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酩酊大醉的秋堂,孙重阳都格外心痛。

    想当初他们师兄弟四人,最耀眼的莫过于大师兄沈泠非和小师弟秋堂。

    沈师兄被冯师称赞为“稀世难寻的武学天才”,而小师弟则更是被誉为“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不仅如此,秋堂更是他们师兄弟四人中最聪明最有智慧的。

    所以当年军部一位老人曾说过,“启羽退后,泠非可接。三杰皆退,惊鸿堪任。”

    意思是说如果冯师老退后,沈泠非可以接替,但要是“剑”的三杰都退下后,能引领“剑”的人只有秋堂。

    事实上当年秋堂是他们师兄弟中最没有名气的,因为他曾是一号首长的影子。首长因为太喜欢这个聪明机警却又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所以亲自为他取表字“惊鸿”。

    然而经过“剑”的事情后,两人内心都垮了。

    沈师兄每天郁郁寡欢,因为军部委以重任所以才勉强自己撑了十年。

    小师弟更惨,他是个孤儿,后来被冯师收作义子。冯师的死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塌了。

    但因为当时有沈师兄在,所以他硬扛下来了。可十年后,沈师兄隐匿在西北,一心培养的爱徒又命丧南国……

    九年前当他踏进这个院子后就再也没有走出过半步,他将身心都封锁在这个牢笼,然后醉生梦死。

    孙重阳缓缓向藤椅走去,藤椅上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微微起身,醉眼迷离。在看清对方的脸后,微微一笑,耷拉在地的手突然向上一抛,一个团黑影便朝对方飞了过去。

    孙重阳伸出右手,在快要接触到酒坛时又突然回收,牵引着酒坛划过一道月弧。

    酒坛在他掌心前高速旋转,当秋堂拍在上面的力道都泄掉后,右手掌朝坛底一拍,左手在它飞到半空中时顺势捏住坛口,然后手腕微收,酒便从坛内倾泻而下,宛若银瀑。

    孙重阳张开大嘴,牛饮狂吞。

    从嘴边漏掉的酒水浇灌在他的脸脖子衣服上,半个身子几乎都被打湿。

    “过瘾!”

    将酒坛内剩余的酒都喝完或者倒完后,孙重阳把酒坛随手一丢,抹了把嘴大笑道。

    秋堂此时已经坐了起来,身上披着那件脏兮兮的军大衣,长发乱如茅草披散在肩,半张脸都被胡子盖住,手里提着一个酒坛。

    明明是一个醉酒流浪汉的形象,但却有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浑然天成的霸道之气掩都掩不住。

    孙重阳席地而坐。

    “有时间把胡子理一理吧,明明还不到四十却活得比我还老。”

    见师兄坐在了地上,秋堂便也提着酒坛从藤椅上离开。

    哐——

    秋堂将酒坛放在他们之间,开口道“半夜来这里,应该不是来找我喝酒的吧?”

    孙重

    阳提起酒坛大大的灌了一口。

    “确实有事,不过现在我想先和你聊一聊。”

    “嗯。”

    秋堂点了点头,接过酒坛也喝了一口。

    孙重阳环顾四周后说道“这院子你应该待够了吧?时候走出来了。”

    秋堂没有说话,再次举坛饮酒。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沈师兄来找过我。”

    秋堂的手一顿,声音有些沙哑道“大哥他还好吗?”

    “他退伍了。不过说是退伍,但实际上军部还留着档。算是一种无限期休假。你不要怪沈师兄没来看你,主要是你现在的样子让他有些失望。”

    秋堂抬起头望了望天边的明月。

    一阵风起,吹得他长发飞扬。

    有戏!

    孙重阳内心暗喜,继续道“他出国了,应该是要从骷髅教入手追寻冯师当年的线索。我知道你现在无心管理‘矛’,因为是史将的家族所以才完全交由史家代管。这些年他们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也心里有数。但总不能今后一直这样窝下去吧?至少也要像沈师兄那样……”

    秋堂灌了一口酒,打断道“不一样!三师兄,你不懂!”

    他一开口孙重阳就知道无法再说服他了。不过今天还是颇有成效,至少让他内心动摇了。等自己多来几趟,应该就可以让他走出这处院子。

    “不懂什么?你知道我是个大老粗,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听懂?”

    秋堂抿了抿嘴,叹道“我不能出去,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孙重阳懵了,难道还要找个半仙儿算一卦?挑一个黄道吉日?

    “你什么意思?”

    秋堂看着他的眼睛,“有人不想让我出去。”

    “怎么可能!”孙重阳如同是听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就算真有人想拦你,可拦得住吗?你现在是自行封锁,又不是犯了大错被囚禁。更何况军部多少老人都看好你,谁敢拦你?”

    秋堂傲然道“是没人敢拦我。但问题是假如我出去,哪个位置是我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

    说到此处,孙重阳愣住了。

    是啊,他要是出去了会被放在哪个位置啊?“矛”的队长恐怕是不可能了。毕竟当初军部就没想让他长期留在“矛”,特种部队联合司令部才是他应该坐的位置。

    但现在那个位置已经有人,而且已经稳坐十年。要是想让秋堂到那个位置,只能把现在的那个人往上提。

    可上面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至少未来十年是不会有变动的。更何况以那个人的能力似乎不配上调。

    现在想来,他要是出去恐怕只会让军部为难。怪不得近几年来这里劝他重新振作的人越来越少。

    孙重阳看着秋堂顿时气不打

    一处来。

    “喝喝喝!就知道喝!要不是九年前你自我封锁,现在哪会这样进退两难?”

    秋堂突然放声大笑。声由丹田起,以至于前院厢房里的石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护卫队众人都从被窝里爬起,眼睛有些发红,脸上却欣喜不已。

    秋队这样的笑声真是久违了。

    孙重阳疑惑地看着秋堂。

    虽然很高兴终于听到他放声大笑,但他们现在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啊!

    “你笑什么?”

    “笑你什么都不懂!”

    秋堂猛然提起酒坛,大大的灌了一口后,沉声道“鼠辈须灭,小人当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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