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凉氏被当街抓捕归案的消息传遍了瑞安城,她吸食人血、靠人血沐浴来维持美貌,而真面容却是死人脸的事情也被编排成各种故事版本,人群挤破了头的往群艺楼来听说书,一时间满城都在议论。

    相国、林翰林、张御史等受害者亲属跪到御前,求严惩凶手。

    事关鲜族侯爵,庆历帝有意开脱。然而,当晚便从齐国传来消息。

    言月前,齐王妃刚刚离开齐国,就有乱民带头闹事,冲进了齐王妃所居的东宫,从宫内挖出的白骨堆成了山,侍女指证是多年来被齐王妃残害的失踪女子。

    齐地民怨沸腾,百姓哭喊载道,要冲出齐国,求陛下为民做主……

    还有御史上书御前,求彻查前任齐王之死,矛头直指萧暄与凉氏合谋杀人……

    消息在瑞安城迅速传来,百姓怒不可遏,感同身受咒骂凉氏及萧家,担忧齐地境内现今是何状况。

    庆历帝震怒,下令将齐王妃及从犯押入天牢,严惩不贷,将萧氏父子暂时拘禁于驿馆。同时下令严锁消息,遣使率军秘密入齐国,以防民变。

    但此举并不能安抚受害的臣子,他们拉上满朝御史,跪请庆历帝杀齐王妃,除藩齐国。

    庆历帝被闹得心烦,躲进了贵妃宫中。

    贵妃呈上丹药:“陛下,张大监送来的,刚炼好。”

    庆历帝服下,贵妃为他按抚顺气。

    “陛下御体不适,还是传御医吧。”

    “无碍,朕这是旧疾复发了。你也知道,少年时朕从马上摔下来,断骨之灾让朕落下了这心痛的毛病。”

    “好端端的,旧疾怎会发了?”

    “唉,都是江琪闹的,她是要朕的天下大乱哪!钦天监说‘天象异常,恐有大祸将至’,说得不差啊!这大祸就是江琪了,妖女乱国,家国不宁。”

    卢氏安静的捏肩。

    庆历帝又说:“凉氏在瑞安城刚出了事,齐国的消息便捅到瑞安来,还是一月前发生之事,不是江琪在背后操控,还能是何人!她既然早知道凉氏残害民女,为何不早早的杀了凉氏报仇,看着凉氏胡作非为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善类!”

    “陛下,臣妾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允你说。”

    “江琪此人既然如此了得,应是早有报仇之力,既然拖到今日才动手,定是做好了准备,想要绝杀齐王一家。齐王势大,对我大威有裂土之威胁,眼前正是机会,假江琪之手,不费一兵一卒即可除去心头之患。”

    庆历帝思考贵妃之言:“理是此理,但一介女子将我大威闹得天翻地覆,太不将朕放在眼里,凉氏一旦有难,鲜族不会坐视不理。若江琪到时摆不平天下鲜族,会将我大威带入祸乱之中。”

    “鹬蚌相争,陛下只需坐观,不论哪方胜了,陛下都可后发制人。”

    “罢了。都不让朕省心,熵儿刚刚下了定,就出了这等事。姑母估计会找朕同萧家悔婚的,你说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贵妃不说是与不是,只说:“姑母本是一片好意,想为阜陵王打算。哪想到,萧家女儿不是良配。”

    “还是烯儿明智,没有搅和进去。”

    “皇儿实诚,陛下是君父,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这孩子的脾性会吃亏的。”

    贵妃默不作声了。她年老色衰,但依然盛宠在身,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齐王这次恐怕翻不了身了。”

    萧昭毅是在阜陵王的帮助下,趁着夜色潜出驿馆的。

    城门守卫见是阜陵王府的马车,又是阜陵王亲自露面,便放了行。

    “殿下且放心,我见过江琪自会回来,不会给殿下带来麻烦。”萧昭毅如是承诺。

    “我怕你是无功而返。令尊令堂尚且拿不下她,你此去多此一举。”

    “我不是为自己,是为我狱中的母亲着想,殿下放心,我如今不敢再对她不敬,白日里,溧阳王与京兆尹带兵前来搜查的时候,我就知凶多吉少。驿馆里,所有会武之人,皆被斩杀,除了她派人故意为之,还能有谁!”

    “我一直有一疑问,你与江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为何恨你们入骨?既然是一家人,为何会闹得如此不共戴天?”这是阜陵王疑惑的地方,江琪到底遭受过什么。

    萧昭毅回避了他,只草草几句带过。

    “年少轻狂时,各自有所珍视的东西,本没有对错。殿下还是不要问了。”

    车驾停在了慕一山庄外,萧昭毅叩门:“萧昭毅特来拜访,求庄主一见。”

    得知了对方身份,他终于收起了过往的种种高傲。至少在阜陵王眼中,盛世君子摘下了他一贯的假面,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沉郁。

    门开了,林伯寒衣立身,苍枯的面容透出铁色。

    萧昭毅不废话,当着老人家的面,对着门头上高祖御赐匾额连叩三首。吃过几次亏,他学乖了。

    “请代为传报,萧某求见。”

    “林伯,谁来了?”禁言探出头来,两眼一横,“你们还有脸来!”这个“们”将阜陵王包括在内。

    “在下求见庄主,请行个方便。”

    “不见!”

    “我与她既是故人,当化干戈为玉帛,她不能避而不见。”

    “你这人,脸皮真厚!”禁言讥笑,“我家主人不遮不掩,大大方方,从不怕你们认出来。你有眼无珠,几番挑衅都未认出来,倒好意思倒打一耙,赖我家主人不见你?你惯常用这一招,还不如萧昭贤来得老实。”

    在人门头下,不得不低头,他竭力克制住内心烦躁:“年少误会,我不会辩解。身为人子,我不能眼见慈母以泪洗脸而无动于衷。我不过略尽人子之责,维护我的母亲而已”。

    他至今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虽然是他假意交好,诬陷了她的母亲。

    “既然无错,你还来什么。滚回去等死吧!”

    他不滚,反而撩衣跪了下来。口呼:“江琪,我知道是你。当年的事,算是我错了,我一人承担,请放过我的父母和手足,要杀要剐,全冲我一人而来。”

    他重重的叩了一头。

    阜陵王侧目,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盛世君子有担当的模样。

    “江琪,如果这是你要的,我认输了,认错了,你要报仇,冲我来。”

    他又磕了一头。

    “放过昭贤和昭云,放过我们的父王,放过我母亲。求你。”

    他磕头,边说边磕。没有装模作样,是结结实实的磕头。磕到额头感不到痛觉,而他想见的人却根本未出现。

    “你恨我也好,要杀我也好,随你来。只要你一句话,我死而无怨。”他大义凛然着,好似死而无悔的义士。

    禁言却听得哈哈大笑。

    “萧昭毅,我来告诉你主人为什么不见你,她看够了你做戏,看够了你的虚伪,你以为能装一辈子君子,但你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她。她不见你,是没必要见你,你只是我们脚下的蝼蚁,见你,是脏了她的眼。”

    萧昭毅直直的跪着,听完了禁言的狂言,他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一丝狼狈,反而优雅的站起来,拍打干净自己的衣袍。

    他喊道:“江琪,我已经求和了,是你拒绝了,我们的债了了,今后再发生任何不测,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记住。”

    庄园寂静,没有一丝半点回应。远在内宅的江琪,根本听不到他这句威胁。

    禁言不耐烦:“快走,别脏了我们的地儿。”

    萧昭毅冷冷的盯视着她:“渤国逃奴,你们猖狂的日子要到头了。”

    禁言抿了唇,萧昭毅这句话带来的震惊被她深深压在了心头,他似乎在暗示什么。

    萧昭毅转身走进茫茫黑夜,向阜陵王道一句:“久等。殿下,我们回吧。”

    阜陵王愕然,看不懂他的用意。

    “萧昭毅,你这就走了?你不是来求和的吗,难不成你是来宣战的?”

    “是的。哪怕曾经我有一丝愧疚,现在都已经还清了,我无愧于心,我与她从此势不两立。”

    天亮以后,齐王萧暄手持血书跪在宫门外,直言不知齐王妃凉氏的恶妇行径,有失察、不善治家之罪,愿休妻以示清白。

    庆历帝准他入宫,萧暄面圣之时晕倒在殿前,经御医会诊,齐王多年来饱受蛊毒折磨,将不久于人世。

    庆历帝感念萧家本与太皇太后出自一脉,生了恻隐之心,同意了齐王休妻之请,对萧家概不追责,同时下令举国为齐王寻找解药。

    齐王自请入慕一山庄求取解药,庆历帝下旨准了。

    至于齐王妃,也被从天牢放回驿馆,不日将随齐王一同返回齐国,后半生将被幽居在娘家,闭门不出。

    “主人,皇家插手了,我们不用遵守与隐国师的约定了。”禁言兴奋的汇报。

    “主人,让我去,我在半路把他们解决掉。”清歌请命要去收拾齐王一行人。

    “主人,这出苦情戏少不了萧昭毅的谋划,他这次的反击总算带了点脑子。”禁笑如是说。

    叽叽。叽叽。阿狸在江琪怀里被吵得觉都睡不好,发出了抗议。

    江琪温柔的安抚它。

    众人都在等她决定。

    “开门。我亲自会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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