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凉事态愈发严重的状况下,不知为何秦皇李俊越是稳坐钓鱼台,除了薛文外,几乎所有朝中大臣都有些揣测不安,而有些政治敏锐者却已在日常不起眼的一些人员调动中,感受到了平静下越发激荡的暗流。

    自太祖皇帝开朝以来皇室手中便一直死死攥着三股力量任谁也不能沾指,青牛卫,龙虎卫,以及城防司,这三股力量的领头人自开朝以来无不是皇帝最亲近的人,连皇室旁系也是不得染指,而龙虎卫自本朝以来只有皇帝刚刚登基之时换防过一次,而此次换防必会引起朝野震动,而李俊此时显然是不会管那些议论的。

    皇帝放个屁,下面跑断气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此时督察府这庞大的机器已经加速运转了起来,连番的人事调动以及侧重点都已开始倾斜起来,连带着盐城这边似乎也已不是那么重要,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秦瀚都感到一丝诡异的气氛,不过他可不敢去问秦坚所为何事,这不等同于变相承认自己加入了督察府?王启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让他父亲知道,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此时的他已是一肚子烦心事,也自是不会去多管闲事,任他苦思冥想也是理不清王启究竟意欲为何?不过这也是,若是仅凭他前世这木鱼脑袋,就能从王启这三言两语中把朝廷这一摊浑水给摸清楚,那才是怪事一桩,就是把卧龙,太岳之流叫来恐怕也是未必能理清楚,不过秦瀚也是继承了他前世的一些洒脱习性,想不通的事那便不去想,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话是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内心深处的一些不自信,再加上疲懒性子所致。

    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不管是好师还是坏师,他总有一个师,可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从这让人理不清的师开始的,自打季三被秦瀚说教以后刻苦用功的程度连他爹娘都怀疑这娃还是不是自己那个,不同于别人的是季三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既不疏远秦瀚,又不至于让他太反感,总之就是时常还保持着来往,别说他爹娘就是连秦瀚自己都有些怀疑这季三是不是换了个人。

    “中,你这字可是比以前大有长进啊!“

    秦瀚听着自是受用无比但嘴上还是谦虚道:“比起以前苍蝇爬是略有进步,但比起我们同辈中人里那些写的好的,还是差之远矣。“

    “你也别急,此事可不像其他非一日之功,再者不可能啥好事都让你占去吧,书读的好,字写得好,人又长得俊俏,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活了!“

    “得了吧,就你还寒门子弟,就你家那宅子顶的我家四,五个,寒门子弟四个字也好意思从你嘴里说出口。“

    “士农工商,自古有之,比起那些吃不上饭的确实好些,但和你家比起来我不算寒门子弟算什么?“

    “得得得,我说不过您老人家,就只能早日祝你考取功名,好给你爹长些脸面。“

    “借你吉言,不过再有半年便到了我等府试,看你这一天到晚都在习字也不曾温书,想来已是胸有成竹啊?“

    “停,你可别在奶我了!你这张嘴我可受不住。“

    “奶......我?“季三对秦瀚嘴里不时蹦出来一些新颖词汇虽说习以为常,但还是不由得疑惑道。

    “额,就是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可受不起,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哪怕文采再好考官若是连看都不看那有个屁用,孰重孰轻不已经很明显了。“说到这秦瀚不由得想起前世时作为一个理科生的悲哀,智商是高,相比之下情商等同于零,要不也不会苦苦追求那么久心仪的女孩还是依然无果,当时还自以为很好的狂草在现在看来那是个屁啊,哦,不对,连屁都不如,现在随便挑出来个三,五岁的孩童或许都比当时写得好。

    “哎,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古人诚不欺我啊!“秦瀚心中微微有些起伏的叹息道。

    秦风到了今时已五岁,也到了该上蒙学的年纪,安氏便想着为他寻一个好些的蒙学先生,秦坚对此却是不赞同,为此夫妻二人还大吵了一架。

    “人家孩子去年便去上蒙学了,风儿到了现在还在家中,我们家是出不起那钱还是怎么?“

    平时安氏还是颇为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但到了两个孩子身上便总是与她吵吵闹闹,不过秦坚也不好多说什么,安氏自幼家境富足,当初嫁给他时他也不过是一介不能与人言的校事,于是也养成了她与平常妇人不一样的性子,

    于是只好好言道:“瀚儿当时没上蒙学到了现在比那些上了蒙学的也不知强了几何?我看让瀚儿教他便足矣。“

    “瀚儿三岁便识千字,五岁成诗,七岁作文,像他这样远非常人的能有几个?“

    秦坚哑然,不过在好说歹说之下安氏也只答应秦瀚教秦风三个月,若是成果不比蒙学差便不去了,若是不行便送去蒙学,秦坚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下来,秦坚当初不同意送两个孩子去蒙学,自然也是有他的考量,自己的身份不同于其他官员,若是巴结不了他,为难不了他,生怕把这些嫁祸到孩子身上,所以自始至终秦坚便很少让他们抛头露面,但随着兄弟俩越来越大有些东西也只能如此。

    有了皇帝的密旨后督察府很快就把各项事宜已安排妥当,但唯一争论不休的则是驻南诏总督这一职位由谁来担任?风险不可谓不小,而其中的机遇也着实让人眼红,围绕着这一问题那平时阴森异常却又安静无比的院子里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只见薛文老神在在的坐在中央,下首坐着王启和成仲文两位提督,而甲乙丙丁戊己六组组长除却乙组秦坚外则坐在各自提督的下手,督察府这处平日里议事的密室并不大,由于深处地下四周并无窗户,漆黑的墙面伴随着密室里摇曳的烛影显得尤为阴森恐怖,怪不得常人都说督察院的人乃是一帮非人之辈,连议事之处都如此这般,其余之处可想而知。

    薛文见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个啥结果来便轻咳一声道:“圣上让我等负责如此重要之事,可不是让我等推三阻四的,我知道此行风险巨大,但也由不得我等去选择,我看也不用吵了就从秦坚和徐海二人里面选一个吧。”

    王启听闻施了一礼道:“太师,并不是我爱惜自己的羽毛,而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啊!”

    薛文微微抬了抬眼皮道:“但说无妨。”

    “秦坚自始至终都任职乙组统领内线情报,阵上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而之前陛下吩咐的那件事儿也基本已到了收尾阶段,再者自督察府开创以来除了太师外,均无有人能先后在乙丙二组任职,便是提督也从未同时统领过这两个要害部门,以免落了那些有心之人的口实,所以还望太师三思啊!”

    王启说罢后成提督先是朝太师施了一礼然后冷哼道:“乙组与丙组虽说分属两个部门,但万变不离其宗不过是内外线之分罢了,想来以秦大人之才十日便可完全熟悉,再者之前陛下吩咐的事早在太师上一次会见圣上时他老人家就提过,事分缓急可把此事先放在一旁,而除了太师外无人能在乙丙二组先后任职无外乎是害怕被有心者分散太师权力,蒙蔽圣听,但此事却事出有因,想来到时太师再把我等所选人员汇报给陛下,圣上也不会怪罪我们的,毕竟大敌当前太师和陛下所需的乃是能干之吏,而我们肯定也要从其中筛选出最佳之人,想来以大家近几年的表现来看的话秦都统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成提督说罢后不再多言,而王启也没有再反驳什么,众人之是静静的望着上首的太师薛文,毕竟任众人说的天花乱坠最后拍板之人还是他老人家,只见薛文此时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但右手的食指却是轻轻敲打着桌面,不急不慢极富有节奏,在此时鸦雀无声的密室中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了众人的心弦上,半响后薛文睁开双眼半眯着看向下首的成仲文和王启二人,仿佛要看透二人心中的那些如意算盘。

    许久后低沉而有力道:“我意已决,你们也莫要再争论了,听令行事便可,命乙组都统秦坚卸去都统一职,上任南诏特事都察联络使,徐海都统以及王耀都统率麾下两组全面听从秦坚安排,乙组则交由铁手代为统领,其余人等全力配合王大人,都听明白了吗?”

    “谨遵太师安排!”众人一口同声道。

    ......

    对于太师薛文的此番安排没有人敢多言语什么,而薛文也在此次密会后毫不停歇的赶往宫中,王启在出了督察府后也是不敢耽搁的日夜赶往盐城,督察府本就压抑的气氛下更是令众人紧张起来,马车上王启闭目小憩,手中的念珠却是飞快转动着,好一会后才冷哼道:“太师这左一个蜜枣右一个棒槌的,倒是两头都不得罪。”

    好一会后身旁的亲信侍卫文长才低声道:“太师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好在咱们这边也不算损失太多,铁大人掌控乙组起码还落在咱们手中,己组的王都统被调往秦大人身边也算是一桩好事,怎么算咱们也不会是吃亏的那一面。”

    “有道是塞翁得马焉知非福,塞翁失马焉知非祸,总感觉此事透着股蹊跷,南诏之事又岂是看着那般容易,我倒是宁愿秦坚不要去趟这滩浑水。”

    文长默言,就这样一路无话,等到了盐城时已到了第二日戊时,王启随意吃了些便急忙踏入了秦府,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足足交谈到了半夜,王启便又匆匆赶回了帝京,连秦瀚都顾不上搭理就离去了。

    而秦瀚这边在得知了王启到来之时还揣揣不安的在等候着人家会吩咐自己什么,却不想人家连鸟都没鸟他的便星夜兼程赶往了帝京,这让本就警觉无比的秦瀚更是嗅到了丝丝不好的征兆。

    第二日一出房门便看到了秦坚在园中来回踱步的身影,再看那满是忧愁之色的脸庞,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秦瀚却没那胆量去问他发生了何事,以免自投罗网,但不料秦坚的余光却是正巧瞥到了顺着墙根走的秦瀚于是沉声道:“瀚儿,为父有话要和你交代一二。”说罢便径直走进了正堂内,秦瀚见此也只好紧随其后。

    “瀚儿,为父有公干在身想来要出去一趟,短则三五月,长则年许,这段时间里要多听你母亲的话,风儿的功课也切忌不要荒废了,我可是像你母亲打过包票的,否则等我回来可饶不了你!”

    秦瀚听闻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后还是小心翼翼道:“不知父亲要去往何处?”

    秦坚闻此也并无多虑,只是道:“去西南看看,你想要什么可以说给为父听,到时回来捎带给你。”

    秦坚虽是这样说,但秦瀚却总觉得没有像他说的那么轻松,想起昨夜王启竟日夜兼程赶来与父亲面谈,心中烦躁之意更是浓稠,行了一礼道:“孩儿不想要什么,父亲能平安归来便好。”

    此话一出,秦坚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眼眶微红,秦瀚偷瞄了一眼低下头的同时也是不禁心中更沉,随后便听秦坚道:“瀚儿终于长大了,很好,我走后你便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了,可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说罢便摆了摆手让秦瀚退了出去,此时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三挪,而秦坚之前的话在秦瀚耳中却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告别,随后暗自宽慰了几句,兴许是自己多想了,便失了神似的又回到了房中,连自己出来干什么都已然是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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