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在京城辞别左光斗之后,一心要寻找阮大钺,替左光斗出几口恶气。可是在京城逛荡多日,没有一点眉目,毫无着落。

    说来也巧,这一天,我正在茶馆喝茶,听邻桌有人说起阮大钺陷害左光斗、杨涟的事。茶馆里客人都愤愤不平,痛斥阮大钺忘恩负义,说:

    “那个阮大钺真不是个东西,左光斗是他的同乡,又是他的老师,他却投靠魏忠贤,谋害左光斗!”

    “那个阮大胡子相当大官呗!什么叫以人血染红顶子,阮大胡子就是!”

    ……

    我上前试探着打探详细,不料刚开口打听,那些茶客们便用疑虑的眼神,相互看看,然后纷纷离散,根本不搭我这茬儿。我只听说阮大钺成了魏忠贤的干儿子,又和奉圣夫人勾搭上了,那魏忠贤和奉圣夫人又是什么人,我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人,当时从未听所过。

    我不甘心,又去了刑部狱,向那狱卒打听。

    那狱卒横了我一眼,说:

    “你是何人?你问这些干嘛,拿脑袋玩吗?”

    我见狱卒毫不识趣,便上前一把握住那狱卒手腕,用力一掰。

    那狱卒马上呼爹喊娘,说:

    “我说,我说!”

    我问:

    “那你告诉我那阮大钺、魏忠贤在哪?”

    狱卒说:

    “阮大钺我是真不知道,那魏忠贤是太监总管,当然住在后宫,那里房子几百间,我也没有去过。”

    我想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便放开了狱卒。

    晚上,我身穿黑色夜行衣,身藏利刃,从宫墙翻入,只见是一座后花园,月黑风高,处处幽冥莫测,道路曲曲折折,路边摆满了花罐、花盆之类。转来转去,竟半天转不出去,好像在原地兜圈子。突然发现前面有灯光闪动,于是便跟着灯光,走过一片石林,进了一道抄手游廊。只见灯光突然停了,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提着灯笼的小黄门,似乎在巡更。

    我跳将出来,闪现在他面前,厉声问道:

    “阮大钺在哪里?”

    小黄门受惊大骇,浑身哆嗦,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哪里知道……从未听说有阮、阮大钺的。”

    见他不老实,我抓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捏。

    小黄门“哎呀”一声,说:

    “我是内宫夜班巡更的小太监,哪里知道什么阮大钺的。”

    想他如此必是不知,我便放了他,说:

    “你只管巡更,不要声张,我自不杀你,你若喊叫,定杀不饶!”

    小黄门连声“唯唯”。

    我出了游廊,拐了个弯,见前面有一灯火通明处,原来是几个老太监值夜班,都在东倒西歪的打瞌睡。我心想逮一个老家伙盘问盘问,但又怕惊动侍卫,难以脱身。于是,我退到一边角落,学猫头鹰叫。一连叫了几声,屋里果然有了动静,其中一个老太监揉揉眼睛,伸头朝外张望。我自黑暗处看得明白,又连叫两声。那老太监手拿一支四两头大蜡烛,猫着腰出来了,四下侧耳细听,觉得没有什么,正欲回屋。我倏地一下跃起,伸手打落了他手里的蜡烛。

    老太监大惊:“谁!”

    我捂着他的嘴巴说:

    “不许作声,我是玉皇大帝派来的,今晚要取阮大钺的脑袋!告诉我,阮大钺在哪?”

    老太监还算清醒,自知这不速之客来之不善,说:

    “今夜阮大人到得月楼去了。”

    “你敢撒谎?”

    老太监说:

    “这一阵子阮大人特别高兴,抓住了仇人左光斗,自己又升了官,发了财,他请许显纯、倪文焕他们上妓院逍遥去了。我要说半句假话,就是大侠的龟孙子。”

    我听罢,便放了那老太监,一纵身翻出宫去。

    那北京城有桐城几百个大,想寻那得月楼,还真不容易。

    一个外表轻浮的男子对我说:

    “偌大的京城,得月楼有好几家,不知你要去哪家采花?”

    我初来乍到,无言可答。

    那男子调侃道:

    “看来你是新客,生来咋到,逛窑子规矩多,要小心喽!”

    我说:

    “大哥,你是老手,那阮大钺最喜欢进哪家?”

    那男子笑道:

    “呦!你也想逛那阮大钺逛得窑子,阮大钺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又薪发迹,你怎么能跟他比?”

    我说:

    “大哥,你就告诉我吧。”

    那男子见我执意,指着说:

    “你从这笔直朝前走,再向右拐,那就是西凤街,走一箭之地,向左转,就是风月巷,再走五十多步,就有粉面的姑娘招呼你啦!”

    我道了声谢,按照男子指点的路走,果然见两个装扮妖艳的女人向我招手,印有“得月楼”字样的大红灯笼郝然在目。

    夜色降临,我贴在墙根,竟没有看见一个人进出得月楼,果然如那男子所说,这得月楼被阮大钺一人包下了。我一个纵身,过了墙头,轻身落在得月楼的前院。举目一望,满堂高兴,灯红酒绿,男人的哄堂大笑与女人的娇声滴滴混合在一起,热闹非凡。不一会儿,男男女女相互搂抱着上楼去了。我提刀闯入堂内,径自上楼,老鸨和二等粉头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乱作一团。

    我一把抓住老鸨,问:

    “阮大钺在哪?”

    老鸨颤抖着说:

    “阮大人吃罢酒刚走,许大人、倪大人还在,在楼上。”

    我心想这阮大钺命还真大,不妨先杀了他们几个,好给阮大钺和魏忠贤报个讯儿!我提刀闯进一间厢房,看见一男一女赤条条的,一丝不挂,那正是许显纯和得月楼的夜来香正在床上办事。

    我看见这种场面,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许显纯见一蒙面客突然出现,忙将夜来香赤条条光溜溜的抱起,猛地向我抛来,自己捡条裤衩胡乱的穿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宝剑,向我刺来。

    我急忙闪将一边,挥刀拨开许显纯的宝剑。

    这许显纯不愧是魏忠贤手下的头号战将,武功非等闲之辈,我两斗了十几回合,你来我往,不分高低。

    倪文焕等人吓个半死,趁我们打斗之机,全都溜走了。

    许显纯也不想恋战,他虚晃一剑,使了个金蝉脱壳,从一扇窗户里钻了出去,逃走了。

    我的目标是阮大钺,况且这里人地生疏,便不做追赶。只是厌恶这里,这伙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花天酒地,还眠花作柳,寻欢作乐,太可恶,太可恨!

    于是一把火烧了这得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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