脑子和心里都塞得满满的。

    哈瑞一转头发现静好刚才还往这边走,怎么倏的又不见了呢,便起身到处找她。东找找、西瞧瞧,好不容易,哈瑞终于在客厅的一角看到了她,静好却故意镇定地装作没有看见他,又一个人走去了阳台。

    哈瑞跟到阳台,问静好:“怎么不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坐着聊天?”

    静好心里压抑着一股子无名火,她突然皱眉对哈瑞轻声说:“您建议我穿这条裙子来,可是,我迈不开腿的,很不方便,刚刚摔了一跤,你说必须穿这种裙子,可是你看,那边明明有好几个女人是穿着长裤来的!”

    哈瑞赶紧跟她道歉:“真好,那个,对不起,我并没有说必须,我是说建议你穿这种裙子比较好,比较女性化。”

    静好说:“难道我平常不女性化吗?”

    哈瑞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静好说:“那,我为什么只有穿上这种窄窄地怪裙子才比较女性化?”

    哈瑞说:“因为大家通常选择这种礼服裙子来参加婚礼呀,大概比较能够展示女性的优美身材吧。”

    静好小声说:“难道我穿长裤的话,身材就不像一个女的吗?”

    哈瑞耸耸肩膀,摊开了左手,说:“可是,静好,你听我说,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似乎穿这么一条式样的裙子可能比较得体,那个,还有,我以前真不知道,你的自我意识和女权意识是这么强烈。”

    静好说:“这怎么叫女权?至少我是个人呀!我是一个想穿什么衣服就可以穿什么衣服的人!我是个自由的人!你们英国人也总是爱说,这里是个free country,不是吗?”(free country:自由国度)

    哈瑞说:“呃——,当然,不过我真没有指挥你,或者说影响你穿衣服的意思。那,对不起,我可能不合适,不应该让你选这个裙子的。”

    静好说:“还有,我从来不会想要拿和你们一样的UK护照,甚至为了这个原因,就和谁交往!”

    静好声音比刚才大一点,哈瑞环顾四周,周围的其他人也许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闻不到*味,但是有两个人前后朝这边看了几眼。

    哈瑞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静好发脾气的真正原因——她肯定听到母亲和自己的一些对话了,尤其是关于比利前妻为的是英国身份等内容的那一部分。

    哈瑞摊摊手,顿了片刻,息事宁人般地说:“好吧,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刚才说的有些话不恰当,你也许误会了。”

    静好说:“我误会什么呢?弗雷斯他们也那样讲,您母亲又这样说,你们真是太高看自己的UK身份了!”

    哈瑞说:“好了,我没有那样想的,我妈妈也不是那样的意思,你是误会我妈妈了。”

    静好说:“我误会什么了?”

    哈瑞无可奈何,耸耸肩,摊摊手,一个人端着杯子走了。

    静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控制住自己。哈瑞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光是当天母亲和他的对话会令静好误解,也包括之前中餐馆里学校两个同事胡说的那些,还有母亲之前几次见面挑起的那些话题,显然都是令人不快的。他是理解她的,可是,哈瑞觉得自己也想不出好办法来消减这种冲突,他在心里文绉绉地把这些都定义为:文化冲突Cultural shocking。口里念念有词地说着“Cultural shocking,Cultural shocking…”朝母亲那边的大阳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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