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唯一的一丝清明又被狠厉代替,凉氏张开口对着萧昭云的大腿狠狠咬下去。

    啊……伴随着萧昭云撕心裂肺的刺耳惨叫,一块两寸长短的肉被凉氏活生生的咬下来了。萧昭云痛得昏过去。

    凉氏嚼了两口,吐掉。如法炮制,再撕咬一块肉。

    啊……痛昏过去的萧昭云又被痛醒了过来。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正在吸她的血、吃她的肉,她还有什么可幻想的呢。

    “给我……刀……求你……给我刀……”

    鲜血淋淋的手抬起,她奄奄一息的求着上方的不离。

    不离嘴角牵动,笑了一下。黑衣女子扔下一把匕首。正好落在萧昭云手边,萧昭云像抓住了保命符一样紧紧的握住它。

    喔喔喔!凉氏兴奋的要去夺匕首,萧昭云把匕首塞在身下。凉氏气急,一口咬在她肩膀上,死不松口。

    就趁着这时机,萧昭云另一边的手摸出了匕首,再也没有半分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凉氏的颈部扎下去。

    喔!凉氏痛得倒下去,还死死的扯着萧昭云。

    “你是个疯子,该死的疯子,杀了那么多女子,你还要杀我!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为什么要吸我的血,为什么?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了。父王、哥哥和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萧昭云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边吼,边从凉氏身上拔下匕首,扎进去,再拔,再扎。从脖颈,到胸口,到腹部,很快都扎满了血窟窿。

    凉氏起初还挣扎,后来就一动不动了,全身染成血色。

    虽然凉氏已死,但萧昭云仍愤恨的拔出刀柄,再捅下去,再拔出,直至脱力。这场凉氏、萧昭云的母女相残,终于落下了帷幕。

    萧昭云虚软的向后瘫倒,泪水、血水、汗水糊了满脸,两眼无神的望着头顶。比起凉氏满身的刀伤,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咬伤密布,渗出的血将衣服染透。

    躺了一会儿,她找回了一丝力气,伸出一只手将近在眼前的一块血淋淋的肉拿过来,那是凉氏从她腿上咬下来的。

    不离一个示意,黑衣女听令行事,上前将那块皮肉按回萧昭云的腿上,用针线硬生生的缝合在一起。

    萧昭云剧痛难忍,连声惨叫,痛得趴在地上不起。她脖颈接近锁骨的地方,先前被咬伤了,撕裂的伤口又开始汩汩流血。但她忍住了,任黑衣女为自己缝合。

    不离看得兴趣盎然。从萧昭云的身上,他依稀看到了半分江琪的影子。

    “她死了,你可以活了。”

    汗水血水粘着头发盖住了萧昭云的脸,她虚弱地问:“你不杀我,怎么跟江琪交代?她不会放过你的,你会有麻烦的。”

    虚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可怜,还在关心不离。

    如果换个人,一定会动了恻隐之心,可惜不离将她那点心思看得透透的,她这么问不就是暗示自己怕江琪吗?她错估了自己和江琪的关系。

    “萧家的愚蠢代代遗传!想挑拨我和江琪的关系,你还不够格。”

    萧昭云的眼皮垂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本座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

    在昏迷前,萧昭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把她丢到鲜族叛军里去。”

    笑话,怎么能让她死呢!留着她,恶心阜陵王,有这么个原配在,阜陵王一生都戴着绿帽子。

    反正人是他赵熵自己求娶的,利用了萧家利用了鲜族,他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门里,萧家父子的惨叫声在夜色里传出很远,但没有人前来相助。

    门外,九术还站在那棵树下,江琪羸弱的身影出现在眼帘里。他再也顾不得平日里的风姿和男女有别,将她拥入怀中,喂下药丸,为她输送内力,但脸色却比月光还冷。

    “给自己服毒,你是嫌自己命长吗?你对仇人若是有对自己这般狠,该多好。”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多谢你提醒。”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多亏他昨日派人送来了纸条,上面只有四字:雪域之蛊。但足够了,不然她活不到明天。

    他连忙制止她:“别说话,寻常人要是像你这般任性妄为,当场就气绝而亡了。你该感谢这一身的内力让你活到现在。这颗续血丸,可以帮你在半个时辰内快速生出新血,你不可以再流血了。”

    她呼出的气如此轻,连发丝都吹不动。她说:“不离,我要去皇宫。”

    “今晚是个陷阱,你还要去吗?”站在他的立场,他不可以有过多私人情感。可是,他忍不住心疼她。

    “去。”

    “那我送你去。”他抱起她,走出萧暄与萧昭毅的惨叫声里。

    马车里,江琪闭上眼睛,软弱无力的靠在九术的怀里,像十年前他们一起去往鹰鹫山一样。

    九术为她涂药,包扎,止血,将身上有裨益的药丸统统喂给她。

    他知道她的脾气,宫里的那场恶仗是少不了了。

    “抱歉,我不能帮你出手。”

    “自己的事自己办,我不想假手于人。”她如是回复。所以,别的人都被她遣出了城,今夜无论是萧家还是赵家,都由她自己来。

    怀中的人如此轻如此虚弱,让九术忍不住圈紧了她。这是他最出格的举动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执拗,让自己这么受苦。”

    认识她十年,共同在鹰鹫山上生活五年,他看到的她一直都是拒别人于千里之外,偏偏又傻傻的虐待自己,让自己受尽苦楚。她一直在为江诗隐的死耿耿于怀,她在惩罚自己。

    他曾想过怎样能使她快乐,可是不得其法。或许只有萧家人都死了,她才会忘掉过去。所以他等了这十年。

    五年前她下山时,他曾想问过她:你留在鹰鹫山上,不走,好不好?

    她说不行,她要报仇。

    你的内力需要十年才能吸收好,还有五年,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想替我娘亲去看看天下。

    他没有留住她,她走了。后来,师父派他下山,在大威守株待兔。

    但他等不及要去找她。哪怕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不与她照面也好。渐渐地他得知她被北鹄王室奉为上宾,知道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叫不离的人,知道她多了两个婢女叫禁言禁笑……

    而他还是远远观望,持之以礼。

    马车停住了,赶车的侍童说:“主人,宫门到了。”

    江琪从他怀里醒来。

    “我要去了。”

    “你娘亲的剑,物归原主。”九术将当年江诗隐用过的鸣雪剑奉上。

    这把剑,江泰用过,江诗隐用过,后来一直为隐国师收藏着。

    “谢谢你。”

    “你去吧。我等你。”

    明光甲的亮光照亮了从宫门通往太极殿的路。往日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变成了步步皆兵。跑动时兵戈发出的撞击声让人深刻的意识到大敌将临。

    宫卫、御林军、虎贲郎、皇家的秘密影卫统统做好了排兵布阵,该埋伏的埋伏,该明处的明处。

    庆历帝、阜陵王、贵妃卢氏、望京大长公主、渤国雪巫等人集中在殿内,其他皇子及其家眷和后宫妇孺被藏在了别处。

    月亮将到中天,渤国雪巫看了眼香柱,不无得意。

    “时辰快到了,江琪兴许来不了了。莫说是流掉半身血,寻常人流掉半身的半身就必死无疑了。”

    庆历帝点头。

    卢氏问道:“雪巫认定江琪必定会流掉半身血?明知是死路,没有人会这么寻死的。”

    “她会,老身信她会。因为她是江家人。”望京大长公主肯定道。

    “就算流掉半身血不死,我渤国的蛊虫也会把她剩下的血吸干。”雪巫笑盈盈地说,“反正,她是凶多吉少了。”

    阜陵王的呼吸漏了一拍。被望京大长公主觉察到了。

    “老身信她一定会来。”

    “姑母,夜深了,暂且休息吧。”庆历帝看到了大长公主的疲态。

    “无妨。四十年了,又是一个轮回,老身想亲眼见见江家的丫头是不是真有其外祖之风。”

    望京大长公主的声音透着几分世事沧桑,在场之人,唯有她与庆历帝亲身经历过那场逼宫。

    那年那夜,他们随着高祖一起在这太和殿里等江泰举剑而来。不同的是,那时三军哗变,宫门挡不住。而今夜,经过四十年的经营,江山稳固,外有大军围城以防江琪逃脱,内有重重兵卫,专等她自投罗网。

    “报!”一个兵卫跑过来。

    庆历帝着急:“快说!”

    “江琪已突破宫门的骁骑营和离魂阵,正在与戈矛阵相拼。”

    望京大长公主闻言,叹道:“她果然来了!”

    阜陵王确认:“只她一人?”

    “只有一人。”

    “再探!”

    “是!”

    庆历帝端坐在龙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卢氏看看他,又看看阜陵王,紧张得来回搓手。

    倒是望京大长公主打破沉默,说道:“陛下,这丫头硬气,不死不休哪!”

    庆历帝摩挲着扳指:“可惜了,有来无回。”

    雪巫兴奋异常,嘻嘻的笑起来:“车轮战,累都能累死她。等她血尽而亡的时候,本座要把她制成人形标本,挂在墙上欣赏。”

    片刻,又有人来报:“江琪冲出戈矛阵,与羽林卫在厮杀。”

    “再探!”

    卢氏叹道:“这么个打法,不要命了。为了两个侍婢,值得吗?”

    长公主等人不接话,庆历帝接道:“不是为了侍婢,是为了朕。她的目的是朕,她恨朕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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