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京郊外的荒地上杂草丛生,野地里的蚊子多到能触手可及,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地方,此刻却隐隐绰绰传来脚步的声音,借着月光看去到处都是手持利刃的密门缉事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曾显民此时藏身在一处地窝中,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的,总之好似从修罗地狱中走出来的一般,小声的喘着粗气,不敢发出半点动静,他深知外面的密门缉事们正如同疯狗一般的在寻找着他。

    他在白日营救秦坚不成反深陷重围后,就一直在拼杀,在中途早已是熄了救秦坚出来的打算,毕竟此时的场面已不是他所能处理的了的,不知杀死了多少密门缉事后,硬是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到了这里,而他也早已是身负重伤,由于失血过多,此刻的他脸色如同纸一样惨白。

    就在恍惚之间,隐隐听到了外面有轻微至极的脚步声传来,若不是有干草发出的“嘎吱”声,恐怕还未必能察觉到这些,来者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高手,哪怕是未受伤时自己恐怕都不是对手,更别提现在这油尽灯枯之时。

    右手摸索着就抓住了放在一旁的大刀,但不知怎的,平时挥舞自如的大刀,此刻仿佛万斤重一般,抱着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就赚的心态,他静静的向前方看去,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下一息一道黑影瞬间就闪了进来,曾显民想都不想,用尽全身的最后一分气力便提刀砍去,但下一秒只听“阿民,别慌是我。”

    这声音如同天籁之音一般,抬起的右臂自然而然的垂了下去,连带着整个人也随之昏厥过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督察府的镇抚使方画,方画也是这次随秦坚来南诏的人员之一,与曾显民可以说是情同手足,在都察府年轻一辈中二人可以说是佼佼者,一身身法在这一辈里除了那猥琐至极的追风外,倒也是罕有敌手,功力也已是到了实打实的玄阴境。

    看着面前浑身刀口无数的兄弟,方画心痛的都要落下泪来,但此时那里是他伤感的时候,只见他快速无比的掏出了两卷细布以及两个瓶瓶罐罐,督察府之人平时出门执行任务时都会带着这几样,只有面前这个憨货才觉得费事从不携带,细心的为他包扎好每一处伤口后,这才掏出水壶小心翼翼的喂了些清水给他,随后就面沉如水的窜了出去。

    夜色就是方画最为隐蔽的掩护,再配合着他那如鬼魅般的身法,简直天衣无缝,没一会周遭的近十名密门缉事就全部死于他手,和曾显民不同,方画本就出身于己组,没有太多华丽的招式,只有在黑暗中伺机等待着猎物,使出那必杀一击,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这时己组之人的信条。

    ......

    秦坚此刻已悠悠转醒,那黝黑的墙壁,令人作呕的气味以及那冰冷的刑具,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回想着晕倒前的最后一幕,下意识用舌头试了试那颗毒牙的所在,果然已经被人拔掉了,不由得苦笑一声。

    “秦坚隶属督察府,任职乙组都统一职,弘正十六年三月初二生人,其妻安氏,育有两子,长子秦瀚,次子秦风,我没说错吧,秦都统?”

    不亏是同一行之人,连审问的开场白都是如出一辙,秦坚对对方知道这些丝毫不感到惊奇,若是连这些都搞不清楚,那也太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了。

    “元瑾,密门太师,大历三年生人,膝下无儿无女,义子段鹤,义女元蝶,元太师不知我说的可对否?”

    “哈哈哈,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之人,这些年倒是很少见了!”

    “可能是这些年督察府之人再未进过你这做地牢罢了。”秦坚冷哼一声不屑道。

    元瑾听此面色不由得一囧,对方这话说的倒是事实,这些年安夏的探子倒是没少进,但督察府的细作一个个仿佛泥鳅一般,竟一个都未曾抓到,但随之也是哈哈大笑道:“抓那些虾兵蟹将有何益?有你这条大鱼就足矣。”

    说到这里秦坚身为一个阶下囚自然是无话可说,对方见此丝毫不以为意道:“若不是我和秦都统站在对立面上,否则还真有些心心相惜的感觉,你我就是坐在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也是不无可能的,能潜入我南诏如此之深,竟还令我们毫无察觉,有史以来你是第一个!”

    “哦?既然如此,太师您是如何发现我等的呢?”

    元瑾听此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道:“若不是在大秦还有一故人颇有些门路,自然是发觉不了秦都统的身份。”

    听到这秦坚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竟然是他们其中出了内鬼,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安排了细作在其中,不过转念一想秦坚就否定了第二条推测,若是这样他根本不会告诉自己这些啊,那究竟是为何呢?

    元瑾自然是不会理会秦坚的那些想法,只是自顾自道:“真不知道薛文那狗东西是怎么想的,竟把你这等人才放进了它国,若是换作我绝不会这样做的,秦都统可知为何?”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有什么本事就全部使出来吧,老子现在还有点痒痒呢!”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确实没让我失望,不过想来那些刑罚对你也是毫无意义,今儿我就换了种其它法子”

    说到这元瑾拍了拍手道:“带上来!”

    秦坚闻此瞳孔一缩,不知这老东西想要干什么,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心中总是心存一些恐惧,秦坚自然也是不例外,没一会两名血迹斑斑的人便被抬了上来,随后就被吊在一旁的铁链上,这两人秦坚都认识,一名是督察府的校事,一名是督察府的镇抚使。

    元瑾指了指这两人就道:“这一次还真是收获颇丰,这样的探子抓了不下十个,最后在问你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秦坚只是愤怒的盯着面前这须发花白的老东西,紧咬的牙齿仿佛都能互相咬碎了一般,元瑾见此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就随意道:“动手吧!”

    接下来元瑾身后的一名缉事就走上前,掏出一把小刀就开始在那名校事的身上轻轻割了起来“啊!”惨叫声瞬间响彻整座地牢,但那名校事也只是在声嘶力竭的叫喊,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样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整条小腿早已是被剐的干干净净,只露出森然白骨,而那名校事也早已喊哑了嗓子,嘴中只发出呜咽的声音,以及流出的两行血泪。

    ......

    在帝京督察府中,此刻众人一片肃然之意,秦坚被密门所俘的消息已是传了出来,一个核心统领被俘意味着什么,恐怕也是不言而喻,薛文坐在最上首神色漠然的看着下方的大小统领们,心中自然是愤懑不已,秦坚有可能是被自己人所出卖,他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而一个伟大的领袖最难以接受的莫过于此。

    “这件事各位是如何看的?”薛文嗓音嘶哑道。

    众人闻此面色各异,但一时也都是不知如何回答,气氛不由得有些凝滞起来,好一会后王启才缓缓道:“太师,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无不应允。”

    “咳咳!”

    “好,这些日子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否则定斩不饶,我先去面圣,有什么安排我自然会通知你们。”

    说罢后薛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在身后一名贴身侍卫的搀扶下这才缓缓走了出去,铁手由于一同跟随王启押运张献之等人,自然也是参加了此次例会,此刻心中是焦急无比,恨不得插上翅膀就此飞到南诏去,但薛文的命令却又让他无可奈何,待众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王启见铁手一人发呆,就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相信秦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他临走时已经处置的很妥当了,否则我督察府的根基说不定得让他们连根拔起。”

    铁手听闻好一会后才仿佛想起来什么道:“大人,我们去求求那位好吧,若是让他走一趟想来还有几分希望。”

    王启听后摇了摇头道:“那位的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督察府能请得动他的除了太师他老人家,也只有秦坚有几分可能了,现如今貌似他连太师的话都有几分不听了,前些时日太师还为此头痛呢!”铁手闻此抿了抿嘴不禁有些无语。

    李俊此时一边享受着祁皇妃舒适无比的按摩,一边望着下首坐在一旁的薛文面现古怪之色,沉思了好一会后道:“你说此事多半是朝廷或者督察府的内鬼所为?”

    “臣正是此意。”

    “有何证据?”

    薛文听此低头不语,李俊见薛文这条老狗这副姿态,于是便轻抚着祁皇妃柔弱无骨的小手道:“爱妃,下去歇歇吧,寡人等处理完了要事,再来好好疼你。”若是只是二人之间的密语倒也无妨,但现在底下坐着个薛文,自然是满面羞红的娇嗔了一句才莲步轻移。

    李俊见此更是哈哈大笑了两声,待祁皇妃走出殿后这才道:“好了,现在说吧。”

    “秦都统到任南诏已有两年之久,中间从未出过任何问题,最开始也是经过了密门的层层排查这才罢休,现如今更是混迹于南诏上层,之前密门由于怀疑秦都统等人的身份,更是直接逼停了永衣坊的门面,惹得南诏贵族大怒,在不停的施压下,这才使我们得逞,如今密门人员若想再次出手,那些上层贵族们的反应自然也是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陛下,您忘了一年前我告诉您,秦都统有意交好恭王,而对方也有谋反之意吗?“

    “你是说过这么件事,寡人这一年来可还一直等着好消息呢。“

    “所以陛下,对方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可他们何来这种把握呢?“

    李俊听闻笑了笑道:“那为何不是人家恭王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人家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薛文听到这沉吟了一会道:“陛下说的自然也是有几分可能,不过在臣看来可能性并不大。“

    李俊听薛文这样说,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专业的,于是又道:“既然是内鬼,为何到了今天才把此事吐露出来?“

    “依臣所见,自然是当初陛下决定亲征西凉时,对他们定然是有益无害,而现如今此事就这样拖了下来,只是有害无益,至于目前为止受损最大的一方无疑是江南道的各阶商贾,其余人恕老臣眼拙还未从中看出来什么,但也不排除有心之人想刻意搅浑这摊水。“

    薛文说罢后,李俊半响都是一言不发,只是双目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后这才沉声道:“此事过后,你督察府的人也都该好好清一遍了,不要什么魑魅魍魉都存在着,寡人要的是只听从寡人命令的督察府,而不是各方势力的角力场!“

    “是,陛下!“

    薛文又和李俊不知密语了些什么后,就只身出了宫,不知为何一行人并没有赶往督察府,而是径直出了帝京,朝着郊外的一处农舍中行去,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目的地,看着面前这个院子,薛文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原地沉思了半天后,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刚走到门口,之前去叫门的那名贴身侍卫就走上前道:“太师,无心大人不在院中。“

    “哦?我去看看!“

    薛文望着之前被派来伺候无心的一名校事及两名婢女道:“他何时出去的?“

    “回太师的话,自从昨儿晌午见过无心大人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听到这薛文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督察府内若是无心有可能会把谁当朋友,那这个人除了秦坚就再没有其他人了,想来这时候说不定早已踏上了赶往南诏的路程,自己又何必瞎操这份心呢?随后摆了摆手一行人便又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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