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 7:30

    夏日炎炎,美人如水。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落日逐渐隐匿于城市高楼大厦之下。

    新一届大学生最强辩论联赛正如火如荼的举行着,为了这一场赛事,几千学生从四面八方而来,浩浩荡荡汇聚到广场上,将文艺大会堂围得水泄不通。

    但历史不会记住细节,历史从来只记得胜利者。

    经过一场场激烈的对决,赛事已然结束。青华大学与北静大学的强强角逐之争,北静大学棋高一筹,终揽得桂冠!

    如今大赛的场馆内已经成为北大的狂欢大会堂,而青华大学的学生们心情沮丧,兴致低落,人群还没完全从场馆外离散开来,学校的论坛已经热闹了起来。

    寂愢也是看论坛的其中一员。

    天桥下车如流水,整个城市的灯都亮了起来,商业区的霓虹灯一盏盏依次点亮闪烁,显得现实世界一时有些虚幻不真。寂愢静静坐在自家的红色跑车中翻着辩论赛的相关帖子,忍不住撇嘴:

    辩论赛没有赢就怪我点出友方的失误喽?

    愚蠢就像智慧一样必要,也同样难以学到。唉,这些人可真有意思,当评委是摆设么?我数次击破敌方论点薄弱处的功劳就这样被抹消了啊。

    她深感没有意思,刚要关掉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收到新的短信。

    她顺手滑开一看:

    “寂愢,虽然你很好,但我们并不合适,你不是个能被男人占有的女人,我们分手吧!”

    “切……”

    寂愢返回上一界面,数着手机中大同小异的短信。

    一二三四……

    这个月第七封大同小异的分手信,平均四天一封信。

    她目光没有波动,手指灵动,对它们统一吐槽回复:“我们什么时候恋爱了,你们明明只是想和我发生肉体关系而已,才认识三四天就提出上床,一被我拒绝就发来分手骚扰短信,我也很无奈的好吗……再说占有又是什么鬼,我干什么要被男人占有??”

    吐槽完了,寂愢带着一丝气愤把手机扔在副座,一脚踩下油门。

    马达轰隆作响,璀璨夜色里,红色跑车如同一道猩红闪电,离开天桥,驰骋而去!

    大马路上,闪电闪到一半,挣扎了几步,突然熄火。

    坐在车中的寂愢重打两下火,没有打起来。她轻轻抱怨一声,从车里出来,掏出手机给自己的老管家发了条信息:

    “老路,那辆红色跑车熄火了,我丢在路边,你回头找人来拉。”

    老路秒回:“你又开车,你怎么敢开车?!”

    寂愢淡定回应:“不就是被车撞了几次导致失忆几次吗?真是的,又不是我开车撞别人,我有什么不敢的。”

    “对了,”她又发,“友情提示,你正在闹脾气离家出走……”

    这一条消息发不出去了,她被对方一秒拉黑。

    寂愢耸耸肩膀,收起手机,抬眼辨认了一下方向,身体半转,在灯火通明的大路与漆黑幽暗的小路之中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这条路回家近!

    城市背后的小巷里永远被深深浅浅的黑拥抱,所有光明都如远方的灯火一样遥远模糊。

    寂愢无惧黑暗,盯着夜空中闪亮亮的医院大招牌,盘算着距离到家还有多久。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啊,想先去泳池里游个泳,吃个金箔蛋糕,再泡个冲浪浴缸,喝杯睡前红酒。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寂愢畅想着今夜的剩余节目的时候,一道黑影掠过寂愢眼前,吹起寂愢垂在肩上飘逸的长直发发梢,重重倒在了寂愢裙下!

    寂愢:“……”

    我就知道,在这种漆黑的小巷里总要发生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

    她唏嘘一声,看了黑影两眼,掏出手机,打开光源,冲倒地的人照了下。

    光源亮起,黑夜里突然闪现出一片银缎似的流光。

    是个外国人,头发虽然染了非主流的颜色,但,染得还挺漂亮的。

    寂愢想,她戳了一下人:“喂,没事吧?要叫个救护车吗?”

    声音刺激了地上的人。

    半昏迷的人挣扎了一下,转过头来,茫然地看了寂愢一眼。

    寂愢:“既然你还清醒,那我就——”

    黑暗中:“抢劫!”

    嗯?嗯嗯?

    寂愢仔细辨认,确定声音并不是从地上躺着的人这边传来之后,转个方向,看向来时的路。

    黑暗将一个模糊的轮廓吐了出来!

    喊着“抢劫”的抢劫犯身材消瘦,鹳骨高高突出,上面浮出两团火红色,整个人都不住地发抖,陷入了一种无可自拔的激动和紧张之中。

    他哆哆嗦嗦地走出来,站在寂愢三四步外,用力挥舞着手里的水果刀:

    “抢劫!抢劫!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赶紧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等等!等等等!你不要激动,你千万不要激动!我这就给你拿东西!”

    看着对方紧张,寂愢也跟着紧张,她不能更加配合,先高举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接着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空出的一只手从兜里拿出钱包,掏出里头的东西。

    厚厚的红钞票和薄薄的黑卡一同出现在了抢劫犯眼中。

    寂愢展示现金:“我手里有三千块现金。”

    她又展示手机:“还有存入二百万的支付宝。”

    她最后展示黑卡:“还有一张不限额的黑卡。”

    “好了,”展示完了豪富身家,寂愢似乎得到金钱护体,冷静下来。她将三样东西一手拿住,扇形排列,“这三样东西让你挑一样,你选哪一样?”

    抢劫犯懵逼:“这?那不当然是黑卡!”

    寂愢善意提醒:“但是它有密码。”

    抢劫犯沉思:“支付宝?”

    寂愢:“但是它也有密码。”

    抢劫犯:“现金?”

    寂愢:“但是它很少,很少很少很少。”

    抢劫犯:“你耍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寂愢说,芊芊手腕一转,手机从反面变成正面,110通话界面出现在抢劫犯眼前。

    她万分遗憾:

    “虽然我确实在耍你。”

    小巷一时陷入寂静。

    寂静之中,抢劫犯鹳骨上的潮红一路蔓延到了脖子部分,暴露于皮肤上的青筋抽风一般狂跳着,三秒之后,他理智烧断,怒吼一声:

    “找死——”

    他高高抬起水果刀,重重扑向寂愢。

    一刹之间,寂愢向左一闪,成功闪过了刺向心口的水果刀,就是没闪够位置,还是被匕首划破了手臂上的一块皮肤。

    血珠争先恐后沁出破损的表皮,血液所独有的味道在黑夜之中四散开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下一刻,黑影从地面一跃而起,直扑寂愢!

    黑暗中,寂愢只觉得自己被车给重重撞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压倒在地上,她头晕目眩,心中居然在想:

    我以前屡次被车撞还重复失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重啊……

    这样的话我会失忆感觉也不奇怪了……

    她的手臂被人抓了起来。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咬上她的手臂。

    寂愢还没反应过来,耳旁响起一声划破天际的凄厉叫喊:“鬼啊啊啊啊啊——”

    随即,水果刀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明亮的痕迹,“啷当”坠落在寂愢身旁,刚才还气势汹汹要冲上来杀她的抢劫犯居然逃之夭夭了!

    又是一声闷哼,这回声音是响在她的面前。

    她的身体再度一重,受到二次伤害,扑上来就咬她的神秘昏迷男再度倒下,重新昏迷。

    寂愢:“……”

    她陷入深深的迷茫。

    抢劫犯为什么这样就跑了,难道真被突然冲出来的人给吓着了?

    跑就跑了,居然还叫得跟杀猪一样,这人明明只是一个……

    寂愢思考片刻,得出结论:

    饿晕了的可怜流浪汉而已吧!

    “喂,喂喂喂,你醒醒啊,要我送你去医院还是给你买点东西吃?”冲着对方勉强救了自己的份上,寂愢决定满足流浪汉一个要求。

    流浪汉正在昏迷。

    “看情况还是去医院比较靠谱。”寂愢自言自语,拿起手机准备拨打120。

    “啪!”流浪汉一挥手,好巧不巧将寂愢的手机打掉。

    “你醒了?”寂愢精神一振。

    流浪汉继续昏迷。

    “咦,怎么又睡了?我还是应该打医院电话吗?”寂愢又说。

    “啪!”流浪汉又一挥手,打在寂愢手上。

    “……”寂愢。

    她默默地退后两步,清清喉咙,字正腔圆念一声:“医院。”

    流浪汉一挥手,“啪”,打在地面。

    寂愢又清清喉咙,再念一声:“医院。”

    流浪汉再一挥手,“啪”,打在地面。

    寂愢又试了三四五六次,确定流浪汉确实陷入昏迷,但对医院存在着一种昏迷之中也能完成的抗拒式条件反射。

    她无比惊叹:“天啊,人类居然还有这种功能吗?医院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流浪汉又默默地拍了一下地板。

    寂愢沉思道:“既然如此……”

    她在“他好歹救了我我送佛送上西”和“算了吧真是太麻烦了我把人丢医院门口就好了”两种抉择中摇摆一下,还是心中小天使占据上风,掏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我这里有个伤患需要你处理,你先到我家等着,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吩咐完了,寂愢挂掉电话,左右环视一圈:

    “所以,的士在哪里?我究竟为什么不叫的士而是抄小路回家……”

    家庭医生接到了来自老板的电话。

    晚上九点半,一贯注重养身而早早戴上眼罩套上睡帽上床休息的医生不得不扒下睡帽摘掉眼罩,重新换了衣服,拿好药箱,紧赶慢赶总算在半个小时内赶到老板家里,又默默等待了十五分钟,在将心目中老板的小人插死了一千万遍之后,终于听见大门一声响,老板连同她的伤患一同回家了!

    寂愢一进门就开了整个大厅的灯。

    灯火璀璨,她将简直跟死猪一样沉重的流浪汉从门口一路往客厅中拖。

    “砰”一声。

    流浪汉的脑袋磕到了转角的边柜。

    “当”一声。

    流浪汉的肩膀撞到了茶几旁的大花瓶。

    再度“登”一声。

    花瓶撞向茶几,茶几上的餐刀直直坠落,掉在流浪汉脖颈旁边,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口。

    那声“登”的声音,就跟响在家庭医生胃上一样!

    家庭医生脸上虚假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了,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道:“那个老板,你还是放着我来吧。”

    寂愢:“真的?”

    家庭医生:“真的,我的职业道德无法让我坐视你在我面前将人谋杀。”

    寂愢长出一口气:“那太好了,人就交给你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我觉得他就是饿晕的。”

    家庭医生特别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决定持保留意见。

    之前也许是饿晕了,现在嘛……呵呵

    但碍手碍脚的人总算消失了,他扛起地上的流浪汉,将其搬到一楼的客房中,开始给对方检查。

    大半夜了,家庭医生也没很严格按照顺序来。

    他先替床上的人清理脖子上的伤口,清理途中,不小心让对方的血沾到了自己的手指和衣袖。他无奈地啧了一声,考虑手上并没有伤口,他先不去管它们,只把血压测量仪以及听诊器等等物品拿出来,嘀咕道:

    “嗯,手有点冰,脸色很苍白……是贫血吗?”

    他再顺手摸了个脉。

    “这个脉搏很虚弱了……嗯?”他摸了半天没摸到,“太虚弱了吧?”

    他感觉有一点点不对劲了。

    他再去摸颈间脉搏,还是没有。

    他去碰触对方的鼻下呼吸,依旧没有。

    他最后拿起听诊器听心跳,永远没有。

    “你看好了吗?他什么毛病?”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寂愢探进了个脑袋来,冲医生说话。

    医生吓了一跳:“老板,你一点都没有发觉吗?我觉得你最好打电话叫医院和警——”

    但这时候,床上的人忽然动了。

    医生:“……他动了?”

    寂愢:“对?”

    医生:“他为什么会动?”

    寂愢:“这应该由你告诉我吧……不过我把他搬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对‘医院’这两个字有种强烈的反应,昏迷中的人也能有这么强烈的条件反射吗?”

    医生陷入了沉思。

    寂愢:“所以他是什么毛病?”

    医生看着床上的人:“嗯……我想,贫血和营养不良什么的吧。”

    他说完了,镇定地收拾东西,离开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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