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梵天见墙体的裂缝跃开越大,居然是一扇门,这时徐梵天始料不到的。门一打开,便走出来了两位身穿灰色道袍,头戴道巾,胸前画着一个阴阳图,手持长剑的道士。

    “是你敲的门?”其中一位道士问道,眼睛始终落在徐梵天身上。

    徐梵天急忙行礼道:“正是在下。”

    “有何贵干?”那位道士言语中极不客气。

    徐梵天依然保持谦卑,说道:“我是来拜访矮叟道人的。”

    两位道士一听徐梵天是来拜访他们的师父,纷纷眉头紧皱,神情不悦,其中一人道:“我师父正在闭关,不见客。”

    徐梵天说道:“那真是不巧,但不知矮叟道人何时才能出关见客?”

    两位道士都是面无表情,似乎对来客充满敌意,其中一个不屑道:“我师父闭门修炼,是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我劝你还是下山吧,以免耽搁太多时间。”

    徐梵天对待别人向来是真诚,并无想到两位道士是有故意搪塞他的可能,便道:“那真是可惜了,本来此番前来是受木道人的指引而来,看来还真是不凑巧。”

    两位道士一听到徐梵天是受木道人指引而来的,态度即刻九十度的转变,其中一人说道:“你是木道人指引来的?”

    徐梵天颔首道:“正是,他还托我将一本书送给矮叟道人。”

    一位道士问道:“什么书?”

    徐梵天道:“《云贵方术》”

    两位道士一听是《云贵方术》,神情略带吃惊,两人低语交谈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道:“你且先等着,我先去禀明师父,看他肯不肯见你?”

    徐梵天点点头,说道:“有劳两位道爷了。”

    两位道士转身入内,大门重新关闭,却如先前一般,看上去就是一堵严密无缝的砖墙。稍过片刻,两位道士重新开门走了出来,其中一人道:“师父有请。”

    徐梵天称谢。

    在两位道士的陪同下,徐梵天走进道观。只见道观内植被茂密,葱葱郁郁,给人一种十分幽静的感觉,脚下是一条砖块铺成的小径,两侧种植不少奇花异卉,香味扑鼻。两位道士带着徐梵天走上了几个台阶,然后拐入一个凉亭,走过凉亭便是一个下坡,过了下坡便到了一间写着养心阁的房屋前,其中一位道士道:“且随我来。”一人站在门口,另一人引着徐梵天入内。进入养心阁内,便见到正面坐着一位身材瘦削,脸庞如香梨,身穿灰色道袍的道人,此人正是矮叟道人。只见矮叟道人后面站着两位持剑的道士,头顶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一行字,便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引路道士道:“禀师父,人已带到。”

    那道人摆摆手,道士口中称是,恭敬退了出去。

    道人两者细小的眼睛打量着徐梵天,却没有说话。突然间徐梵天“啊”的一声道:“怎么是前辈您?”说话神情,甚是诧异。原来这里不止坐着矮叟道人,左侧椅子上坐着一男一女的年轻人,女的身穿白衣,端雅莹静,散发着一股柔美的气息。男的正是那天在客栈向店小二讨回银两的侠士。

    只见那男的似笑非笑的朝着徐梵天点点头,说道:“我们又碰面了。”

    徐梵天笑道:“是啊。”

    矮叟道人对着那位侠士道:“原来你们认识。”

    男侠士摇头道:“不认识,只是碰过一次面。”

    矮叟道人点点头,指着一侧的椅子道:“小兄弟请上坐。”

    徐梵天见矮叟道人虽然满脸威严,但说话却是客气得很,心中那一丝敬畏似乎被冲淡了不少。徐梵天行礼称谢,然后坐到了男女侠客的对面。

    矮叟道人道:“你是木道人的徒弟?”

    徐梵天摇摇头道:“不是。”心里却想着自己哪有这种福分。

    矮叟道人又问:“朋友?”

    徐梵天还是摇摇头:“不是。”

    矮叟道人摸着下巴的一撮山羊须道:“木道人叫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徐梵天从身上拿出那本《云贵方术》,然后说道:“木道爷让我将此书赠送于你。”

    站在矮叟道人身后的道士走下来,接过《云贵方术》,然后转身送到矮叟道人面前。矮叟道人拿过《云贵方术》,随意翻阅起来,翻过几页,抬头说道:“此书我曾经向他借阅,他却不肯借我,说我过度迷恋炼丹术,此书于我有害无益,如今却为何肯赠送于我?”

    徐梵天道:“前辈,实不相瞒,木道爷是想用此书与您交换冰清玉露丸。”

    矮叟道人闻言一怔,直身起来说道:“这玉虚子平常就看不起我的炼丹术,如今却要与我交换冰清玉露丸,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小兄弟,他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说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徐梵天,似乎希望从徐梵天的口中得到一个肯定。

    徐梵天摇摇头道:“木道爷并没有遇到麻烦事,只是他无法消除我身上的余毒,说天下能解我余毒的只有前辈的冰清玉露丸。”

    矮叟道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没想到玉虚子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向来自视能耐比我高。学那李耳骑着黄牛云游四海,四处传教,实质上是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罢了。”

    徐梵天见矮叟道人将木道人奚落得十分难听,本想替木道人反驳,却怕得罪了矮叟道人,不敢多言,只能暂且忍下。

    这时那位男侠客道:“灵虚前辈口中的玉虚子是不是您的同门师兄?”

    矮叟道人颔首道:“不就是他。”

    男侠客道:“据我所知,木道人居无定所,来去无踪,见到他的人很少。”

    矮叟道人说道:“我这位师兄向来极少过问江湖之事,他不想受世俗之事束缚,云游四海倒也快活得紧。”

    男侠客又道:“如今绿袍老祖重出江湖,江湖恐怕难再安宁。若是木道人能够出一份力,对整个中原武林是大有好处。”

    矮叟道人叹了口气道:“我这师兄确实是得到了我师父的全部真传,我痴迷于丹药,对修身练武从不上心,这也是我继承大旗门掌门之后诚惶诚恐的缘故。”

    男侠客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木道人请来共商此事。”

    矮叟道人道:“莫说找他不易,即便是找到他,他是否愿意出手相助都难有定论,此事我看还是作罢。”显然对木道人心有芥蒂,说着转向徐梵天,问道:“你所中何毒?”

    徐梵天从他们的言语中听出在他进来之前,他们定是在共商要事。矮叟道人这么一问,徐梵天缓过神道:“晚辈所中的毒室寒炎断筋散。”

    矮叟道人闻言一怔,说道:“你且将伤口让我瞧瞧。”

    徐梵天走上前去,将受伤的掌心伸到矮叟道人面前,矮叟道人抓住徐梵天的手,然后把鼻子凑了过去,嗅了嗅,说道:“果然是西域奇毒寒炎断筋散,施毒的人是不是来自西域的胡人?”

    徐梵天心想施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严叔叔,此人虽然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是他除了爹娘之外,算是最亲近的人。他面露忧伤的摇摇头,说道:“并非胡人。”

    矮叟道人道:“不是胡人,定也跟胡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一般毒药是侵入人的脏腑,致使脏腑衰竭至死。寒炎断筋散对人的脏腑伤害不大,却可以将人体内少阴少阳,老阴老阳等各大经脉逐渐腐蚀,最后经脉尽断而死。”

    男侠客闻言,也是骇然,随即问道:“这种毒药是来自西域那个门派?”

    矮叟道人皱皱眉头道:“昆仑白罗刹。因为这种毒药发作缓慢,只要定时服下镇毒药丸,平日里便无异常,若是没有定时服药,毒药的发作速度便会加快。所以为了控制罗刹众位教众,罗刹教教众便让他们服下此毒药,令他们不敢有二心。此种毒药本来只在西域出现,如今流入中原,看来中原武林可能从此难以安宁了。”说着抓起徐梵天的手腕,替他把起了脉象,少刻道:“你的脉象刚劲有力,气血通畅,不像是中毒之人。”说罢松开了徐梵天的手。

    徐梵天说道:“不瞒前辈,其实在此之前,木道爷已经将我体内的毒逼出大部分,仅有少数余毒未清。木道爷说前辈的冰清玉露丸可以暂压此毒,特别是雪莲和火狐草两味药专克我体内的寒炎症。”

    矮叟道人目露精光,冷冷笑道:“所以他让你用《云贵方术》换取我的冰清玉露丸?”

    徐梵天颔首道:“正是。”

    矮叟道人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徐梵天,说道:“你可知道我平生有三样东西是不外借的?”

    徐梵天点头道:“木道爷已经告诉我了,便是蛏龙剑、延寿丹、冰清玉露丸。”

    矮叟道人摸着山羊胡须道:“正是。他用《云贵方术》换取我的冰清玉露丸,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徐梵天又是点点头,说道:“前辈果然料事如神,木道爷却是就是这样说的。”徐梵天生性直率,从不考虑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一语既出便已经惹恼了矮叟道人。

    只见矮叟道人双目圆睁,怒道:“玉虚子自称坦荡,原来对我也是功于心计,你以为我瞧得上这本《云贵方术》么?想拿它换取我的冰清玉露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小子你且将此书拿回去还他,他若想要冰清玉露丸救你,便让他亲自来找我。”

    说罢双手一扬,《云贵方术》便扔了除去,只见书本飞出瞬间,夹着凌厉的劲风,倏然之间便切入徐梵天身后的石柱上。

    男侠客见状,不由喝彩道:“好内力。”

    徐梵天见矮叟道人突然发怒,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心中一凛道:“前辈息怒,木道爷只是说你脾气古怪,可能不愿意换取冰清玉露丸。”

    矮叟道人猛然站起骂道:“放狗屁,放狗屁。我脾气古怪,你玉虚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玉虚子道貌岸然,惺惺作态。”接着是叽里咕噜一阵大骂,徐梵天起初还有点害怕,见矮叟道人骂久了反而像是泼妇骂街一般,不由觉得好笑。男侠客身边那位女侠见矮叟道人不顾掌门身份,对自己的师兄一顿臭骂,也是不由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骂了一阵之后,矮叟道人方才停下,似乎是骂累了,又坐了下来。粗喘了一口气,然后对徐梵天说道:“那好你带来的书,回去告诉玉虚子冰清玉露丸我不换,他不是瞧不起我沉迷丹药吗?还要来找我换取冰清玉露丸,脸皮岂不是比起京师的城墙还要厚。”

    徐梵天见矮叟道人骂得直吹胡子,知道换取冰清玉露丸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便告辞了矮叟道人和坐在一侧的那女侠客。转身去拔切入石柱的《云贵方术》,却发现云贵方术嵌入太深,根本拔不动。女侠客见徐梵天拔不出书本,心想着竟然还有这么弱不禁风的人,起身走了过去,捏住书本,玉手微动,书本完好无损的捏在她的指间,然后递给了徐梵天。徐梵天接过《云贵方术》,闻到了女侠客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不由双颊一阵火热,他不敢多看女侠客一眼,生怕对方怪罪自己无礼。

    徐梵天见换取冰清玉露丸不成,有点失落,心想着或许是命该如此,便拱手告辞矮叟道人和两位侠客。矮叟道人似乎还在气头上,对徐梵天不理不睬。两位侠客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徐梵天转身离开,正当走到门口,便见到一位道士气喘吁吁,神情慌张直奔而来。徐梵天急忙给他让路,道士从他身边闪过,跑到矮叟道人面前,急促道:“师父,不好了,不好了。”

    矮叟道人本来余怒未消,见道士慌张前来,大喊大叫,登时怒气盛燃,骂道:“慌张什么!慌张什么!你师父我还没登仙呢?”

    道士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稍微平缓才说道:“师父,外面来了两位怪人,一位身穿红袍,一位身穿蓝袍。他们一进来便说要找您,我们说您闭关不见客,他们不信,便四处乱窜,我们阻止他们,他们便与我们打起来,他们的武功邪门得很,我们斗他们不过,已经有好几位师兄弟被他们所伤。”

    徐梵天一听一红一蓝,随即想到正是路上碰到的那两位怪人,与其说是怪人,不如说是兽人,徐梵天一想到他们吃人心喝人血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时矮叟道人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只听见咔擦一声,登时将硬邦邦的实木扶手拍缺一个角。矮叟道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欺负道大旗门来了。”

    男侠客随即道:“灵虚前辈,这两个人定是绿袍老祖的徒弟阴风二怪。一位长得骨瘦嶙峋,一位是尖牙利嘴。”

    道士点头称是。

    男侠客道:“看来绿袍老祖已经开始行动了。”

    矮叟道人大声喝道:“管他什么怪物,既然欺负上门来了,焉有放过他们的道理。他们现在哪里?”

    道士道:“乾坤堂。”

    矮叟道人猛然起身喝道:“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几人起身走出养心阁,临走前矮叟道人对徐梵天说:“回去跟玉虚子说,若是想要冰清玉露丸,便让他亲自前来找我。”说罢拂袖而去。

    徐梵天初到此处,哪里识得出去的路,看着他们疾步而去,自己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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