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阴沉沉。

    不一会儿便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打落了正在盛放的玫瑰花。

    蓝子衿途径玫瑰花园,用斩凝剑折了几支玫瑰,去掉茎上的刺,做了一个花环。

    白的,粉的,花朵交叠着,和她血色的头发相配,毫无违和感。

    东方洛宇的寝宫传开了一阵琴声,蓝子衿撑着一把从西门乌雅那顺来的油纸伞,悄悄降落在他的宫室之外。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一大批守卫围在了蓝子衿的周围。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东方王宫,给我拿下。”

    这人的音色虽然老成了些,但是蓝子衿还是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端木寒。

    “慢着。”

    蓝子衿轻笑,将伞檐抬高了些。

    “端木将军不认识我了吗?”

    蓝子衿的笑容从脸上绽放,端木寒示意众人退去,走到了蓝子衿面前。

    “蓝姑娘容颜依旧,端木怎会忘却?”

    端木寒看着蓝子衿的双目,心里有些感慨。一别二十多年,这个女人变得更加妖娆妩媚,红眸和黑色的睫毛相互衬托,映着她一双眼十分撩人。

    蓝子衿轻轻抿着小嘴,在大雨倾盆的宫苑里一张一合,道:“我想见见东方洛宇,请你让开。”

    “恕在下不能这么做。”

    “哦?东方洛宇有说过不许我来王宫吗?”

    “那倒没有,只是端木还不知姑娘的来意,不能就这么放姑娘进去。”

    “端木寒,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怀疑我的来意?若是我想进你能拦得住我?若是我心存不轨,又怎会站在这里好生跟你商量?”

    端木寒沉默,蓝子衿举着伞和他擦肩。

    “端木将军,放心。”

    蓝子衿推开东方洛宇寝宫的门,每一个步伐都踩在东方洛宇舒缓的琴声下,如同跳舞般。

    她走到东方洛宇面前,在他对面的桌子旁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静静聆听这美妙的琴声。

    这首曲子他曾为她演奏过,如今在听来,只觉得恍如隔世。

    音符渐渐变慢,东方洛宇弹出了最后一个音符。

    蓝子衿依旧沉浸在这琴声里,沉默了许久才放下茶杯拍着手说道:“妙哉,东方君的琴音一如往昔,更平添了些许的凄怨和哀愁。”

    东方洛宇看着蓝子衿,道:“你来啦。”

    “嗯。来,喝茶。”

    蓝子衿一点也不客气,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伸手请东方洛宇入座。

    东方洛宇刚坐下,蓝子衿就拿起茶壶给她翻了一杯茶水。

    “多谢。”

    东方洛宇捏着茶杯喝了一口,抬头望着窗外。

    “雨,下的真大。”蓝子衿叹道。

    “是啊,但是再大的雨也会有停的那天。”东方洛宇道。

    “是啊,最近我经常在茶馆里听戏,唱戏的青衣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听了这句话,我愈发觉得等待是值得的。”蓝子衿道。

    “嗯,你在等,我也在等。”东方洛宇道。

    蓝子衿知晓东方洛宇话中之意,她在等待东方洛祺,而东方洛宇也在等带她。

    如果当年,东方洛宇没有让西门乌雅怀孕,没有生下东方明哲,蓝子衿还是会回头的。

    东方明哲就是卡在东方洛宇和蓝子衿之间的一条鸿沟,蓝子衿无法跨越,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而她却不能。并不是因为单纯的嫉妒,更是因为强烈的占有欲。

    “洛宇哥哥……”蓝子衿轻声呼唤。

    东方洛宇侧头看着她,疑问道:“哥哥?”

    “是啊,你是洛褀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哥哥。”

    东方洛宇沉默不言,曾经自己的女人如今却唤自己为哥哥,他有些心痛。

    蓝子衿继续说道:“洛宇哥哥,我帮了你一个好大的忙。”

    “什么忙?”东方洛宇问。

    “我帮你将西门乌雅恢复了二十年前的样子,现在你又拥有了一个完美的王后,岂不美哉?”

    蓝子衿本以为东方洛宇会高兴,谁知他却不屑道:“完美与否,与容貌无关。”

    “是啊,完美不完美当然与容貌无关。洛宇哥哥又不瞎,怎会不知西门乌雅她从来都没有我好看呢?洛宇哥哥在乎的不过就是身份和地位,这个女人能不能巩固朝政,帮衬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东方洛宇无法辩驳,因为蓝子衿说的是事实。

    “洛宇哥哥,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何事?”

    “我想继续做你们东方国的将军。”

    东方洛宇没有料到蓝子衿会这么说,于是问道:“为何?”

    “因为……理由说起来很复杂。主要就是师父让我这么做的。”

    东方洛宇站起身走到窗边,冷冷道:“不需要,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统一这个天下。”

    蓝子衿有些无语,她要就猜到东方洛宇会这么说,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劝他同意。中行归尘答应就赤夜的时候就提了这个条件,她也答应了下来,对于统一她是赞成的,而且也不想食言。

    蓝子衿也站起身来走到东方洛宇身后,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洛宇哥哥,拜托了……别这么说嘛,我当然知道没有我你一样可以统一天下啊,但是我已经答应师父了,总不能食言吧。更何况,我现在是魔王,师父是圣祖,他老人家生气了可能会杀掉我的,到时候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洛宇回过头看着蓝子衿,此时的她正撅着嘴撒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蓝子衿跟他这样撒娇了。

    东方洛宇愣了愣,将蓝子衿抱在了怀里。

    “子衿……”

    蓝子衿大大方方的伸手抱住了他,道:“洛宇哥哥,答应我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东方洛宇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抱紧了些,道:“好,我答应。”

    “你真好,那诏书什么时候下达,我需不需要去朝堂接旨?”

    “不需要,如果需要打仗,我直接给你特权,让你去前线。”

    “好!”

    蓝子衿在东方洛宇的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可是从前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洛宇哥哥……”

    “别这么叫我。”

    “王上?”

    “换一个。”

    “东方君?”

    “再换。”

    “主公?”

    “不好。”

    “洛宇?”

    “可以。”

    ……

    最后,东方洛宇依依不舍的松开了臂膀,蓝子衿冲她笑了笑,道:“洛宇哥哥,你千万不要和西门乌雅说我告诉了你她的美貌是我恢复的,你就假装不知道,她也不会如实跟你说,好吗?”

    “好吧……”

    “想来她今晚就会来找你了,你要好好宠幸人家哦,我先走了。”

    蓝子衿刚刚迈出去一步,东方洛宇拉住了她。

    “子衿,自从王后她有了身孕以后,我在也没有碰过她,现在也不会……”

    “你是想表达什么呢?”蓝子衿扭过头接着说道:“你现在想跟我说西门乌雅不过是你的生育工具?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如果你不喜欢她,你就不会把我送给你的若清扇转送给她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就都这样孤独着,也未尝不可。不过,你想要美女,全天下的女人都会投怀送抱的吧,你怎么会比我还孤独?”

    东方洛宇叹息,道:“子衿,你不要再去见哲儿了,这孩子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你告诉他我是你曾经的王妃不就好了?他应该会放弃的,你的儿子怎么可能那么钟情?”

    临走前,蓝子衿还不忘嘲讽了东方洛宇一句,在她心里,东方洛宇从来都不是一个专情之人,反倒比表面上风流倜傥的东方洛祺更为冷漠。

    当年,东方洛宇走了人称万里水路的激流前往了南宫,成功的解救了蓝子衿,蓝子衿对于他做的一切都感动不已。但对于这段感情,蓝子衿是没有负罪感的。东方洛宇付出的多,她付出的更多。

    她为东方洛宇怀过两次孩子,一个叫东方悲儿,一个叫东方诀别。这两个孩子全部腹死胎中,都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为了挽救东方洛宇的性命,她交付了蓝薇果,成为了真正的魔。最后,在深宫的寂寞里,逐渐放弃了这段感情。放弃的那一刻,她比任何人都痛苦,也比任何人都快乐。

    痛苦的是她与东方洛宇经历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快乐的是她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

    她现在最亏欠的人,就是东方洛祺。

    东方洛祺也曾陪她出生入死,对他呵护备至。可东方洛祺居然就是那转世的魔王,最后死在了血丹的威力之下。

    东方洛祺死之前,还不忘替她疗伤……

    而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和东方洛褀的孩子。

    “洛褀,你到底在哪?”

    蓝子衿和赤夜走在回东荒山的路上,东荒山也成了她的家。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她夜以继日的思念着东方洛祺,想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喜。

    路上途径现在的太子府,蓝子衿想起了南宫星,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赤夜,乖,在云层等我一会儿。”

    说罢,蓝子衿跳了下去,奔向了太子府。

    也是曾经的洛褀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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