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黄天霸在县衙受杖回家后,心中怒气难消,只是伤势严重,疼痛难受,行走不便。十多天后,他棒伤痊愈,就对黄四海说:

    “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出气,我要报仇雪恨!”

    黄四海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衣袖,怒气陡升,说:

    “我何尝不是。可是县太爷已经判了案,况且那顾铭仇又武功了得,众多家丁都近他不得,咱们父子能奈他何!”

    黄天霸说:

    “我再次召集家丁和门客,人多势众,怕他一人不成?再说,我深更半夜去,放一把火把他三间茅屋烧了,想他顾铭仇插翅难飞!即使烧不死顾铭仇,他娘也难逃老命——出口恶气再说。”

    黄四海一听,很是欣慰的抚摸黄天霸的头,心想:“此子果有我当年的风范。”居然点头称是。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黄天霸率领家丁和庄客二十多人,高举油松火把,挥舞大刀长矛,凶神恶煞杀奔顾家。

    黄婉清住在我家里休养,腿伤早已好了,只是母亲苦苦相留,黄婉清又心灵手巧,洗衣浆衫,烧火做饭,样样会做,自己也没打算走,便住了下来。

    这几天日子平静,我的心安静许多,武功也突飞猛进,快突破到慈悲境界,也许正如“慈悲”二字,只有心存“慈悲”才能练就此种刀法吧。

    这一天,我白天练完刀,便挑柴进城去卖街上的人都心存恐惧的谈论左家,好像左家要出什么大事,我当时也没顾得上打听,便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家,以免家中母亲担心。回到家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越发不安起来。我起身朝外屋看了看,发现母亲早睡了,只有黄婉清独自一人在松油灯下纳鞋底,仔细认真的飞针走线。

    突然听到门外喊声大作,她急忙推窗一看,火焰张天,大吃一惊:

    “强人来了!”

    黄天霸一手高举燃烧的明松火把,一手握着刀,咬牙切齿地说:

    “顾铭仇,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弟兄们,给我上,杀死顾铭仇的,赏银五十两!”

    黄婉清率先从屋内冲出来,说:

    “不许胡来!”

    众家丁见黄婉清出来,大惑不解,纷纷退后三步,议论说:“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会在他家?”

    黄天霸一见妹妹黄婉清,更是火冒三丈,说:

    “好哇!原来你窝藏在仇人家里,顾铭仇,你好歹毒,砍断我父手臂,又霸占我妹妹,我黄天霸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弟兄们,把黄婉清捉住,也赏银五十两!杀了她也好——她早已不是我妹妹了——上!”

    黄天霸放话,谁敢不依?众家丁和庄客喊声大作,一拥而上。

    我早已听到叫喊声,一把将黄婉清往门内一推,站立门前,握刀在手,说:

    “谁要为虎作伥,我就不客气!知趣的就走开,我决不滥杀无辜!”

    听我这么说,众多家丁和门客开始犹豫起来。

    黄天霸大叫:

    “快给我上,快上啊!”

    众家丁、门客舞动火把,再度冲了上来。

    自从报了父仇之后,我本不想再滥杀无辜,然而我不犯人,人偏犯我,那就只有“杀!”

    我挺起大刀,冲了出去,目的只有一人——黄天霸。

    黄天霸见我过来,转身就跑了。他钻到屋檐下拿着火把点起火来。

    茅草的房子,最是怕火,不一会儿,借着风势,房子便熊熊燃烧起来。

    众家丁、门客被我砍伤了几人,见势不妙,便纷纷逃散。

    我见房子烧了起来,顾念母亲和黄婉清,便用刀劈开一条火路,一边呼唤,一边寻找,却怎么也看不见她们踪迹。

    黄天霸见大火烧毁了房屋,正暗自得意,可是家丁、庄客各自逃散,他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于是丢掉火把,想乘黑暗逃跑。

    我见了,愤怒难平,施展“轻风落叶”,纵身一跃,从黄天霸头上飞过来,站在他面前,说:

    “你可真狠毒,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黄天霸自知无法逃脱,瘫倒在地,叩头说:

    “大侠,饶命!饶命!”

    我望着烧毁的房屋,想起母亲,勃然大怒,举起刀说:

    “无非杀人偿命!”

    只听黄天霸“哎呦”一声,滚到一边。

    我不甘心的再次冲进火里,用刀钹着火焰堆,一边呼唤,一直挨到天亮,几乎寻了个遍,不见一点踪迹,连块骨头都没有,我想可能是黄婉清带母亲逃走了。

    天已大亮,东方已朝霞染天,一切静悄悄的。院中躺着五具尸体,没有黄天霸的。如今我已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杀人犯,我该何去何从?——去左家?这样只会玷污左家的清白。这时,我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四年前结识的汉子,他便是龙河寨的寨主马彪。

    我解释了来龙去脉,又说道:

    “马寨主为人仗义,劫富济贫,不加害百姓,是一等一的好汉。”

    左光斗听了默默无语。

    回到寨中,寨主马彪一面命人将那四个缇骑刀剑收了,反缚着手,锁在地牢,派人看着。一面吩咐杀猪宰牛,备筵招待左光斗。

    席间,马彪说道:

    “左大人,我等并非绿林强人,乃是一方田勇。深知大人受到诬陷,好生气愤,欲请大人在鄙寨藏匿,以躲此飞来横祸,大人意下如何?”

    左光斗说:

    “我受诬陷,只是一时之冤,天子至圣至明,自会辩白,赦我无罪!”

    马彪说:

    “左大人,马某是个粗人,天子圣不圣,明不明,我马某不知,不过那魏忠贤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他既如此栽赃,难说今后不加害于你。大丈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不如在此歇息,等待好时机!”

    左光斗说:

    “寨主差矣!魏忠贤设冤案陷害我等,我等更要前去当面戳穿,方可让其奸谋败露。天人共怒,万民诛之。若是贪生怕死,躲在此间。只可长其威风,叫天子与天下人真以为我等有罪,才畏罪潜逃。如此,寨主一腔热情反陷左某于不忠不义之地了。”

    马彪说道:

    “好,既然左大人执意如此,马某也不便强留,今日天色已晚,就请大人在鄙寨住宿一夜,明日一早送行。”

    左光斗谢道:

    “那就麻烦寨主了。另外那四个缇骑也请寨主给他们一些饭食。”

    “好,来,先干了这杯!”

    “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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