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北方的寒风由北自南呼啸而下,盐城虽是在南北边线上,但好在气候还是属于南方,北风刮到这里时也已没有了当初那般声势,不过比起北方人的耐寒来说,依然是冻得瑟瑟发抖。

    秦瀚此刻缩在一个大木桶子里直打颤,赤裸着上身不时哈出一团团白气,与不远处身着黄锦棉衣的秦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在冰水里的秦瀚,秦风呲牙咧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抖,好似在水中受苦的是他一般。

    铁手手拿皮鞭在一旁来回直转悠,但双眼却死死盯着水中的人儿,好似打地鼠一般,若是敢露头保准一鞭子下去再也不想让你上来。

    时间总是那么奇妙,有时一天仿若一瞬间便过去了,有时一眨眼的功夫好似不知过了几度春秋,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可能就是这个理吧,秦瀚此时连动动嘴都不想,生怕在体内的唯一一点热量,随着一闭一合便悄然流逝。

    又不知过了多久,铁手才缓缓道:“好了,出来吧!”

    简单一句话,宛如天籁之音,不知是前些时日扎马步的成果还是每日二十里不间断奔跑练就的小腿肌肉群的功劳,总之纵横一跳竟轻松跳出了半丈高的距离,随后稳稳落地,看的不远处的秦风更是双眼冒光。

    但下一刻只听秦瀚哆哆嗦嗦牙关紧咬道:“我...我的棉衣!”

    秦风闻此,这才急忙反应了过来,慌不择乱的便一手拿着棉衣,一手拿着手巾,胡乱的为大哥擦拭了两下后便急忙帮他穿上了棉衣,两眼还直冒金星道:“大哥你真厉害!”

    望着年幼弟弟一脸崇拜的面庞,心中还是不禁有些得意,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吧,不等他打算显摆一下的话语出口时,身旁铁手便连嘲带讽道:“明日你过来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英雄本色,哭爹喊娘那都不是事。”

    听闻此话秦瀚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本欲在弟弟面前彰显一下哥哥的气势,但一想到惹恼了铁手的下场,一肚子的气势便真的成了一股气,随着菊花的一闭一合悄然流逝。

    “噗~”

    场面一度尴尬无比,场中仅有的两个人也是大眼瞪小眼的望着他,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前世高中时期的往事,记得那年是个夏天,闷热的教室配合着窗外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倒也组成了一副别样的交响曲。

    “呃~”随着一个舒服的懒腰,连带着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但下一秒本还有些充满着低沉交头接耳声的教室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噗~”

    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但根据往常的经验也是极快的反应了过来随即大喊道:“谁?是谁?老子一睡醒来就开始放礼炮。”

    随后教室中笑骂声一片,那是青涩的年月,也是让人怀念的年月,但却依然改变不了尴尬的场面,秦瀚也是很快便回过了神,莞尔一笑对着秦风道:“外面冷,快回屋温书去吧。”

    “哦!”

    秦风懵懵的应了声便径直走向屋中,整个人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响亮而又无比悠长的声响中,秦瀚随即转过身来道

    “我的好师傅哎,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我好歹也是家弟眼中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切~你也就能骗骗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上了七八岁都悬。”

    “我不要脸的么!”

    铁手听闻不屑的笑了笑后便朝着府外走去,但铿锵有力的话语还是让秦瀚有些微微发愣。

    “脸不是靠别人给的,是靠自己挣得!”

    多么熟悉的话语回荡在耳边,依稀记得好像是自己前世在哪本鸡汤文里看的,并且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自己奉为无上经典,想到着一股惆怅之意又是涌上心头。

    ......

    今年难得一见的竟下起了雪,这在秦瀚十一年的秦国生涯中也是少有的第二次,整个盐城都是白茫茫的一层,年关将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面容,尤其是今年的这一场瑞雪,更是预示着来年的好日子仿佛在像人们招手,而那些半大的孩子们,则穿着自己的新衣裳大街小巷的乱窜着,惹得不少路人频频皱眉,但一想到一大家子人还等着自己,便也是摇了摇头就匆匆而过。

    铁手已是近五年没有着过家了,倒也不是他不回,而是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了,双亲早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饥荒中就离世了,而仅存的妹妹也因染了疟疾,过了不到半年便也悄然离世,家中唯一还在的便是已到古稀之年的舅舅以及堂兄一家子,到了这个年纪的人,说不行便不行了,也许抱着这样的想法半个月前铁手终于踏上了归家之路。

    铁手的离去,仿佛是给孙猴子去了颈箍一般,要是放在前世定是要彻夜狂欢,以解平日之苦闷,不过在此时也就只好放纵放纵自己的惰性了。

    日上三杆,勤劳的大秦子民们此刻早已是干完了半天的活计,已开始准备吃午饭,而秦瀚此刻却还蜷缩在被褥里,放在以前,秦母的板子肯定早早就招呼过来了,但可能是前些日子吃的苦头太多,便也就任由他去了。

    “啊!”秦瀚苦恼的大叫一声,便翻开了被褥,此时睁大的双眼哪有半分睡意。

    “人真贱!老鬼走之前巴不得天天睡懒觉,现在倒好,反而还睡不着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一边摇头感叹着一边便开始起床穿衣了。

    虽说到了现在才起,但一到辰时他便早早醒了过来,可以说是足足望了两个时辰的天花板,若是放在前世还可以玩会手机,现如今只能呵呵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渴了有水喝,饿了有饭吃,最悲哀的事也莫过于明明很困,也有床,但却就是睡不着,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就看出了他心情很差,但却谁都没提,草草吃了些便往外走,秦风见此便偷偷摸摸跟了上去道:“哥,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滚回去,看书去,省的惹老子心烦。”只留下在寒风中一脸懵逼的秦风不知所云。

    这个年代的消遣方式本就不多,更别提秦瀚这个半大小子,成年人也就无非赌赌银子,逛逛楼子,要么就是喝上一场烂酒,对于这些秦瀚虽说也有些跃跃欲试,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敢想想而已,若是让母亲大人知道了,打折条腿估计都是轻的,这也就是在一个年轻的皮囊下有着一个成年人心思最大的悲哀。

    “哎!”

    一边幻想着那些旖旎的奇幻景象,一边不自觉的朝着季三家里走去,他家可不像自己家里一样冷清无比,过个年自家也只有母亲和弟弟三人,加上两三名老仆人以及那些冰冷的侍卫也就刚好十人,大多人又都是垂垂老矣,自是无趣之辈,而季三一大家子足足有二十多口人,而大多数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比起自家的那些可不知好了几何,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季宅。

    “哟,是秦少爷啊?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是来寻三少爷么?”

    “李叔今儿怎么当起值来了?其他人呢?”

    李富乃是季府上的管家,平时季府大事小事一般都是由他负责,听秦瀚如此问道,李全连忙道:“老爷安排的一车年货,想来这个时辰也该到了,生怕下面人操办不好,我这不亲自出来迎着么?”

    秦瀚闻此不置可否,招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季三家已来过十数次,大大小小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有些小厮还殷勤的前去通禀季三。

    季三见到秦瀚显然也是很开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可是足足快一年没来我们家了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啥事找我?”

    听闻此话,秦瀚更显郁闷,本来也就是在家里有些闷的慌,想四处转转,没想到还被人这么说,心里那个气啊,于是破口大骂道:“登你奶奶个腿,老子没事看看自己兄弟怎么了。”

    季三闻此更是目瞪口呆,一向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秦瀚,今儿怎么如此粗鲁,但一想到他那师父便又有些默然,不过短短三个月也不至于如此吧。

    “没事吧你?”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是一肚子火,你在家干嘛呢?”

    “我大哥,二哥在研究往年的策论题呢,我也就跟着听听”

    “呦,不错嘛,你二哥上一次便考进了举人,想来是有不少的经验,怪不得你小子最近进步这么大。”

    “嘿嘿,主要还是人家比较勤奋。”

    “GUN~”

    大秦现有的科举制度和历朝历代都是有很大的不同,由高祖制定的“同,工“二科打破了之前单一的同科,说通俗点其实就是进士科,而工科的开创,则更能体现出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苦读圣人书籍,贤人之言,到处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一家独大的场面自此便落幕,有点像先秦时期的诸子百家,不过太高祖也是借鉴了历朝经验,为了能更好的控制人心也只是多开了工科而已。

    而在先帝弘正四年,李高世在太高祖的基础上,又把两科更具体化了一些,同科则分为言科以及贤科,而工科则分为算科以及朔科,言科呢主要还是承袭了前朝同科一脉,主要还是以研究圣人学说以及治国之道展开,而贤科则主要以医典,同策为主,医典都很好理解,而同策是为何物?其实说白了就是皇帝需要在言论较为自由的同时,需要一些人去研究历朝历代皇帝先贤,而对他们做出的事做出一定评价,当然这个评价都是在皇帝自身利益出发,比如皇帝做了什么错事,被天下人指责,这时候就需要这些人出马,说其实以前就有类似的事情,然后怎样怎样,并不如大家所想,最后为皇帝开脱,当然这只是同策的其中一部分人而已。

    算科其实就等同于秦瀚前世所学的数学而已,不过等级都非常低约莫也只是有小学的水平而已,在这个年代什么鸡鸭同笼,寺僧同粥之类的已然是属于高难度的题目,而朔科其实就是天文学以及物理学的一些结合体,不过此时的朔科或多或少都还是带着一些迷信色彩,但就这也是极大的激发了大秦子民勇于实践以及创新的激情,意义总归还是要大于一些实践用途,不过在秦瀚看来这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举动,种子迟早会有开花的那一天,而果实一定会丰硕无比,不过依秦瀚两世为人的眼光来看,若想有真正意义上的突破恐怕还需四五十年。

    “今年的策论绝对是以治国之策及西南族群关系展开的。”

    “哦?我不赞成大哥的观点。”

    “二弟有何高见?”

    季一虽说是大哥,但毕竟老二已考取了举人,在某些方面肯定是要优于自己的,不得不洗耳恭听。

    贺兰草原已是被西凉悉数占去,如今在边境二城几乎可以说是兵临城下都不为过,哪怕是西凉撤了军,我大秦都不敢轻易踏足,想来大哥也是知道这些的。”

    “是啊,近百年从未有过如此耻辱之时,不过想来我大军下次出征之际,定是西凉覆灭之时。”

    季二听后摇了摇头道:“我看大哥想的是有些乐观了。”

    “什么?这还乐观?”

    “不知在座诸位,可知为何我大秦目前按兵不动么?”

    秦瀚听闻没有言语,而季三连童生都还没考过,自然不会去关注这些,只有季一道:“若不是身侧有安夏及南诏虎视眈眈,我大秦自然不会任由这些宵小猖狂。”

    季三听闻摇了摇头道:“大哥说的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在我看来问题的根源并不在此。”

    众人见此没有言语,只听季三继续道:“我有一好友名方化,他家世代军勋,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前些时日我与他谈论时,他有一远房堂哥,在郴州卫所参任百夫骑尉,按正常编制他们那一个卫所应有三千之众,可现在你们知道有几何?”

    “不到两千,近一半还是老弱病残。”

    “而陛下这次没有御驾亲征在我看来则才是万幸中的万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听闻在震惊之余也是默然,而季三也由此更是笃定道:“所以此次主定策论定是兵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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