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睡不着,索性盘膝坐起来,双目微闭,含光内视,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趁着间隙在客房中按照《辛酉周天诀》“观天大法”,行气吐纳,催动体内元气运转。

    这《辛酉周天诀》分为“观天大法”、“如来大法”、“灵墟大法”三卷。临下山前小道士特意嘱咐杨泽“人身如一小天地,心为天,肾为地,道法自然,气聚则生,气亡则死,天下万物无不需气以生。这三篇大法他觉得挺有道理,算是借给杨泽的,将来还要派人取回”。

    杨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怒道“堂堂一山祖师,真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要要回”。

    王承衍也不恼,憨厚一笑,“我又不是像你这样财大气粗,这牛头山缺吃少穿,祖师爷说过节俭…节俭…”,说完头也不回,将药篓挂在那头专吃嫩草,一身腱子肉的青牛角上。

    青牛不情愿的晃动着牛头不愿出力,无奈那药篓挂在牛角上越晃越紧。

    “兄弟,好歹也该出点力了,天天让我背着药篓,你倒是优哉游哉拣选香花嫩草吃”,他低声骂了几句兀自不肯上山的青牛。

    青牛歪着头,似乎听懂了一般,喷着鼻息不情愿的跟着他返回山上。

    《辛酉周天诀》观天大法开篇记载:“内功筑基,必先开凤池、曲池。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凤池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过渐至膝。膝过徐徐至殷门,百汇顶上回旋急。秘语师传悟本初,来时无余去无踪,历年尘垢揩磨净,遍体灵明耀太虚。修真活记有何凭,心死群情今不生。精气充盈功行具,灵光照耀满神京。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

    这凤池乃屯居阳气之地,曲池乃元气运行之大关。杨泽元气导入,似水注入池中,源源不绝的元气导入,两大穴位中元气盈盈,似搬海入江河。江河满而自溢,澎湃的元气在体内浩浩荡荡涌向内关穴冲击而去。

    想当初魏中丞以盘越密功古籍引导杨泽打开凤池穴,正是将元气汇聚于此,打下扎实的根基。

    此刻杨泽感觉体内元气跟随玄珠顺着风池穴、曲池穴、内关穴、环跳穴、足三里穴、殷门穴、百汇穴、涌泉穴、昆仑穴九大穴位依次运行撞击,如两条青龙,冲波逆折,化云为雨,那体内气海元气汹涌澎湃,惊涛拍岸,杨泽不断催动元气去冲击内关穴,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急的内息中的元气抓耳挠腮,无计可施。

    “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畔隐隐似乎有神音大歌,那声音朦朦胧胧听不太真切。

    杨泽脑海中映出金龙影子,他想起苍岩峰那几句魔教歌诀,“本是天圣九转功,金龙探爪开九脉,游龙升天阴阳通。合手同结龙虎印,金轮种子吐玄英”,不正是破玄关助蛟龙入海的歌诀吗?于是不自觉的念起来。

    那元气在神音相助下似通瓯江滔天洪水,肆虐拍岸,汹涌而至,就在冲关的紧要关头。突然杨泽《破临云帖》中蛟龙突入气海,魔音大起似乎要堵截气海翻腾。龙蛟大战,缠绕千里。耳畔神魔之音此消彼长,攻伐进退,每当神音大涨要压过魔音时,蛟龙啸天,魔音再涨渐渐将金龙逼入角落,神音渐低,如此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突然耳畔噪杂的声音催动他体内凝气而成的两颗玄珠砰然碎裂,身体一下子犹如置于熊熊燃烧的烈火中炙烤,一会又如坠入万丈冰川寒冷战栗。杨泽眉心中黑色气体郁结,如墨汁般乌黑,杨泽感觉五脏六腑气海翻滚,不受控制。

    紧要关头,十二色变化凤翎羽玉佩,悄然飘起,紧贴杨泽眉心。耳畔佛音梵唱“如是我闻,阿难白佛我见如来十二相,胜妙殊绝。形体映彻犹如琉璃,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我见十方如来同一道,出离生死。从佛转轮,应身无量,越诸尘累”。

    那如来九天开真言,金龙蛟龙化作佛光流动,耳畔威肃佛音收神摄魄。刚刚神魔乱舞的声音才逐渐驱退,杨泽感到体内玄珠再凝,气海渐平,不过似乎那内关穴却仍未能冲开,他想不明白该如何冲开玄关?

    杨泽重新调匀内息,那凤翎羽玉佩缓缓从杨泽眉心落下。

    杨泽起身拿起那块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凤翎羽玉佩,仔细端详起来,他刚刚正是在它佛音的引导下才重新凝结玄珠气海。

    “盘越以佛立国,想来这玉佩受过佛法加持?怪不得母亲将它带在我身上,而且还是盘越皇宫圣物”,杨泽自言自语道,等回江州再详细询问母亲关于这玉佩的事情。

    此时已近傍晚,雁归楼毗邻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人声噪杂,有南北小商贩叫卖奇货可居的物品之声,有风流儒雅作诗调戏那些揽客的青楼女子,引起那些女子阵阵喝彩之声,“这徽州毕竟是富饶之地”。

    他走到桌旁端起一杯茶,刚要喝一口。客栈地面震颤不已,街道上近百匹骏马轰隆隆踏地之声由远及近,雷霆万钧。

    这是徽州重甲骑兵经过。

    透过窗楞,他看到为首金甲小将手中擎天旗帜,虎背熊腰,扛起几十斤重的旗杆上迎风招展“潞”字王旗,街道上行人纷纷避让,原本一条喧嚣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下来,掉针可闻。

    街道石板传来车辆“咕噜、咕噜”转动之声,两乘马车从旗门开处驶了过来,停在归雁楼门口,王府扈从紧随其后。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精神矍铄,身着明黄九蟒袍,女的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王妃服,两人身后是一袭上等华贵貂裘大衣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

    第二辆马车上一个身着官服的胖子滚下来,慌忙扶了扶官帽,竟然是正三品官服的徽州知府赵蔡。

    “草民跪迎潞王、王妃、知府大人”,这小小客栈老板没想到徽州的土皇帝潞王亲临,早已经吓得屁股尿流,匍匐在地,战栗发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罪,让潞王如此兴师动众,“楼上那一行人莫非是叛逆作乱的流寇?”。

    听说当年潞王军马杀起人来那可是绝不手软,这徽州更是深受其害。

    “滚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徽州知府赵蔡如一头行走的肥猪一般,连滚带爬抢先一步,狠狠踢了掌柜屁股一脚。

    那猥琐贼眉鼠眼的掌柜如获重释,连滚带爬到了一侧,“菩萨保佑,不关自己的事就好”,他心里暗暗向菩萨祷告,改天进香,一定不再偷偷从功德池中捞那几文铜钱了。

    杨泽没想到潞王携王妃、世子亲自到客栈。

    一番寒暄,分宾主坐下。

    “贤侄,本王刚刚接到徽州知府上报你刚到徽州就遇到有人行刺?特意前来探望”,杨泽扫了一眼徽州知府赵蔡,只见他额头汗珠直流,却不敢擦拭,也不知道是屋里太热还是过于紧张。

    “惊动王爷亲临,小侄倍感不安,区区樵蛇帮几个毛贼都已被我手下解决掉了”。

    “樵蛇帮?”,潞王捏在手中的紫檀念珠突然停住,侧目盯着知府赵蔡。

    “请王爷赎罪,属下已经打听清楚这个樵蛇帮乃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帮派,常年盘踞在荆州地界,没想到今日竟然来徽州作乱”,知府赵蔡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般。

    “这些匪贼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暗害贤侄。赵知府,你马上安排衙役全城通缉樵蛇帮余孽,拿我手札知会荆州知府剿灭这些匪贼”,潞王一脸怒容向知府挥了挥手,知府如获重释,吩咐衙役连夜缉拿。

    然后潞王又说了一番“年轻有为”之类的溢美之词,大赞杨泽,又询问了杨老夫人的近况,杨泽一一回答。

    杨泽抬头望去,王妃苏婉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眉目传情,貌美如花,虽然不如花魁柳如是那般惊艳,倒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杨泽看了几眼这位王妃,发现她竟然偷偷撇向自己,双目对视,颇有暗送秋波之意,发现杨泽一直盯着自己赶忙又低下了头,瞧着自己的三寸金莲脚尖,脸色微红,好在潞王一直在与杨泽攀谈并未察觉。

    潞王身后两个约莫五十出头的男子,如山似塔、彪悍如牛。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眼中射出缕缕精芒。让人称奇的是这两人腰间各自佩戴黑剑和白剑,一黑一白倒像是地府阎王身侧索命的黑白无常手中黑白招魂幡。

    两人目不斜视,一副高傲自负的样子。

    不过刚进门时,还是忍不住对杨泽手中的青锋剑扫了几眼,“是把宝剑,剑中寒气逼人”两人嘀咕道。

    潞王没想到盛传朝野草包杨府少爷,生的冠面如玉,玉树临风,竟然还腰佩宝剑,估计是跟那些江湖登徒浪子一样,装饰门面用的,就他身边这几个女子长的比王妃还漂亮,难道还有练剑的时间?。

    他眯着眼睛,转动手中的佛珠,一副一副虔诚向佛的样子,与杨泽交谈着。

    客栈一楼,一个四岁孩童,正蹲在地上找东西。

    一身黄衣,手拿青罗伞的女子蹲下来低声道“杨虎这里没有你说的那种竹节虫,来姐姐带你回房间睡觉去吧”。

    “姐姐,美……”,他憨厚的笑着,伸出小手放在那冰冷的玉手中,牵着手回到房间。

    这照顾杨虎的责任自然也落到了婢女黄衣身上。

    临别前,潞王特意邀请杨泽三日后,前往潞王府做客,好让自己尽地主之谊。

    杨泽也未推辞。

    送出客栈,一番客套,潞王打道回府,重甲骑兵甲胄铮铮作响,整齐划一的跟随其后,颇有一番吓人的阵势。

    “三日之后,这地主之谊,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魏中丞站在杨泽身后,望着远去的潞王在亲兵护从下离去的身影,轻摇着手中的羽扇淡淡的说。

    想当年,定国公杨万里帮助韩胤取得老国主的青睐,最终将这些虎视眈眈王位的王爷挤到了徽州,他们自然与杨府有很深的敌意。

    “去是肯定要去,如果连这个胆量也没有,岂不是让潞王笑话,他这出个门还重甲骑兵开道的阵势,摆明是给我看的”,杨泽将青锋剑放回腰间,抬头看了一眼在客栈屋檐上的丁渭和罗彦环。

    柳如是正站在杨泽身后玩弄白狐,白狐的柳如是,白狐探出脑袋机警的看着远去的甲兵,发现没有什么危险,又向柳如是怀中蜷缩了蜷缩。

    柳如是什么也没有说,抚摸着它的小脑袋,转身回了客房。

    “潞王身后那两人似乎是西蜀剑棠的左右使”,双叉刀丁渭头枕着双手,倚在客栈门廊上淡淡的说。

    “恩”,淄衣和尚转动手中那一串佛珠,缓缓道,“阴阳双剑出鞘时,黑白无常索命来……,不知道我这大如来神拳能不能降服他们这一双恶鬼”。

    店老板自从潞王走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楼上这位玉面少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竟然让潞王和知府屈尊拜访。

    听上去送茶的店小二说好像是江州杨家。

    “杨家?”,这位老板坐在柜台后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当年震惊七国的北府杨家?”。

    一队劲装打扮的家丁护送一辆马车停在雁归楼门口。

    丁渭和淄衣和尚顿时紧张起来,“早知道这少爷一出江州就跟捅了江湖的马蜂窝一样,我们何苦接这趟差事”,两个人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盯着这帮人的一举一动。

    马车上下来一位蓝衫老者,气机流转,似乎不弱于那个老侍卫骆梓。

    掌柜打眼望过去,凌云山庄庄主曲风,赶忙迎了出去,躬身哈腰,“我这客栈今日烧的是什么香,潞王和知府刚走这徽州凌云山庄庄主又来了”。

    说起凌云山庄,这徽州铜、铁、盐、商几乎有三分之二是这凌云山庄庄主的产业,连徽州知府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不过这庄主似乎很少在城内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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